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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祸起萧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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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为何不告而别?”白莲圣母忍不住问,毕竟刚才四大掌门堕入他幻术之中,为何不一鼓作气赶尽杀绝。
“他从不亲手杀生。”萨红袖看着地上化作灰烬的孤魂纸怔怔道。
“真是好笑,近百年来灵界中血雨腥风大都由他一手而起,他却从不亲手杀生。”
“以杀止杀。”萨红袖心想灵界几千年来想要天下布武者不在少数,只可惜无论多少丰功伟绩,许多年后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不知张恨水能否一劳永逸。
东方朔等人俱是一阵心寒,刚才与张恨水短兵相接,虽然只有区区数个回合,但是已觉张恨水灵力之强道术之博灵界无出其右,几个回个都是生死一线,虽然彼此都还未拼劲全力,但纵使全力以赴恐怕也不是张恨水敌手,能够安然无恙大概真个是萨红袖所说张恨水不肯亲手杀生,想到此节心里都在盘算以后照面该如何对付张恨水,那个几近于神之人。
张恨水在纸鸢长身而立,神久夜上下打量一番:“没事吧?”
“无妨,只是碧落……”原来方才张恨水与四大门派掌门激战正酣时收到惠施传音入密,言说碧落被劫。神久夜本来不愿为此让张恨水分神,万一被对手乘虚而入那可罪莫大焉,叵耐这邋遢书生疯疯癫癫的还是直言不讳,张恨水本想慢慢领教四大门派绝技,听闻此言大吃一惊即时施展幻术借机遁出黄鹤楼,要不然能与四大门派掌门酣战一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张恨水动身赴约时,小雪又去绣云阁拜访碧落,两人手牵着手下山游玩,紫鹃收拾一番后去寻觅二人,见她们比肩端坐在平望亭前,望着湖水怔怔出神,便蹑手蹑脚走去,末了“啊”的一声,打算吓她们一吓,蓦地发觉二人好似冰雕玉琢似的动也不动,倒把紫鹃给吓了一跳,急忙大声呼救,近处游玩的聂小倩等人率先赶来,见是冰做分身,立时出声示警,在蝴蝶谷内搜寻,不多时便在水定庵寻到两人踪迹,正向南面遁去。
蝴蝶谷四面布下幻灭晦明阵法,由一百零八名归依蝴蝶宫的灵界高手镇守,即以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为号的天门番队,人称一百单八将。“没羽箭”张清头个发现二人行藏,远远看见碧落貌似昏了过去,被小雪夹持着御风飞行,一挥手就是三记飞蝗石,带着灰色灵光打向小雪后心,双手又扣八枚飞蝗石在手,封堵小雪前路。熟料小雪避也不避,任由三枚飞蝗石透胸而过,身上却不见半点伤痕。就在张清惊异之时,对面一声“如意子”,浪子燕青一个前空翻,手中短箭连珠射出,整个人拦在小雪身前。短箭如飞蝗石般穿过小雪胸膛,小雪见燕青挡在身前,左手一伸竟霎时间变细变长,化作一串水珠长鞭也似的扫向燕青。燕青半空中一滚躲过,小雪也不追击,加速逃遁。
“水术!”燕青喊了出来,斜侧里一道红索飞出,半空中卷成几个套环趁着小雪出手对付燕青之时将其套住。
“红锦套索!”一丈青扈三娘在张清喊声中现身,手中套索微微用力,小雪身子已断成数截,继续前冲,扈三娘等人大惊失色之时重又合为一体继续前行。
“你以为会水术就能为所欲为吗?”说话间一连串月牙光华电闪般激射小雪,小雪整个身子忽得凝聚成一条水线避过明月刀。
