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记忆》禅心小迷

4、记忆闪回

　　将证件一件一件装回文件袋，沈希妍把文件袋放到一边，开始查看电脑。

　　电脑的娱乐盘里有些下载的影视剧，偏向烧脑悬疑方面的内容，其他盘里有几个文件，沈希妍翻翻找找，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一些照片，跟证件照上女人一样的脸，还有和庄昊的合影。

　　沈希妍把一张照片放大，照片里的女人头发齐肩，容貌中上，也不知道PS过没有，长眉柳目，气质清雅，妆容很淡，看起来还不错，可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后的背景她都没有印象——

　　沈希妍看了一会，把单人照片关掉，点开一张女人和庄昊的合照，右键点击属性，查看存储时间的确是两年前，照片里的两人在喝咖啡，按照庄昊的说法，那时候她还是他的秘书，但是，照片中的女子表情、神态、肢体语言给人的感觉——那不是一名做秘书的人该有的神情和举止。

　　沈希妍又调出其他的照片，仔细研究照片中女人的神情，这些照片中的女人有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淡漠，好像是一种阅历丰富看遍世情的倨傲——一个孤儿出身做着秘书这类看人脸色工作的人，会有这样的神色？

　　沈希妍又翻了电脑里一些其他的资料，终于选了几份公事文件通读。

　　读过之后感觉语言凝练，条理非常清晰，逻辑严谨，看起来很专业，而且——模式化，没有任何个人感情色彩。

　　她又选了一些私人的文件，与公文的语言习惯类似，且多用祈使句，有隐隐的命令感甚至权威感，语言行文习惯非常的公式化。

　　沈希妍从这些文件中，无法推断出失忆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哼笑了一声，其实，沈希妍直觉从电脑里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果然不出预料，沈希妍索性把电脑一关，靠在轮椅里闭目养神。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四下打量这间据说是她的书房——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书架上的书上。

　　沈希妍操纵电动轮椅过去，开始用手指滑过书架上书的书脊，终于找到一本看起来不是那么新的书，名字叫《迷宫》。

　　《迷宫》比其他书籍的痕迹要重，很明显是看过的，沈希妍将它抽出来，翻了翻，不经意间书的腰封掉到了沈希妍的膝盖上，沈希妍拾起腰封，发现腰封后面有用黑色墨水写着“购于崇海书店”的字，字体刚毅，颇有风骨。

　　沈希妍拿着腰封回到写字桌前，从桌上拿了笔，抽出张纸，在纸上也写了个“购于崇海书店”几个字，与腰封上的字对比——不是一个字体！

　　沈希妍眯眼：庄婷说这是她的书房，那这里的书应该就是她的，可这本书腰封里的字，跟她的字迹不一样，那么，要么书不是她的，要么字不是她的，要么……书和字都不是她的——这个“家”里，没有任何带有她个人标签的物品。

　　沈希妍将书放回书架，想了想她让佣人把齐叔叫来。

　　“夫人，您叫我？”齐叔的语气和态度都很恭敬，但这种恭敬本身就很值得玩味。

　　沈希妍靠在椅子里，微微仰着头看齐叔：“齐叔啊，你给庄昊做管家有多久了？”

　　齐叔板正地回答：“很多年了。”

　　“哦——”沈希妍拉长声音：“那你肯定知道我出车祸以前是什么样子，给我讲讲呗！”

　　齐叔不易察觉地一僵，随即道：“我一直在主宅这边服务，夫人很少回来，所以对夫人并不了解。”

　　“是不了解呢，还是不想说？”沈希妍追问。

　　“您和先生的事情，不该由我来说。”齐叔回答得中规中矩。

　　“那就不说和庄昊的事情，说说别的，比如我喜欢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平日都做些什么，总不至于天天宅着无所事事吧！” 沈希妍不肯放弃地继续追问。

　　“抱歉，我对于您的日常行程并不了解！”

　　眼见齐叔的嘴比河蚌还严实，沈希妍手指敲击轮椅的扶手斟酌道：“那其他佣人呢，除了庄昊，就没有有人能给我讲讲我失忆前是什么样子吗，”说着，她拖长了声音道：“还是你们在帮他瞒着我什么？”

