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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时景来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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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景来归,茶室。
盘置茶糕,一盏香茗,二人对坐,静听禅铃。
热气袅袅间,两人神情都久违的放松。如昨轻抚着茶盏上深深浅浅的纹路,开口好似有了些人间烟火气:“挺可爱的。”
江矜失笑,细细品啜一番才答非所问:“好茶。”
如昨也不恼,执壶替他斟茶:“这孩子挺喜欢你的。”
江矜注视着缓缓没入的一股山泉:“他还小。”
“呵。”
江矜充耳不闻,坐直了些:”时景可好?“
如昨一贯冷漠的脸出现了裂痕,他沉默的摇了摇头,浮出的喜悦几分哀愁几分,雾气太浓,江矜看不真切。
柳曳枝和待和年纪相仿,没一会儿就厮混成了好哥们。
今时寺并不大,寺院中轴是个香炉,柳曳枝兴致勃勃要上香,待和就带他去请香。
柳曳枝在炉前伫立,腰背挺的笔直,闭眼垂眸虔诚的令人动容,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待和听不清。
猩红明明暗暗的,檀香飘飘袅袅的,被相执的那双手小心地放进香炉,带着信众的祈求和期盼,随着香灰飘往心之所向。
香炉对着的,便是如昨殿了。说是殿也不准确,因为里面并没有供奉什么神佛,只有爱情导师如昨大师的一幅题字:
“若今时如昨,情至死不渝。”
柳曳枝360度环绕式瞻仰了自己偶像的墨宝,很是满意:“大师不愧是大师!”
待和与有荣焉:“我师父的字天下第一好看!”
柳曳枝不乐意了:“我哥哥才是第一!”
待和:行。
偏殿有几个小柜台,里边都是些纪念品,柳曳枝没见过,瞧得津津有味。
“哇!这个好可爱!”
“桃花符,求姻缘的。”
“来一个。”
“给钱!”
柳曳枝一脸受伤:“你好小气!”
待和一脸委屈:“我做这些很辛苦的!”
“你做的?”柳曳枝来劲了,“你好厉害!”
待和摆摆手一脸谦虚。
“那我来三个吧,多少我微信转你。”
“三个?60,你要送人?”
“嗯,我大哥和鹦哥都是单身狗,还有一个我留着。”
柳曳枝扫了扫二维码,嘴里嘀嘀咕咕:“你卖的太便宜了,怎么赚钱?”
待和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敏锐的察觉到称呼的不一致:“你大哥?是江先生吗?”
柳曳枝转完钱收回手机,在一堆符里挑挑拣拣:“当然不是,那是我亲大哥。”
“哦...所以你不给江先生买吗?”待和小眼睛转了转,下了结论,“你好小气。”
柳曳枝挑完了,起身把其中一个塞进内兜,妥帖的拍了拍,再把另外两个揣进裤袋收好,完事儿后才一脸“这你都不懂”的表情看向待和:“我跟哥哥,一个就够了。”
待和:行。
寺门禅铃轻响,待和耳朵一动:“干活了。”
柳曳枝:“?”
待和干脆拉着他:“走走走,接客了。”
柳曳枝:“???”
事实证明,柳曳枝冲浪冲的都不纯洁了。
“接客”只是单纯的“接待客人”而已。
柳曳枝第一次干这活儿,还挺新鲜,可是事情发展到后面就很诡异了。
“哇!你是新来的小师父吗!”
“也太好看了吧!”
“可以合个影吗?”
“我是游客,真的。”“谢谢,你也很好看。”“不可以哦。”
人群中突然有个弱弱的声音:“或许...你是如昨大师?”
柳曳枝:“?”
“不可能吧,大师这么年轻?”
“大师还有头发?”
“大师怎么可能遵循常理!你看他跟小师父关系这么好,还站在门口,哪里像游客?”
“是诶,还这么好看,一点都不像人类...”
“有道理...气质也太好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柳曳枝:“............”
被人类的逻辑自洽打败了!还能这样的吗!在群狼扑食之前,柳曳枝向待和发射了眼神求救信号。
“怎么办!”
“你先躲躲!”
“去哪!”
待和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早就按捺不住的大部队,偷偷摸摸的跟柳曳枝咬耳朵:“你从如昨殿出去,能看到藏经阁,你轻叩三下正对大门的墙,大师会带你出去的。”
柳曳枝:“出去?去哪?”
