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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梦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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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天后?这神界的事情怎么荒谬如斯,连天后都有代理之说?
灿芜只觉得可笑,随口调侃着。
“那么,为何陛下不直接立她为天后呢?”
转眼又回到了药泉边,追花、逐蝶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为灿芜更衣。
“神界不可一日无后,陛下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此非吾等能够置喙的。”
灿芜再次坐进了药泉里,感受着温暖的泉水如冬日暖炉的火光般紧紧拥住了她。
她的意识和水面上的波光一起飘荡着,刚刚还萦绕心间的一个个问题都渐渐融化在了粼粼的水波里。
这一刻,她只想沉湎于这一时的安逸与舒适中。
朦朦胧胧中,她似乎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天晚上,不知是否因为这神界的结界过于狠辣,灿芜直接睡死在了药泉里,完全不记得怎么回的小院。
只记得半梦半醒间,无数陌生又熟悉的人和事在眼前一闪而过,似乎看过了许多人的一生。
恍惚间,灿芜似乎到了一个风雨飘摇中的破茅屋,看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她饱受摧残的身子薄得像一片床单,沉重地铺在简陋的木床上。她枯柴般的手臂徒劳地向前方的虚空抓去,明知会是一无所获,却仍是期盼着有人会突然出现。
然而那人终究是没来。一个凄风冷雨的夜晚,一条痛苦的生命就此含恨而终。
转眼又来到了一个云雾缭绕的仙山,看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这狐狸不过才修炼了几十年,便被守山的护卫围住,眼看就要命丧此处。
命悬一线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眼前的日光。小白狐一愣,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逆着光,灿芜看见男子的嘴唇翕动,却不知他说了什么。
没过多久,男子轻轻抱起了小白狐,御剑离去。
诸如此类的故事不一而足。飞逝而过的破碎画面中,一个纤弱的人影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那个瘦小的身影一身墨黑短打,依着暗器的破空之声判断黑暗中敌人的动向,挥舞着手中血红色的长剑,一遍又一遍地攻击格挡。不知日月交替,不识寒来暑往,天地间只有她一人,与剑相互依靠。
四围突然亮了起来,人影憧憧,灿芜似乎进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里。
方才洞穴里瘦小的女孩此时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乌黑的长发在头顶高高地挽成一束飘逸的长辫,瀑布般倾泻下来。一身肃杀的铠甲似是刚刚从血海里捞出来,滴滴答答地流着殷红的、不知是属于谁的血。
这血液是如此沉重,压得她浑身酸软。
然而,就在她眼前,数不清的敌军仍是不间断地冲上来。
她看了看前方,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猛地伸手探入衣襟,扯断了胸口的项链随手掷出。项链还未落地,冰蓝色的光芒霎时暴涨,淹没了她小小的身影。
那骤然暴涨的亮光刺得灿芜一阵眩晕,视线一片模糊。
再次睁眼时,她又跟随着那个少女,来到了一处血腥的战场。
瘦弱的女子一身妃色黑甲戎装,笔直地立在层层尸骸之上,大红色的披风迎风飘扬,衬得披风裹着的人如冥界的曼珠沙华一般耀眼。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一身黑袍的男人,隐没在帽兜阴影里的脸有种莫名的熟悉。
灿芜看见女子紧紧抓着男子的手臂,冲男子激烈地叫喊着,单薄的胸口一起一伏,沾满血污的脸被泪水冲得斑斑驳驳。
她竭力竖起耳朵,想听清楚那女子的话语。然而,她只看见女子的双唇一开一合,竟是什么也听不见。
突然,那个被抓住手臂的男子猛地甩开了女子的手,坚实有力的大手一只揽住了女子的头,
另一只紧紧箍住了女子的腰,整个人欺身上去,封住了女子颤抖的唇。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身戎装的女子颤抖着愣在了那里。
灿芜的心忽然没来由地揪了起来。像是有一股沉睡心底的痛楚蓦地被唤醒。
她呼吸一滞,心口正中像是被一只利爪紧紧攥住,钝钝的疼。
再次抬头时,只见红衣女子拼尽了全身气力忽地挣脱了男子的怀抱。
离开男子的瞬间,她整个人也如一只破碎的布娃娃,颓然跌坐在地上。
男子忙伸手要扶她,却在目光触到她双眼的刹那陡然愣住了。
遍地残缺的尸骨中,浑身浴血的她竟然笑着,那样绝望地,肆意地大笑着,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似的。
女子那本应束在脑后的秀发此时尽数披散下来,被冷冽的寒风吹到眼前,半遮住她那张苍白的脸。
她的泪依旧不间断地从那两弯红肿的凤眼中滚出,冲刷着脸上骇人的血污。
她的嘴却是止不住地上扬着,勾勒出一个极为好看的弧度。她大笑着向后仰去,雪白的脖颈在黑发和血污中十分刺眼。
她就这样迷茫地看着天际,像一只堕入泥淖的雀鸟,向往纯净的云霄。
面对这样妖艳而诡异的画面,她对面的男子手足无措,怔怔地不敢上前。
蓦地,女子的右手骤然举起,直指男子的脸庞。她的双眼仿若两道闪着寒光的冰剑,死死钉在男子身上。她的口中念念有词,手也丝毫不停歇地捏起了诀。