　　齐叔的眼神闪烁不定，嘴里只说“您和先生的事，我们不方便说三道四”，没等沈希妍再开口，他就道：“宅子里的佣人除了我，都服务不到两年，您问其他人也问不出什么的！”

　　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声明，沈希妍的眉头抽了抽，无语了片刻后道：“好吧，你先忙去吧，我还是等庄昊给我讲吧！”

　　齐叔点个头，就走了。

　　看着他稳健的背影，沈希妍寻思着她这敲一山能不能震到虎，她相信，即使不复记忆，直觉不会出错——这个山庄对她来说太陌生了，这是她的直觉。

　　有些人说直觉不可靠，其实恰恰相反，虽然科学上没有说明直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所谓的直觉是人的大脑根据曾经接收过的信息，即使是已经遗忘甚至不曾在意过的瞬间信息而整合得出的经验反应。

　　所以，直觉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信的。

　　那沈希妍觉得自己从醒来后对庄昊直觉上的不够亲密，就不太可能是凭空想象，尤其是在她丧失记忆的情况下，直觉很可能是根据她潜意识经验得出的判断——她的直觉让她抵抗庄昊的亲昵。

　　虽然沈希妍不记得失去记忆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绝对不是个嫁个富有的老公就觉得万事大吉，可以混吃等死的女人，起码，现在她也不想做个富家太太就万事大吉。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出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是怎么嫁给庄昊的呢？为什么一问及自己的过往，庄家人从上到下都讳莫如深？

　　还有，昨天庄昊求亲热也提醒了她，如果她认可庄昊说的她的人生，那么她就是庄昊的妻子，需要履行夫妻义务，可是，虽然庄昊绝对算得上高富帅，但是沈希妍还是觉得自己不太可能对他心动，因为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庄昊这样的条件，多少人会前仆后继，她怎么会嫁给庄昊？

　　还有，庄昊求亲热的时候，她直插庄昊双眼的反应，那明显是防身术的招式，她怎么用得这么娴熟？

　　还有，昨晚梦里的那个给她戴上戒指的男人是谁？

　　想到戒指，沈希妍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手指，自然摸了个空，但她直觉那里应该戴着一枚戒指的，这是身体记忆——这里应该有戒指的，可是偏偏没有。

　　其实能储存记忆的不只是大脑，还有身体，比如戒指，沈希妍想到戒指就会下意识地摸向中指，这是一种反射性的肌肉反应，所以她中指肯定是戴着戒指的，而且是长时间的佩戴，以至于身体上有了记忆，可是庄昊却说她嫌弃婚戒太招摇不肯戴——他的说辞跟她的身体记忆矛盾！

　　还有，虽然庄昊一直表现得跟她很亲密，但是她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刻意，换句话说，其实庄昊也不太知道怎样跟她亲密相处，那么夫妻之间会不知道怎么相处吗？庄昊说的，关于她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她为什么直觉地不相信庄昊的话呢？

　　庄昊的话如果是真的，她直觉的抵触、抗拒、怀疑和身体记忆是从何而来？

　　如果是假的，那庄昊为什么骗她？

　　他还刻意让齐叔送来那些证件，可是对于庄昊这样的人来说，弄到那些证件应该是非常轻松的事情吧，所以证件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沈希妍揉揉额角，又想起了自己刚醒来时那个血腥的梦。

　　“怎么了，头疼吗？”庄昊的声音传来。

　　沈希妍抬头，看到衣冠楚楚的庄昊那么自然地走过来要搂住她的肩。沈希妍心里有怪异的感觉，下意识地闪开，就看到了庄昊虽然神色没变，但是眼中有一抹情绪一闪而过，快到沈希妍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情绪。

　　沈希妍也觉得她刚刚闪躲到动作太明显，只好努力装笑脸：“没事，就是刚刚恍惚了一下。”

　　“是头疼吗，”庄昊还是摸上了她的肩膀，他提议：“那我们改天再去市区那边吧！”

　　沈希妍哪能让庄昊说改天就改天，她飞快地道：“我没事的，不用改天。”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她还重重地点了下头。

　　庄昊嘴角挑起：“好吧，你去换衣服，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呀！”

