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的皋陶谟我的女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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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官家并未将清平之言放在心上，依然下旨将净妃册为贤妃，接回宫中。三日后，瑶华宫却传来净妃病逝的消息。
“臣验看了净妃尸身，未发现中毒迹象，但臣亦细细核对了御药院记录，又从她口腔之中，取了残渣验看。确定阎文应送去的药，并非翰林医官院王太医所开的治疗风寒的药，而是能引发净妃喘疾之药。”茂则办事向来仔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能熟练地调查这些事情呢？茂则已经想不起了。
“此几页纸笺，一为臣誊录的御药院出入记录，一为王太医的方子，一为臣抄录的，医书上有关喘疾的辩证。”茂则呈给官家。
“是我害了她。”赵祯依然没能习惯。
“我不想她孤老道观，以为不过当年废后，接入宫中颐养到老而已，这是我的家务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官家闭上无力地眼睛。
“我怎的又糊涂了。我岂有家务事。”朕是大宋的官家，然后才是赵祯。
“她早就知道。”所以那日特意前来阻止，而我却当她一时任性撒娇。
“她不主动来找过我，那日却来了，我竟没明白她的意思。”我才是任性的那一个吧。
“官家，还有一事。”茂则道。
“什么？”
“台谏纷纷上书反对升迁三位娘子位分。”
“什么？”赵祯惊讶地再次反问。
“台谏纷纷上书反对升迁三位娘子位分，而且也弹劾了皇后。”
“官家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宫城了，宰执和台谏们怕是要即刻请求庭议。”
“弹劾皇后？”
如茂则所料，一回宫众臣便刻不容缓地向官家谏言，弹劾皇后弄权笼络人心之举。夜间，好不容易回到福宁殿的官家只觉得满心疲惫。
晚膳时分，长春阁内礼月和妼晗将饭菜端进来，一道一道摆在桌上。原本坐在桌前的清平起身搬来了一旁的两张墩。
“礼月妼晗，你们也饿了吧，添两双碗筷，一起吃吧。”清平有时会想念现代大伙儿一起吃饭的感觉。
“娘子，万不可坏了规矩。”礼月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娘子让她们一起同桌用膳了。
妼晗却不管什么规矩，自去膳房拿了碗筷盛了饭后，就在清平身边坐下。
“还是妼晗乖，来，多吃菜。”清平为了表示对妼晗的赞许，夹了许多好菜到她的碗里。
除了礼月和妼晗外很少人注意到，其实清平不吃肉。膳食中还是会有荤食，但娘子总是捡着菜吃，一开始以为是清平不喜荤腥，后来却发现她还不饮酒，平日也尽量穿素色之衣。
她似乎在守丧，却不曾明言，两人尝试问过，也都被否认了。
妼晗虽然还小，但对于清平的一举一动是十分敏感的。
比如今日清平自下午得知净妃薨逝的消息后，就一直情绪低落。现在大概是食欲不振 ，才想让她们帮忙把菜吃掉吧。
果然清平基本只顾着给两人夹菜，等菜肴都被清空了，她自己的那碗饭却只动了两口。
晚膳撤下后，清平声称疲惫便早早就寝了。
“对不起，净妃。”
她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
有几个人在一起聊天时谈到生命的课题，有位年轻人问道：
“生命究竟有多长？”
其中一位老人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于是说：
“人的生命有几十年的时间，不会太短。”
旁边的穷人却不那么认为。
“生命在三天之间，不吃不喝三日，人便饿死了。”
最后一位是个病人，他说：
“生命比我们想象的更短暂，只在呼吸之间，若是呼出去吸不进来，人便死了。”
净妃大概就是呼出那口气后，再也吸不到空气了吧。
官家最后会知道净妃是被活埋的。
而这世上能为她的死伤心的，唯有官家和自己了。
顺容，官家又难过了，我的出现却只会让他更伤心，清平望着窗外想。
他大概会后悔没有听从我的话吧。
“礼月！”有些担心的礼月一直守在外间，听见清平的呼唤便跑了进来。
“去取《皋陶谟》。”当时看剧的时候，清平就很好奇官家为何要在此事后读《皋陶谟》。
“什么？”礼月不知清平要的是什么。
“《尚书·皋陶谟》！”说话间，清平已经自己来到书橱前翻找。
片刻后，读了此篇内容的清平道：
“怪不得，他是真的想要当好官家。”说着清平站起来。
此时，福宁殿中。
“范仲淹上了几份劄子，要求彻查净妃突然薨逝的缘由，不少人上奏附和说与吕相有关。”赵祯道。
“臣追查了几日，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此事与吕相有关。”茂则回应。
“若是此事发酵开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官家思索着，找不到证据，真相便消失了吗？
“真相究竟如何，我尚无从知晓，那么一旦将此事抛出，走向与后果，实在难以预测。调范仲淹回京的诏书已经送到中书，若是此事他再与吕夷简杠上，又确实无凭无据，难保不被加罪。”赵祯深深叹了一口气。
“罢了，因郭后氏弹劾吕夷简的上书，都压下去不理。”此举是为保忠臣。
“官家说得是。”
“是什么？是我依然幼稚轻率啊。”赵祯自嘲道。
“我以前怨大娘娘霸道，盼着有朝一日能真正亲政，把控局势，万事皆由我心。”
“万事皆由我心。”却是要比任何时刻都更加谨言慎行，宽宏严谨。
“官家，赶了半日路，也是累坏了。茂则服侍官家歇息吧。”今日对于官家已经足够漫长。
赵祯却不允许自己休息地摇摇头。
“将《皋陶谟》给朕取来。”
“对自己的言行要谨慎，自己的修养要持之以恒。要使亲属宽厚顺从，使众多贤明的人努力辅佐，由近及远，首先需从这里做起。”
“宽宏大量而又严肃恭谨，性情温和而又有主见，态度谦虚而又庄重严肃，具有才干而又办事认真，善于听取别人意见而又刚毅果断，行为正直而又态度温和，直率旷达而又注重小节，刚正不阿而又脚踏实地，坚强勇敢而又合符道义。”
“官家，云娘子来了。”
清平手中拿着《女诫》一书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赵祯放下手中的书道。
“我近日忽然想起从前跟在官家、顺容和太后身边时，虽看过一些书，却从未真正读过《女诫》，如此恐怕平日的行为举止多有不妥之处，今夜便要来此认真研读一番。”
“噢，为何要特意来此研究？”清平总是有出人意料之举。
“大概是因为读了是要用在你身上的？”
“哈哈哈哈，哈哈。正好，我也在看《皋陶谟》，你便陪着一起吧。”
就这样一人一本书，安静地读了半个时辰，赵祯刚想让清平早些歇息，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你为何仿佛总是什么都知道呢？
官家轻轻地将清平抱到床上。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你的皋陶谟我的女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