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回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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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首尔某大学新闻系毕业后，洪敏英一直没有回国，她投了几十份简历，希望能够找到一份让她留在首尔的工作。
七年的留学生涯，她已经完全适应了韩国的风土人情，况且在国内，并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人或事。
然而，当“泛亚媒体”将一份驻外记者的Offer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心动了。那毕竟是现在全亚洲最大的跨国媒体公司提供的实习岗位，并且公司的主管还给她开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
“你能够同时熟练掌握中文和韩语，并且对华国的文化非常了解，这是我们选择你的主要原因。另外，我们看中了你来到韩国之前的某些特殊经历。”负责人事的金主管微笑着将合同递到她手中，“同正式员工一样的工资及奖金，还有三倍的驻外补助。一年的实习期期满后，我们将为你提供韩国的绿卡，由你自己决定留在华国或者回到这里继续工作。我想这样的条件你是不会拒绝的。”
“谢谢您，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
洪敏英拿过合同，扫了一眼，正准备签字，眉头却皱了起来。
“娱乐记者？金主管，我记得我当时竞聘的岗位是经济新闻记者，我在大学辅修的双学位也是金融学。我……”
她话还没说完，金主管就打断了她。
“今年经济记者的岗位竞争非常激烈，况且我司不会在海外设这类岗位。”金主管的微笑中隐隐透出一丝不耐烦，“根据调研的结果，随着华国文化事业的发展，我们的国民对大陆的娱乐新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也正基于此，我们在京城收购了一家新闻公司，需要洪小姐这样的人才，逐步熟悉并接管那里的事务，帮助我们获得公司的实际控制权。”
他说到这顿了顿，眼神望向会议厅门外，那里还站着几个神情焦躁的求职者。
“你当然有拒绝这份合同的权利，但我不觉得大韩民国境内有任何公司可以开出比我们‘泛亚’更优厚的待遇，也不会有其他媒体公司有能力提供给你绿卡。”
“我签好了。”
洪敏英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墨迹未干的合同。
十天后，洪敏英出现在首都国际机场的国外抵达大厅。她没有带过多的行李，只提着一个拉杆箱，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快步走向出租车等候通道。
在经过一个转角后，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太久了，甚至忘记了京城是多么拥挤的一座城市。这排队等出租的队伍弯弯曲曲、层层叠叠，少说也有几百人。
她停下了脚步，有点怵头钻进人群里。
一个男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凑了过来。
“老妹儿，打车么？”
洪敏英扭过头，看到了一个打扮花哨的胖子。
这人大概二三十岁，个头可能一米八不到，带着一副黑色的圆形墨镜，烫着泡面头，额头上还绑着一条紫色的方巾。他上身是一件夏威夷风情的开衫，底下是一条花哨的迷彩短裤，脚上穿着一双新百伦运动鞋，手里还提着一个茶水壶。
“打车么，妹妹？”胖子持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指了指前面密密麻麻的乘客，“就这队伍，少说也得排个俩小时，你甭看现在是四月，从人堆里挤出来至少两斤汗。”
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从墨镜后发出的目光将洪敏英打量了一番：“你看你这大衣，博柏利的，拿汗一渍，不全糟践了，多心疼是不是？”
洪敏英自然知道这人的身份，一个妄图拉自己上车的黑车司机。
“不了，我不做黑车，谢谢。”她生硬地拒绝道。
我都说这么不客气了，他应该不会再纠缠了我了吧，洪敏英心想。
可那胖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我这怎么能是黑车呢？我这是约蚊平台的司机啊，正儿八经的网约车。”
“网约车为什么不在网上约，要到机场里面拉客人呢？”
“害，我这不为您着想么？他们这约蚊平台要我们免费开车，你是不知道他们多黑啊！咱这直接C2C（个人对个人），避免中间商赚差价。”
胖子说着拿出手机，亮出了自己的网约车证明。洪敏英扫了一眼，看到眼前这家伙居然还是约蚊平台的一名白金司机。
“这样行吧，一会你开个导航，怎么走听你的。我就按国际油价给你收费，然后再多加二十块钱，算我辛苦钱。你看成不成吧？”胖子诚恳地说，“姆们京城也是国际大都市了，收费也和国际接轨。”
洪敏英看了看眼前的胖子，又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人群。
“那走吧。”
“得嘞！咱上那儿去？”
“泛亚大厦。”
“泛亚大厦？”胖子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在哪么？”
“不不不，当然知道。您嘞这边请。”
很快，洪敏英跟在胖子后面上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在三环拥挤的马路上缓缓行驶，车内正放着郭德纲的相声。
“妹妹，我跟你说，你上我这车就对了。”胖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唠叨着，“我之前也在那大楼工作，一个搞娱乐新闻的公司，名气不大，但是出过不少猛料。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个媒体人哈。”
坐在后排的洪敏英不想和他说太多，敷衍地点了点头。
“可是后来，那群高丽棒子就把我们公司给收购了。”胖子突然开始咬牙切齿，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就开始裁人，把我给裁了。你说一群棒子到咱京城这开个新闻公司什么居心？八成都是搞情报工作的间谍，看我是朝阳群众，怕我发现他们的诡计。”
洪敏英的眉头皱了起来，作为明年就能拿到韩国绿卡的精神韩国人，胖子的话多少让她有点不舒服。不过她没反驳，毕竟不可与夏虫语冰。
可这胖子越说越过分了。
“我哥们还在那里工作，等他掌握了棒子窃取咱们国家机密的证据，咱就联合朝阳居委会举报了丫的。棒子他妈的就没有一个好人，以前抗日的时候……”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洪敏英用流利的韩语说道：“是要举报我这样的人么？”
随后，她又用中文重新说了一遍。
