《眠冬》饶谦

11、录音笔

　　谢景毫无同情心的看着王煜语皱着眉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几声。
　　王煜语咬着嘴唇，气的想磨牙：你还笑！
　　估计这家伙早就已经在心里把谢景大卸八块了。
　　谢景闭上了嘴，勉勉强强止住笑容，转而去端详手中的录音笔。
　　录音笔是纯黑色的，不大，也就两指宽，还不到一个巴掌大，但是上面的充电头，耳机插孔却也一样不少，简简单单的，很是符合林沐的气质。
　　谢景把笔在手中转了一下，恍惚间食指摸到一块凹陷，那一点不平的地方并没有多大，据谢景的感觉也就二分之一指甲盖的大小，要不是他手指天生对东西比较敏感，可能他把笔还给林沐的时候都还不知道。
　　谢景找了一圈，最后在北面的右下角出找到了一小片字。
　　字是被刻上去的，谢景把它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一串英文，字迹嚣张但却又不丑，和林沐正常情况下写的十分奔放的字体大相径庭，简直是生生提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字体在窗帘缝隙之间透露过来的阳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泽，显然是被一点一点镀上去的，看起来十分有技术含量，显然这人不是第一次干了，也不知道弄了几次。
　　林沐刚刚好转过头看过来，谢景趁机摇了一下录音笔，问：“这个是你刻的？”
　　林沐罕见的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最后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谁刻的？介绍一下呗，我也想弄一个。”
　　林沐一秒回绝，思考都直接省略了，很是干脆：“不行。”
　　谢景有些失望，继续转他的笔。
　　林沐再次倒回了桌子上，闭上眼睛脑袋里却乱的不行，心情有些烦躁，于是干脆磕了一下桌子。
　　“好了。”王煜语将白色耳机从前排扔过来，整个人感觉还是有些气呼呼的。
　　“你要不要听？”谢景问了一声。
　　这一句话成功勾起了王煜语的八卦兴趣，他也忘了原来是谁欺负他，立马冰释前嫌，靠了过来。
　　“什么啊？”
　　谢景把耳机线插到录音笔上，递了只耳机过去，冲着笔扬了扬下巴。
　　王煜语立马坐直了身体，准备认真倾听。
　　谢景摁紧开机键，然后开始播放录音。
　　最先入耳的是一串嘈杂的噪音，其中混着全班同学乱七八糟说话声。
　　谢景正要后调，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同桌，英语老师找你。”
　　紧接着是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以及凳子后翘——落地……还有自己的说话声，
　　带着耳机使谢景的听力变得更加的敏锐，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抽噎声。
　　谢景愣住了，不住想到了当时林沐红红的眼睛，心里不觉一紧，一股异样的情感从心底蔓延出来，很快布满全身。
　　“或许我和林沐是同一类人吧，不然，我为什么会感到有些难受？”
　　谢景这样想到，想摸摸林沐的头。
　　录音笔中英语老师的话把谢景从这种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听到了林沐的声音。
　　“老师，如果我拿到年级第一呢？”
　　林沐在录音笔中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不太像，声音有些低沉，同时带着万年不变的冷静。
　　短短一句话却藏不住林沐身上浓浓的年少轻狂，换成其它任何一个人谢景都不会相信他会做到，但神奇的是，谢景就真的信了他，他还认为林沐可以达到，他就是有这个能力放狠话。
　　谢景更震惊的事还在后面，他没想到英语老师还真答应了。
　　谢景摘了耳机，从录音笔的插口处不顾王煜语的反对拔下耳机头，把录音笔轻放在林沐的课桌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喂，景哥，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你怎么能这么快把笔还回去呢，我都还没听完呢！”
　　谢景：后面没什么了，我觉得你不听也没关系，而且也没有人同意你用不是”
　　王煜语撇嘴：“那你刚才怎么还让我听呢？那不就意思我可以用。”
　　“现在不让了。”
　　“那……”
　　王煜语话说到一半停了口，表情僵硬的开始玩手机。谢景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不是他风格，去看林沐，立马知道了原因。
　　林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张俊脸寒冰密布，眉头微蹙，十分不满地一眼秒杀了王煜语。
　　全班同学对林沐的态度都是既恐惧又崇拜，只不过谢景除外，可能是两人同桌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谢景自己胆子十分大又没见过林沐按在地上打的样子，总之就是觉得林沐人还不错，成绩很好。
　　此时，谢景正盯着林沐那张脸看，越看越想把林沐现在的样子用相机照下来，在旁边加上几个大字“我很生气”P成表情包，然后给林沐发过去，让他看看自己的样子。
　　“干什么？”林沐被谢景盯得有些不耐烦，眉头有皱紧了几分。
　　谢景咳嗽了一下用来掩盖笑声，“没什么。”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林沐怎么这么可爱。
　　林沐：“闭嘴。”
　　谢景：？
　　林沐：“别咳嗽。”
　　谢景头顶冒出两个问号。
　　林沐：“心烦。”
　　行吧行吧，你是大佬你厉害。不过你为什么要管我咳不咳嗽？
　　谢景越想越气，又越想越想笑。
　　正好上课铃响了，谢景决定专心听课，不管别的了。
　　又是平常的一天，林沐依旧睡了一天，老师们也都从各个渠道知道了林沐和英语老师之间的赌注，放任林沐去做自己的事，睡自己的觉，反正话已经摆在那了，他们一致认为林沐会努力上几天。
　　只是可惜，他们都猜错了，林沐依旧决定依靠自己的智商去面对考试，完全不在怕的。