“好功夫!”聂小凤声到人到,七巧梭急转着冲向小雪,小雪刚要恢复人形,吃七巧梭这一击整个人化作千万水珠四散纷飞。就在张清等人长舒一口气时,水珠再度撮合一起。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水术果然了得,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厉胜男说着开弓如满月,寒光乍起没入小雪胸口,小雪身子从胸口处开始结冰,转眼间连身侧碧落都一起成了冰人。
“碧落姑娘!”伍秋月失声喊了出来。
“这个也是分身,碧落只怕已被劫持出谷了。”聂小凤叹道。
先前小雪与碧落两人手牵手信步走着,经过平望亭时歇息片刻,观赏水中游鱼,碧落不免唏嘘一翻,又同小雪胡乱走着,却不见小雪玉手一指汲取亭前湖水幻出两人分身。蝴蝶谷内青松翠柏林立,奇花异草杂植,一片祥和中更有几分出世脱俗之气。小雪也忍不住暗暗赞叹张恨水胸中有丘壑,竟在秦岭中一片穷乡僻壤开辟出这样别有天地的景致,心想若不是另有所图,也情愿托身在这蝴蝶谷中逍遥世外。两人挽手并肩走着,一边诉说心事。碧落一腔心事,直到小雪到来之后才得诉说,小雪不时安慰几句。她是真个喜欢碧落,这个样水一般柔、夜一般静的女子,眉宇间满是淡淡哀愁。偏生这样娇弱女子却是心高气傲,此时小蝶归来,绊住张恨水,愈发显得无依无靠,小雪听她倾诉,忍不住地心疼。
两人就这样走着,小雪一面与碧落说话,一面四下打量,不知走了几多时候,终于见不远处有株枝桠横生的古树不停滴着水珠。小雪径直走去敲了敲树枝,像是久违故人来访,谁知那树干上竟然缓缓出现一个人影,伸手推开两道木门。
“姐姐,对不住了。”小雪向碧落歉声道,说着拉起碧落,“随妹子走一遭吧。”
“这……”碧落隐隐然察觉不对,刚要挣扎,转念一想按下心绪,随小雪走了进去,心想且看张恨水会不会像担忧小蝶那样担忧她。就在那一瞬间,小雪只觉周围灵力异常莫名,生平未见,似乎有股奇异灵力瞬间迸发出来,忽远忽近,高深莫测,连她灵力都受到扰乱。
木道人也察觉异样:“快走!迷天阵好像出了纰漏!”说着赶紧关上木门,随同老树没入地下,临走之际小雪回头看看蝴蝶谷,心里忽然想到那分身诱敌的水仙姑,她身居五行旗主之位,并且尤为特殊,平日里变化无方,隐约觉得有些异样,似曾相识一般,难道是她?怎么可能,亲眼见她葬身在大雪山冰川之下,可是每每想到此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近日来更是愈发难熬。
小雪等人刚刚遁走,两个人影攸然而至。“想来就是这了,刚才分明察觉灵力异常。”一个碧眼赤须,面如重枣,身长八尺的大汉摸着后脑勺道。
“难道真有人能无声无息闯过幻灭晦明阵法?”另一个人七尺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细膀阔,两条腿上刺着两个飞天夜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去栖霞岭报讯,你留在这里查看查看。”说着那人跺脚一溜烟去了。
小雪带着碧落借木遁往西走出百余里才冒出地面,地面上土行者头戴羽冠,身材短小,披着杏黄法袍,脚蹬双耳麻鞋,脸上带着一个土陶面具,五官线条粗疏,见一截新木破土而出,收了法诀。木道人也撤去遁法,现出小雪、碧落,枯手一招,新木化作人形破空而去,嘶哑着嗓子道:“虽然有城主迷天阵相助,你我合力施为土中藏木,刚才还是差点露了马脚。”
“六十余年前拜火教左右光明使自恃练成九阴九阳神功,阴阳二气相生相消,无影无形,无色无相,联袂闯入蝴蝶宫,还是被这幻灭晦明阵法察觉,陷落在蝴蝶谷中,你能全身而退已很是不错了。”土行者说着抓一把土往空中一撒,一道清风过后,四人消失不见。
黄鹤楼上张恨水走后,一道清流忽而自江中升起,托着一个女子径入黄鹤楼中而来,只见那女子云鬓花颜,对插金钗,湘裙拖地,腰间系着两条穗绦。“神龙使”张啸林见是不速之客率先发难,一挥手从江中掬起一道水流拦腰撞向来人:“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只听那女子娇声道:“哎呀呀,这位先生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呢!”说着身后一道黑影横空现出,攸地撞散张啸林水流直冲他胸口而去。张啸林暗暗冷笑,双手合拢,立时用念力掬起两道水流左右夹击那女子,那黑影忽然张开,一杆丈八蛇矛风驰电掣般急刺张啸林。张啸林念力陡然对准长矛,长矛半空中生生顿住,不过两旁水柱失了掌控也渐渐散落。