柳曳枝满脑门问号,但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之际跑为上策。
他依言叩响了那面久历沧桑,都有些泛白的墙,三秒之后墙向两边移开,柳曳枝一脚迈了进去。
空间转移的光亮有些刺眼,柳曳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双脚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世外桃源。
远山重峦叠嶂,隐在雾里,静待雾散普照一刻清明。
清溪流水潺潺,以水击石,淙淙作响溅起一阵凉意。
小院用石堆砌隔,花草蔬果各司其守,盘踞在各自领地,被滋养的娇滴滴水灵灵。
如果柳曳枝没有看错的话,从脚边趾高气昂列队走过的,是一群小鸡崽。在溪边垂影自怜的,是白鹤。他好像还听到了从上游传来的,“嘎嘎嘎”的声音。
朴素中带着仙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柳曳枝绝不会相信这是大师的地盘。
小院中间一条小路,绵延着通往一座木屋,想必是住处了。
江矜和如昨就站在路的尽头,一个白袍衣诀翩飞,一个衬衣闲适清雅。
江矜笑着喊他:“枝枝。”
柳曳枝飞扑过去,撞了个满怀。
江矜抱住他,捋顺他凌乱的头发:“让你慢点跑,一会儿又摔了。”
柳曳枝呵呵笑不说话。
如昨没眼看。
等他俩终于脱离了连体婴状态,如昨才开口:“留下吃饭?”
“不了,你这太素,枝枝吃不惯。”
如昨:“......”
柳曳枝:“......”
他并不想在偶像面前留下坏印象啊!
柳曳枝偷偷拽他:“哥哥,我能吃的!”
江矜拍拍他的脑袋表示安慰,转头又补了一句:“我也吃不惯。”
如昨:“......”
柳曳枝:“......”
如昨依旧面无表情:“你走吧。”
“不着急,看一眼时景再走。”
如昨抬眼看了看江矜,又看了看柳曳枝。
柳曳枝被看得发憷:“那我,我在这儿等你们。”
江矜牵起他的手,小朋友手指冰凉:“一起吧。”
如昨没说什么,转头进了木屋。
屋内很干净,家具不是新的,但又好像许久没人住过,散着孤独的木质香气。
如昨带着他们走进了后院。后院很僻静,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柳曳枝好奇的望向江矜,江矜示意他不要说话。
如昨走进这里,就像有了归处,冰山消融,十里回春,整个人柔和了不少,看的柳曳枝一愣一愣的。
只见如昨白袍一挥,顷刻间风起风落,尘土尚未飞扬,场景已然不同。
那是一个被重重绿植玉石水汽包围的,池塘。
林间溪水从云河飞流直下,追着池中睡莲汇入方池,好一幅水连芳草绿池塘。
这显然再一次超越柳曳枝认知范畴:“这...这是?”
江矜牵着他跟上如昨:“生池。”
走进了些,才发现池水清的近乎透明,层层叠叠的睡莲下面,幽幽静静的,不知道藏着些什么。
可惜柳曳枝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莫非这生池不养活物?
诶?那是...鲤鱼?
小小一只蜷缩在生池一角,碧绿的莲叶遮蔽,柳曳枝方才竟没察觉。他蹲了下来,伏得低低的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的确是一尾小鲤鱼,但生的实在是太好。通体金黄,鱼目珠,赤红尾,眼间一点朱砂。胜过柳曳枝见过的所有的鲤鱼。
但它似乎是不太舒服,又像是有些不安,静静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柳曳枝几乎以为它失去了呼吸。
于是他偷偷伸出手指,拨了拨小鲤鱼藏身的莲叶,水波轻微晃动,那尾小鲤鱼受到了惊吓,却反应迟钝,几秒后才挣扎着游离,远远观望着发现似乎没有危险,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超萌的!
但他发现了,这只小鲤鱼尾巴有伤,漂亮的赤红尾有几处撕裂,游得歪歪斜斜的,很费力。
柳曳枝又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跟它玩,被江矜制止了。江矜握着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表情难得一见的严肃。
柳曳枝瞅了眼一旁喜怒不显的如昨,吐了吐舌头,恹恹的收回了手。
回程的路上,柳曳枝揣摩着江矜的神色,手心交叠的温度让他有了些底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哥哥,那尾小鲤鱼,是大师的朋友吗?”
此刻太阳早已升起,一半阳光穿透枝叶交错的缝隙,挥散了石路上的湿滑和阴冷,一半阳光落入树影遍布的织网,留存着山林间的清新与微凉。
江矜的话却似山间无处不在的风,格外清晰的被柳曳枝捕捉:
“那是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