胖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误会误会。”他露出讨好的笑容，“这真不赖我，姑娘你这中文也忒地道了啊。要不怎么说人国外教育到位呢，这外语说的，我真没听出来你是棒子，啊呸，真没听出来你是韩国人。”
洪敏英没回应他，扭头望向窗外整齐的行道树。
“哎，我不是真的对韩国有意见。我爷爷以前还参加过志愿军支援过你们呐，在那金达莱花开满山野的时候，再见了，亲人……”
“那是朝鲜。”
“得得得，不说了啊，您懂我意思就成。”
半小时后，面包车在一栋高耸的大厦前停下了。胖子在结账的时候诧异地发现，今天的国际油价居然变成了负数，这么算自己还倒欠了洪敏英五十块钱。
洪敏英也没为难他，给了他一百块，剩下当做小费。
“哎呦，您可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女菩萨。”胖子乐呵呵地接过钱，递过来一张名片，“以后您有需要再找我，咱们中朝人民友谊万岁，康桑哈密达！”
洪敏英没搭理他，转身走进了挂着“泛亚大厦”招牌的旋转门。
“回见了您！”身后传来胖子的呼喊。
走进泛亚大厦，里面有不少人在忙碌。因为刚刚被收购不久，很多家具都被堆在大厅里，一些华国的工人和韩国的职员混在一起，场面混乱且嘈杂。
洪敏英很快从乱糟糟的一群人中找到了前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前台帮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穿深蓝色西服，看上去颇为干练的中年男人从电梯口走了出来。
这人一看面相就知道是典型的韩国人，一张口也是流利的韩语。
“您好，洪小姐。我是崔龙洙，泛亚集团华国分部的干事。”他很有风度地伸出了右手，“欢迎你的加入，期待你能在这里有出色的表现。”
“崔干事您好，我是洪敏英，接下来的时间还请多多关照。”洪敏英礼貌地和他握了手。
二人乘坐电梯上到12层，娱乐新闻部就在这一层。
在电梯里，崔干事告诉洪敏英，她会被安排在一名本地的娱记手下进行实习。这名娱记在业内可谓是赫赫有名，报道过很多独家爆炸新闻，以前还建立过独立的工作室，是泛亚集团从之前的新闻公司里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员工。
“我刚和李组长说过你的事情，他会暂时带你工作，你要好好向他学习，摸清这里的情况…...”崔干事说着压低了声音，“……然后取代掉他。在我们的公司还是尽量安排自己人为好。”
洪敏英点了点头，金主管也说过同样意思的话。
电梯门叮地打开了，洪敏英看到这一层的人可真不少，大家都在忙碌地布置着刚刚装修完没多久的办公室。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崔干事停下了脚步，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李组长可能去换衣服了，一会出来那个穿清洁工衣服的人就是他。”
“他为什么穿清洁工的衣服？”洪敏英好奇地问。
“工作需要。他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华国记者，你要去尽力汲取他的精华，吸收他的人脉，学习他先进的经验，让新闻娱乐部早点被我们掌握。”崔干事说着往门内瞟了一眼。
“一定尽力。”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崔干事掏出了手机，得知楼下又来了新的员工，便匆匆下了楼，嘱咐洪敏英在这里等待李组长出来。
于是，洪敏英推门走了进去，看到屋内的地面很脏，很多家具和电器上塑封的薄膜还没有被拆开。她本想找个椅子坐下，却发现椅子上也落了很多灰尘。
同时，她听到办公室的厕所里面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只是隔了一层墙，暂时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是李组长在里面么？
她正琢磨着，一个穿着清洁工服装的老人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在办公室里站着的洪敏英。
“新来的？”那老人用中文问。
“对，您是李组长？”
那老人看上去个子不高，身材挺拔，尽管脸上布满了皱纹，但还是无法掩盖住他的锐气。洪敏英感到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李组长居然是一名满头华发的老人。这么老的人居然还能跟上时尚的潮流，做一名娱乐记者，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害，叫什么李组长啊，叫我李大爷就行啦。”老人挥了挥手，同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穿这么时髦，怎么干活啊？这风衣那么老长的，拖到地上擦地啊？”
这话听起来有一点责怪的意味，洪敏英赶紧鞠躬认错。
“抱歉，前辈，我今天才下飞机，就直接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嚯，你这倒厉害，还坐着飞机过来的，年轻人可够拼的啊！叫什么呀。”
“我叫洪敏英，毕业于延世大学新闻系，以后请您多多关照。”
“嚯，邪了门了，我老李他娘的手下都有大学生了。你听见了么？”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转向卫生间里嚷了一声，“你帮我把那拖把拿出来，我看看这小姑娘干活水平怎么样。”
“你别太高兴了，李大爷，现在的大学就跟以前高中一样，不值钱了，我都没听过她这个大学。”又一个男声从卫生间里传出，接着一根拖把递了出来，“李大爷，你这衣服有点小啊，还有没有再大一点的。”
“那我再给你拿一套去。”老人接过了拖把。
他两步走到洪敏英面前，把它塞进洪敏英手里，嘱咐道：“我去拿衣服去，你把地拖了，瞅瞅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拖干净。”
拖地？洪敏英一下子愣住了。
“愣着干嘛啊？开始干吧，我一会回来检查。”老人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
这？
自己堂堂延世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生回国内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拖地？洪敏英顿时有一种这几年书白读了的错觉。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么一个业内赫赫有名的前辈，让自己拖地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他说一会要回来检查，肯定是想通过这件小事看看自己做事认真不认真。
想到这，她咬了咬牙。
为了事业，我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回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