“啸林,来者是客,不得无礼。”东方朔有气无力道,声音却是清清楚楚。
那女子嫣然一笑,一扭腰款款飞进黄鹤楼中,脚未落地就揖手作礼:“各位掌门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白莲圣母见那女子杏脸桃腮,神情柔媚,连她也有些动容,便问:“你是……”
“回圣母,我是阿九,九尾鱼的阿九。”女子满面春风道,“我们家城主叫我来的。”
“敢问城主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萨红袖冷冷道,堂堂四大门派掌门在此,竟然打发一个手下来报讯,这城主好大架子。
“罗浮山,造化城,复姓东方。”阿九娓娓道来,似是未曾察觉萨红袖话语中讥讽之意。
造化城?众人沉吟思索,从未听说过灵界有这号门派;复姓东方,难道是东方世家后人?白莲圣母心里咯噔一下,幸而白纱遮面,旁人看不见她神情。东方朔也是一脸迷惑,东方世家虽然绵延千年,天下会覆亡后盛极一时,不过早已是昨日黄花,在与西门世家火并中消亡殆尽,他则是避居东海才躲过一劫,延续至今也已日薄西山,没想到竟然有人公然亮出东方字号。
东方朔沉思之际,白莲圣母沉声道:“不知东方城主人在何处,派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普天之下,能够让诸多仙人般人物齐集一堂,除了他还有谁呢?”九姑娘含笑道。
“东方城主也与张公子有隙?”
“恐怕整个灵界除了蝴蝶宫弟子都与张公子不和吧!”九尾掩口笑道。
“难不成东方城主屠龙有术?”白莲圣母盯着阿九问道。
“正是!”阿九说的斩钉截铁,四大掌门均是一惊,没想到竟然真有人如此自负,要知道张恨水纵横灵界百年来还未曾有人能挫其锋锐,“不过张公子灵力之强独步天下,恐怕还要大伙儿齐心协力,才能把张公子从那天之王座上拉下来呢!”
萨红袖心中一凛,张恨水贵为灵界之子长达百年,这百年来灵界中人对他有爱有恨有想有怨,实则已然习焉不察。之前“不老神仙”陈抟长寿八百载,不过却极少过问灵界中事,专心修道养生,更像一个虚位,虽然人人敬仰,却也很少放在心上。张恨水则不同,自长白山天池一战后,不再小心翼翼掩饰行踪,蝴蝶宫也大张旗鼓扩张势力,张恨水可谓笼罩整个灵界。整个灵界要么追随张恨水,要么与他为敌,两派之间虽然剑拔弩张,各派中却颇为平稳,尤其是近四十年张恨水静候小蝶转世,更是刀剑入库马放南山,灵界中难得有段太平日子。真不知张恨水一朝辞世,灵界各路人马重新角力会有何后果,是否会狼烟四起兵祸连结。刚才一气之下竟然对其施展鬼蜮术,纵然一直想着与其成全旁人,倒不如亲手送他上路,可是万一张恨水真个因她而死,到时是否会追悔莫及?萨红袖想到这里,忍不住悠悠叹气:“蝴蝶宫势力之强不是你们所能想象,你们有把握对付得了他吗?恐怕连九蝴蝶这一关都过不了,更枉谈随侍神将了。”
“萨教主所言极是,所以城主会想方设法让张恨水不得不独闯龙潭。”
“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东方城主有眉目了吗?”萨红袖见那个东方城主不再遮遮掩掩,想必已有几分把握了。
“已经在路上了,碧落姑娘。”阿九眉开眼笑道。
小雪、碧落与木道人借着土行者土遁向南急行,不一会就与前来接应的金侍郎、火头陀汇合。
“城主回枯树岭行宫休息去了,我们回去复命吧。”金侍郎看了碧落一眼,眼前这个女子般般入画,仪态静雅,超然出尘,似是不食人间烟火,他向来自视甚高,自谓仪态端容高出众人,此时却不免自惭形秽,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暗自感叹天底下竟有这等人物!