原本宁静的天幕突然被一阵蛮横的西风撕裂开来,千万片五彩斑斓的花瓣忽然凭空出现,悉数飘落在血气冲天的尸山血海上,带来一阵清幽的冷香,夹杂着浓郁的腥臭味,仿佛将这死寂的战场变成了开满接引花的黄泉之路。
漫天飘零的落花中,女子捏诀的右手突然寒光暴涨。
愣在一旁的男子猛地回过神儿来,发了疯一般扑向女子,却骤然被结界弹开。
女子手中的光芒越来越强,映得男子冲击结界的背影像妄图逐日的夸父般徒劳,也衬得她那被泪水冲刷干净的脸庞愈发纯净无暇,仿若极寒山顶上绽开的雪莲花。
灿芜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女子苍白的脸上,想在刺眼的强光中看清那模糊的眉眼。
然而那光芒终于还是吞没了她。
意识消失前的一瞬,灿芜忽然没来由地觉得,女子那模糊不清的脸,和那身妃色黑甲的戎装,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天不知怎么了,灿芜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直到追花、逐蝶唤她起床,她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木然地起身更衣。
午后的阳光照到脸上的刹那,撕裂般的痛楚忽地从心底喷薄而出,很快汹涌到灿芜的四肢百骸。
像是有一只枯槁的手兀地扼住了她的咽喉,灿芜的呼吸猛地一滞,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缓缓往下蹲去。
追花连忙扶住了缩成虾米的她。逐蝶手中捏诀,轻轻抵在她的后心。
灿芜感到一股醇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暖洋洋的,终于吐出了卡在胸口的那口气,却复又被突然吸入的凉风刺激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追花连忙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帮她缓解疼痛和刺激。
大约过了快半柱香的时间,灿芜才总算勉强可以开口说话。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突然感觉浑身都在痛,痛得我无法呼吸。”
追花、逐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她喂了一颗不知是什么的药丸。
黑色的药丸凉飕飕的,像一块小小的冰球,刚放到舌尖就化了。
“看来姑娘的法力已经被吞噬得很厉害了,若是姑娘还能起身,我们再去药泉休息一下可好?”
直到晚上平躺在床上,灿芜的身体依旧没有完全恢复。
泉水的温暖并没能安抚吵闹着酸痛的肌肉,反而将她的意识变得更加清醒。灿芜感受着越来越清晰的疼痛,只恨不能摆脱这没用的躯壳。
她颓然仰望着天顶墨蓝的琉璃,猜测着窗外星斗的排列。她无意识地眨着眼睛,虽然睡意全无,然而略微酸痛的眼睛仍是眨着眨着就合上了。
闭上了视物的双眼,识物的思绪便起飞了。
这大约是灿芜所经历过的最为清醒的梦境。似乎她并没有真正睡着,只是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同于前两晚的光怪陆离,今夜的梦只有一片迷茫的虚无。
没有天也没有地,目之所及,仅她一人悬于空中,仿若一只坠入沧海的蜉蝣,冯虚御风,飘飘然如遗世独立,却不知魂归何处。
灿芜就这样迷茫地飘在那里,前不见枯叶萧萧而下,后不见流水滚滚而来。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长长的安宁。
“……不相信……”
这是谁?
是谁在说话?
“……她不是……”
女人尖锐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即使是这如利刃般的声音,似乎也很难完全闯入这浓重的虚无。
那声音音断断续续的,像是正在被这奇异的空间蛮横地咀嚼着,破碎的词句便是被饕餮咬剩的残肢碎末。
“……为什么……”
灿芜不安地左顾右盼着,试图找到声音的源头。然而还未等她看出什么,这一句句被咬碎的话语便产生了作用。
啪!
极轻微的碎裂声突然在头顶响起,灿芜抬头,只见斜上方的虚空忽然没来由地破出了一个口子。
“……这一定不是……”
更多的词句迫不及待地顺着这个口子涌了进来,仿若来势汹涌的滔滔洪水。
啪!啪!
越来越多的口子出现在灿芜所在的虚空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回来……你自己……伤害……”
清脆的破碎声此起彼伏,装点着女子呓语般的词句,充盈着灿芜的耳畔。
仿佛终于被一只只小蚂蚁的锲而不舍击溃,万里长堤般坚固的虚无逐渐变得千疮百孔。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那无边无垠却又不知所起的虚空,那灿芜所存在的、所依托的世界,就这样轰然崩塌了。
灿芜思绪的窗口,就这样骤然关上了。
她的双眼随之睁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大修完成!下一章会出现一个小高潮,男主会回归,两个漂亮姐姐也要出场啦!
按照惯例,附赠小剧场一枚如下:
还没出现的琦瑶:“小姑娘,你好呀。(妩媚脸)”
灿芜:“(无辜吃糖)阿姨你是谁?”
琦瑶:“¥%#&@……”
某晗:“灿芜,过来!”
灿芜:“我不!”
琦瑶:“(嘲讽脸)哟,这大几百年过去了,您怎么还是被拒绝啊?真的不从了我?”
南生:“师父!您看看我!”
灿芜:“咦,你怎么在这里?”
南生:“啊灿芜……”
琦瑶:“呵,男人。”
某泠:“瓜真好吃。”
窝在墙边的某岑一把抓下了某泠
某泠:“救命啊!!!”
南生:“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灿芜:“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