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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羽扇成屿 ...

  •   话既已带到,江矜就下了山。
      还没到家门口,吴鹦已经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边跑边喊,“江先生!江先生!”
      江矜脚步加快了些,上去伸手扶住了吴鹦的胳膊,等他喘过气来,“不急,慢些说。”
      吴鹦是只鹦鹉,当年江矜的江心小楼刚筑成,他在临湖的小院儿里立着,这只鹦鹉就绕着他头顶一声不吭的转,江矜赶了几日无果,只要他出了门,鹦鹉就绕着他转。
      江矜很是头疼,在又一次阳光洒满小楼的时候,他推开了门,试图跟疑似哑巴的鹦鹉讲讲道理。入目是朦胧又柔和的晨光,江矜抬手微遮了遮眼,移开时便看见了院子里抱着膝盖蹲在角落的少年。
      少年有些局促不安的蜷着身体发着抖,挪着光溜溜的身子试图隐进树和光的斑驳里,看这样子,应是刚化了人形。
      江矜觉着少年这模样有趣得很,回屋拿了条薄毯,在少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一点点放大,将薄毯轻轻裹住了他的身子。
      “叫什么名字?”江矜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
      ......风卷走了沉默。
      “可有家人?”江矜再接再厉。
      ......树在沉默中咆哮。
      “想跟着我?”江矜看着少年微红的眼角,轻轻叹了口气。
      “嗯!”少年终于有了反应,身子也不抖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矜,生怕江矜下一秒把他拎出门。
      江矜笑了笑,伸出手拉起了少年。那笑让少年差点没站稳,踉踉跄跄的跟着他往屋子里走。
      “从今以后,你就叫吴鹦可好?”江矜将人安置在了沙发上,给他泡了一杯茶暖手。
      少年捧着瓷杯,用力点了点头。
      江矜便又笑了,摸了摸吴鹦翘起来的几根呆毛,“你好生住着,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江矜忙着去给吴鹦找衣服,没注意身后那杯被少年捧着的茶水,被突然坠落的一滴眼泪搅的添了些咸味儿。
      吴鹦成了江心小楼的管家,从新式小楼到古董宅院,从爱哭小鹦到感性吴哥,这一住便是近百年。
      这百年来不变的,除了江矜的容貌,就是吴鹦的八卦之魂了。
      江湖人称“矛今小灵通”,方圆十里家长里短尽在掌握。
      江矜表示很佩服,但并不想听。
      吴鹦撑着江矜的小臂缓了缓,直起了身子,讲话还是一喘一喘的,
      “江...江先生,那棵柳树...开花了!”
      江矜难得的愣了下。
      矛今湖边的柳树很多,吴鹦说的这棵,有些特别。
      特别到,系着江矜的性命。