　　“什么？你说昵想住校？这怎么能行！”
　　谢景刚回到家就给白顾仪抛下一颗炸弹，炸的白顾仪心慌意乱。
　　相反，谢景面色平静，这是他深思熟虑一天的结果，而且这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想法，从他知道了自己要转学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经在想新学校能不能住校这个事情了.
　　“你住校的话，几天回来一次？”
　　“就在学校呆一周就回来。”
　　“那你在学校有同学吗？”
　　“有，我们班二十个人住校，只有十几个人走读。而且早上比较方便，不用起太早，晚上去也很近，几步就到了，能节省些时间多做点题。”
　　“那……”
　　谢景打断了白顾仪的话，“没有别的问题，也不会有别的问题，什么也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啊，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小了，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十六了，早已不是小时候缠着母亲求抱抱的年纪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想干的事，不再依靠父母了。
　　白顾仪心里莫名有些伤感，“那你等着你父亲回来之后再商量商量。”
　　有了这句话，谢景知道多半是母亲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在父亲那里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他同意已经是一个必然结果了。
　　不出所料，谢父回来后立刻同意。
　　经过是这样的：
　　白顾仪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把谢景从楼上喊了下来，几个人围在了餐桌周围。
　　谢父脱掉最外层的西装外套，一头的头发白了六分之一，他在其余两人的注视下尝了一筷子炒菜，然后把筷子又放在了碗上。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谢父不愧是在商业道路上奔走多年来的老油条，敏锐的感到了白顾仪的急躁。
　　“儿子说他想住校。”
　　谢父没有表情，“那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白顾仪手指抓住了裙子，身体往前微微探出来，有些焦急。
　　谢父却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没有可是，就让他去，你还想替他办事到多久？人终究是要长大的，终究是要走到社会上去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和灾难，到时候你还能帮他？你只能保护他一刻，永远不可能保护他一生。”
　　白顾仪被谢父说的哑口无言，沉默半晌说了一个字。
　　“好。”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最后一天老班长递给他一分住校申请书，让他填好。
　　谢景接过来，行云流水般填好了所有的空格，交还了过去。
　　谢景倒也想周四开始住校，但是为了安扶自己的母亲，他决定待满一周后再说，对于白顾仪来说，儿子终究还是她的亲骨肉，作为母亲离开远了总是舍不得的，虽然谢景觉的每天晚上回去那么一会跟没回去没什么区别。
　　“你自己去交吧，我这节课间有点事情，抱歉了啊。”老班长把单子又放回了谢景桌子上，带着歉意的笑了下。
　　“没事，我自己也没问题，在哪里？”谢景体谅老班长，因为一个班级里作为班长这个具有带头作用的职位永远是最忙的，不但要为老师办事，也要为同学办事。
　　“哦，差点给忘了说了，教政部在二楼，沿着楼道一直走到尽头就是。我先走了啊。”老班长急匆匆的，说话时整个人已经迈出了教室。
　　“拜。”谢景冲着老班长的背影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据谢景感觉，应该是没有。
　　“唉，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当班长的原因了，因为这实在太忙了。不过要是我想的话，那还不简单？”王煜语大言不惭，一个人吹起牛来了。
　　“那下次你去找何老师毛遂自荐一下？”谢景露出两个小虎牙笑了。
　　谢景已经看破了一切，”你不会是做不到吧……？
　　王煜语的脸顿时憋得通红，深吸一口气，半吼出来，“怎么可能！”
　　谢景笑得更欢了，只是可惜了坐王煜语前面的人手中的饼干一震，撒出去了一半，整个人还差一点一脑袋着地，和冰凉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别急，说着玩的，别在意。”谢景说着起身，去教政部了。
　　那个地方不难找，也是挨着厕所的，这一个奇迹的设计不禁让谢景陷入了沉思。
　　……莫非设计师是想让学校的老师都被臭晕好不来上课？设计师竟然这么仇视老师？
　　设计师：没有啊，真没有，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巧合，巧合，巧合！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谢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老师，在吗？”
　　门内没有回应，谢景索性推门进入，看到窗边的电脑正闪着光芒，从这里看去已经和阳光融为一体了。
　　谢景走了过去，把住校申请书放在了桌面上一处空位处，正准备出去时，看了一眼电脑。
　　谢景顿住了脚步。
　　说巧不巧，电脑上显示的正好是林沐的照片。
　　谢景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看起来有些的稚气的男孩正是林沐小时候。
　　小林沐手中举着金灿灿的奖状，一双眼睛弯弯，全身上下散发着阳光和自信，带着满满的正能量。
　　谢景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照片上的男孩和现在的林沐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他是经历过什么。
　　谢景出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脚步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