碧落忽得莞尔一笑,原来她不知为何回忆起三年前多情公子秦梦寒蝴蝶宫一行。多情公子秦梦寒与蝴蝶公子张恨水等并称天下四公子,手中长剑号称薄情,一旦出鞘见血方收,人称多情公子薄情剑;生的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只是有一样不好处,那就是夜夜笙歌,处处留情。十余年前途经蝴蝶宫顺道拜访张恨水,初见碧落时惊若天人,心生渴慕,碧落对他却颇为反感,毕竟他留恋风月,拈花惹草,不像张恨水这般痴情。三年前秦梦寒带了东海古迹岛觅得五色耐冬花去献殷勤,假说东海访友时偶然觑见,实则是苦苦搜寻月余而得,托张恨水去说项,张恨水知道碧落不待见他,本来也不愿去碰钉子,无奈秦梦寒一片苦心,于是去绣云阁小憩,秦梦寒“恰巧”在此时拜访,于是不得不去绣云阁找他,张恨水则借花献佛将耐冬花转赠碧落,碧落冰雪聪明,自然心知肚明,伪托身子不适逐客,秦梦寒大失所望,一步三回首离开绣云阁。张恨水心知碧落不悦,也不敢逗留。
“我送送秦兄。”张恨水想借机离开,却听身后碧落一声轻咳。
“张兄留步,小弟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秦梦寒说着不得已去了,留下张恨水一人在那里忐忑不安。
张恨水见碧落背向着她,心道不妙,对紫鹃说道:“今早十二连环坞那边传来消息,我先去打理下,你好好伺候姑娘休息。”说着拔腿就走。
“站住!”没想到碧落还没发话,紫鹃先忍不住,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张恨水,“枉我们家姑娘对你关怀备至,今天人家不舒服你却扭头就走,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张恨水见推不过,只得过来做到碧落身旁,刚坐下碧落就扭过身子,侧对着他。紫鹃端过茶水,照例是碧落接过后手把手递给张恨水,张恨水刚要伸手去接,没想到碧落却端到嘴边呷了一口。张恨水闪了一下,干笑一声,轻声唤道:“碧落。”
碧落却好似未闻,兀自在哪里品着茶水。张恨水眼见碧落不肯搭理,刚要起身,碧落一挥手将茶泼在地上,张恨水心里一紧,还未想到什么说辞,碧落又重重将茶杯按在桌子上,心里又咯噔一下。要知道张恨水修习幻术,心性一关最是要紧,要做到无住无妄,素日里刀光剑影也是不动于心,即便在长白天池与不老神仙陈抟大战五天五夜心里也未曾这样不安。
“碧落——”张恨水没法子,伸手去拍碧落肩膀,碧落一扭身子避开,两手叠在身前在那里挽弄发梢,紫鹃在一旁冷眼旁观,似笑非笑看着张恨水。
张恨水无奈,只得试着问道:“碧落,你哪里不舒服……”
“不敢劳动张公子大驾!”碧落淡淡道。
“这成什么话!”张恨水不容分说拉住碧落胳膊,伸手要去把脉。碧落情知不妙,一把推开,“我有些胸闷,你多找几个人来看看我,就好了。”
张恨水无言以对,那边紫鹃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碧落每当想起这回子事,都忍俊不禁,这次落入敌手,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依旧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