      矛今湖上有座小岛,因着形似扇面,唤之扇屿,江矜的江心小楼,便是建在这小岛上。
      扇屿坐落在矛今湖北边儿靠西,是离江矜生命源最近的地方。
      这天然的灵力滋养让这小岛上的花草树木都生的格外俊俏,四季皆有风情,被开发之后跃升矛今八景之一——羽扇成屿。
      为与这碧澄水面相映,扇屿扇柄临湖处特意栽了棵垂柳。
      当时与其它花草一同种下时,江矜并未在意。等到有所察觉的时候,小垂柳已经生根发芽了。
      这棵胆大妄为的小垂柳,被正正的栽在了江矜的生命源上,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插在了心尖尖儿上。
      自此至终,以君为养分,与君共生死。
      若一直是垂柳倒也无妨,根深蒂固于此,江矜便可保它无虞。但倘若化成了人形,留不住身侧,江矜无法承担后果。
      吴叔跟着江矜那么久,知晓他不愿将无辜性命系在自己身上,便劝说他趁着这小垂柳还未开花成形,早早将其移植,或许还能两全其美。
      是的,或许。
      小垂柳出生便在江矜心尖儿上护着,被最充沛的灵力浇灌着长大,娇嫩嫩翠深深的,像是半点儿吃不得苦,一旦移植,很大可能性是无法存活的,这无疑是让江矜亲手折断这支脆柳。
      那日天气佳,江矜在院儿里站了许久,在衬衣被映的昏黄的时候,出了门。
      他一路沿着岸边走,不久便与小垂柳见着了面。小垂柳还很小,只到他胸口,随风摇曳的叶子也嫩得很,呼呼的往他这儿来,像是在打招呼。
      江矜低低笑了一声,轻轻握住了那几支调皮的柳条,细细软软的,手感很不错。江矜忍不住多摸了摸,就放它继续去跟风玩儿去了。
      江矜在岸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被夕阳照的暖烘烘的湖面发呆,突然觉得脸上酥酥麻麻的,像是被什么拂过。江矜没多想,伸展开了两条长腿继续发呆,没一会儿脸上的酥麻感又来了,这次的感觉很强烈,不像是无意的风,更像是有意的预谋。
      江矜放在膝头的食指微微一抬,眼前波光便更甚了,余晖在被搅动的湖面里被拆的七零八落,叮叮当当的吓退了那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柳条。
      江矜压下了食指,湖面归于平静。他在余光瞥见了柳条垂的更低了的小柳树,委委屈屈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江矜好笑的收回了目光,伸手摸了摸刚刚被触碰到的面颊,仍是有些酥麻,还触到了可疑的热度。
      江矜突然就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可真是......
      真是春意乱了心。

      江矜到家的时候,笑意都还未散去。
      吴鹦一脸迷茫的看着江矜,出门时还死气沉沉,怎么散了个步就春光满面的?
      吴鹦决定先问正事,“江先生,那个...还移吗?”
      江矜伸手接过吴鹦递来的茶,像是没反应过来,“...嗯?”
      “就...您心上那棵小垂柳,还移植吗?”
      吴鹦眼睁睁看着江矜抚茶的手颤抖了下,杯盖磕了下杯沿,“当啷”一声脆响唤回了江矜走失的魂。
      他定定的看着白瓷杯中翠绿的茶叶,刚才便是与这相似的小东西,拂了自己的脸呢。
      “心上柳吗......”江矜喃喃自语不回。
      吴鹦从不曾见过江矜如此模样,有些着急的提高了音量,“江先生,您还好吗?”
      江矜的眸子从盏中茶移向了眼前人,吴鹦竟鬼使神差的怀疑那茶中掺了蜜。
      不然为何江矜眼中似有几分旖旎?
      “不必。”这是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还没等吴鹦回过神,江矜已经上了楼。
      不必也不想冒此风险,是树是人,护着便是。
      这一护十几个春秋,小垂柳得了灵力愈发清秀出众,树姿挺拔,四季常青。夏时与太阳作对,秋时与金黄争宠,冬时与白雪较量,再于春时假装与万物一起醒来。
      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江矜听了太多抱怨和告状,都被江先生用一句“随他去”怼了回去,慢慢的也就没人去告状了,大家安静如鸡,沉默是金。
      有老大罩的孩子,惹不起。
      江老大宠着小垂柳的调皮,包容小垂柳的淘气,有时候还会想着,这小家伙要是化了人形,该有多令人头疼,怕是当年的自己都比不过吧。
      江矜偶尔一边想象一边觉得好笑,笑声中夹带着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待。
      日子一天天过着,小垂柳却迟迟不开花化人形。
      江矜总是在外出归家的时候,跟吴鹦说,不化形也挺好的,它能永世平安。
      吴鹦听得出来,江先生在口是心非。
      “江先生!您还好吗!”吴鹦抬手挥了挥,试图把发愣的江先生拉回来。
      江矜盯着吴鹦跑太快涨得发红的脸,顿了一会儿,猛地转身往那儿去。
      “江先生,等等我啊!”江矜走得快,一溜儿就没影了,吴鹦只能哼哧哼哧自己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羽扇成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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