　　沈希妍很快换好衣服，被庄昊抱上了车。

　　司机是见过的助理耿申，沈希妍偷偷打量他几眼，寻思着如果市区那边的房子还像山庄这边一样没有她过去的任何事物，她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个耿申，她要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套话了。

　　此时，庄昊靠着车座上拿着手机在看什么文件，没有留意沈希妍的神色。

　　沈希妍心底各种盘算，表面上却是好像百无聊赖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闪过的景物。

　　庄昊似乎感觉到沈希妍的无聊，他放下手中的平板，伸手将沈希妍的手握住，沈希妍的手纤细，入手有些温凉，一如她的人。

　　沈希妍侧头看庄昊--她压抑着想把手抽出来的冲动，但是看庄昊的眼神可不怎么柔情似水。

　　庄昊不自觉笑了，握着她的手越发的紧。

　　“你笑什么？”沈希妍。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沈希妍斜眼：“对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提以前的事，你不觉得你有点残忍吗？”

　　“不觉得！”庄昊回答得理直气壮。

　　沈希妍：“那你给我讲讲呗！”

　　庄昊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讲了！

　　于是沈希妍哼了一声，孩子气地把手抽回来，不给庄昊握了。

　　庄昊又笑了。

　　沈希妍才发现，庄昊跟她在一起似乎非常爱笑——但她觉得庄昊平时应该是不常笑的样子。

　　这样想着，沈希妍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庄昊也是这样朝她笑，沈希妍一愣，怔怔地看着庄昊。

　　庄昊见沈希妍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不觉问道：“怎么？”

　　沈希妍晃晃头说：“没事，”她转移话题道：“我刚刚看我的电脑里有一些资料还挺专业的，就在想我做你秘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你要不要说说我们以前的事？”

　　庄昊不置可否道：“记忆这个东西很有趣，就是我告诉你了，那也是我的记忆而不是你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除非你自己想起来，否则，即使告诉你了，也不过是我的记忆，做不得准。”

　　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说，沈希妍随口道：“虽然听着挺拗口，但你说的好像还蛮有道理的！”随即她好整以暇地道：“记忆这个东西是还蛮私人的，所以我刚刚记起一些事。”

　　庄昊歪头：“你记起什么了？”

　　“在一个咖啡馆，你像刚刚那样对我笑。”沈希妍淡淡地道。

　　庄昊似乎没想到沈希妍是这个回答，他沉默了几秒，乌黑的眼睛看着沈希妍道认真地道：“你还记得什么？”

　　沈希妍耸耸肩：“只记得这些。”

　　庄昊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放松地道：“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喝咖啡，你记得也不稀奇，过一段时间，也许你会记起更多。”

　　“但愿吧！”沈希妍随口应着，又好奇地道：“医生不是说我失忆了吗，失忆还能想起什么吗？”

　　庄昊道：“你大脑有损伤，现在的扫描结果很正常，受损的部分已经愈合了，但是，就像皮肤上会留疤一样，受损的脑组织养好了，也会覆盖原来的脑神经和细胞，通常脑损伤的人都有智力障碍，你只是失忆已经是幸运了。”

　　说着，庄昊拿起了平板继续看文件——看起来是不想说什么了。

　　沈希妍一见他的样子，也不说话了，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驶入市区后车速变慢，渐渐地转入枫林路，这里不似山庄那般富丽堂皇的欧式庄园，而是独门独院的别墅，每一栋小楼都保持着自己的独立与隐私，宛若与世隔绝。

　　高大茂密的树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透过铁艺的栅栏沈希妍可以看到宅子里的花木。

　　耿申在宅子前停车，门口的识别装置识别了车牌后，宅门打开，车子驶入车库，他停好车，将轮椅取下车，庄昊把沈希妍从车里抱出来，轻轻地放到轮椅上，推着她慢慢往里走。

　　沈希妍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样子，庄昊不动声色地看她四下打量，一路推着她。

　　沈希妍扭头道：“我以前真的住这里吗？为什么我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庄昊低头看她道：“你忘记你昏迷了两年了吗，宅子重新修整过，所以你会觉得陌生。”

　　“哦——”沈希妍拉长音。

　　快到门前的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的耿申快走两步将双开的门打开，让庄昊把沈希妍的轮椅推进门，随后将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