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记忆》禅心小迷

26、恶魔的游戏

　　“希妍，希妍——沈希妍——”

　　希妍是谁？

　　谁在叫她？

　　沈希妍觉得眼皮很重，她挣扎着，才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

　　白的刺目，四周都是白色，全是白色，沈希妍缓缓撑起身子，发现她躺在地上，四周的是一片白，桌椅、墙壁、床、被子，枕头，玩偶、洗手池还有门都是白色的，刺目的白色。

　　“希妍！”

　　有人在叫她，沈希妍扭头，发现在她旁边，有一道铁栏，庄昊在栏杆的另一边叫她。

　　沈希妍眼神恍惚地看着庄昊，半晌晃晃脑袋，记忆才渐渐回笼——他们去见报案人，又去现场，他们被绑架了。

　　想起了这些，“这里是哪里？”沈希妍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问。

　　庄昊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醒来就在这个房间里了，沈希妍在栏杆的那一边。

　　庄昊记得他和沈希妍被袭击后，他们制服了袭击他们的人，但是被那烟雾弹暗算了，他察觉烟雾弹有问题，就抱着沈希妍想进到车里，但是走到车前，就撑不住了。

　　沈希妍渐渐清醒，但是她的头很疼，而且全身都疼，这种疼她经历过——上次下雨，她身上的伤就是这样疼的——外面下雨了，或者，这里的湿度很高！

　　忽然，“嗡”一声。

　　沈希妍转头望去，就见一面白色的房间墙壁变成了透明的，沈希妍才发现，他们被关的房间，有一面墙是可视的。

　　外面，站着六个人。

　　袭击他们的瘦子、方脸和鹰钩鼻也在其中。

　　他们站在那里，像看动物一样看沈希妍和庄昊。

　　沈希妍和庄昊也打量着这六个人。

　　虽然对方有六个人，但是C位的是一个不到三十，长相俊秀，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

　　“新的玩具醒了！”戴眼镜的男生说。

　　男生的用词很奇怪，他称呼他们为“玩具”！

　　这男生跟宫烨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格子衫，手里拿着个平板，看起来是他在操纵这个房间的屏幕。

　　沈希妍盯着带头那个年轻人道：“你是谁？”

　　C位男笑了，桃花眼带几分轻佻道：“我是碎魂，你好啊，阮晴警官，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就在这里！”

　　他是碎魂？他知道我是阮晴！沈希妍眼睛微眯，看着这个桃花眼，几秒后，她摇摇头道：“我是阮晴，但你不是碎魂，你们才是，”沈希妍笃定道：“你们不但是碎魂，还是金都山庄碎尸案的凶手！”

　　因为两年前发现的尸体一直是单独出现，而且作案特征相近，警方一直认为金都山庄碎尸案是一个凶手做的，可是，逮住傅一坤到他被灭口，就可以确定金都山庄碎尸案的凶手是几个人，甚至是一个组织，而碎魂也是他们！

　　桃花眼笑了。

　　沈希妍咬牙道：“是你把我和顾潜的信息曝光在网络上的？”

　　“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阮晴？我都整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能认出我？”

　　“你只是整容，骨骼框架没有变，我们去查看傅一坤的情况，没想到从飞行器里看到你的图像，能让傅一坤那么短的时间就开口，我们当然要查一下你是谁，没想到居然有人死而复生，阮晴警官，你很厉害，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被我们设计，居然没死，还让我们不得不动手除掉自己的人！”

　　沈希妍盯着这个桃花眼，眼神沉沉的：“为什么杀那么多人，为什么把我和顾潜的信息曝到网上？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信息的！”

　　桃花眼笑了：“这就是一个无巧不成书的故事了，跟阮警官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余冽，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纠结了一群小伙伴与警察玩杀人游戏，恰巧我们的一个玩具是我哥的女朋友，就是那个袁梦，袁梦死了，我哥是嫌疑人，后来被排除嫌疑了，我就去警局接我哥，居然在警局里看到一个曾经在表哥的酒会上出现过的人，当时他的身份可是我表哥的下属。”

　　“你表哥是谁？”

　　“我表哥，你一定很熟悉！”

　　“到底是谁？”

　　“程宽！”

　　程宽！沈希心底一震，那是顾潜卧底的贩毒集团的首领。

　　真相真的像余冽说的，他和这些人杀人，只是游戏？曝光她和顾潜的信息是因为余冽去接他哥，认出了在毒枭那里卧底的顾潜，追查到了她？

　　如果余冽是程宽的表弟，自然知道贩毒集团对卧底警员恨之入骨，所以故意暴露顾潜和阮晴的信息。

　　而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游戏，这人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沈希妍让自己尽量冷静，她说：“既然抓了我们，你想干什么？”

　　“请你和庄总，做我们的观众。”余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是听到沈希妍的耳朵里格外不怀好意。

　　余冽说完，就挥了一下手，房间另一面墙壁上的白色消失，透过玻璃能看到隔壁房间。

　　那个房间里，有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惊惶地看着他们。

　　沈希妍看看女人，又看看余冽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昊心头一紧，思量着余冽他们要做什么，他能做些什么。

　　余冽在那边笑得开心，雀跃般地对其他几个人道：“我们来做游戏，大家来抽签。”

　　另外几人，也一脸兴味地围了过去，这时候，他们身后的门开了，曲达进来了，他说“抱歉，警察找我问话，我来晚了！”

　　“你也是他们的人？”沈希妍看到曲达，才想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巧地又被袭击了——她约曲达见面，等于自投罗网！

　　曲达笑：“我是，沈警官。”他又故意道：“不对，应该叫你阮警官！”

　　余冽招呼曲达：“你来得正好，过来抽签！”然后扭头对沈希妍道：“傅一坤太不小心被你们抓到了，所以我们不得不灭了他的口，现在我们只能换一个‘杀手’了。”说着跟众人到屋子一侧的一张桌子前，拿起一副牌，洗了洗，摆在桌子上，说可以抽了。

　　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跃跃欲试。

　　每个人都抽了一张牌，翻开扔到桌上。

　　方块5；红心2；红心7；梅花J，到曲达，居然是黑头A。

　　曲达笑了：“我最大，以后我就是‘杀手’了！”

　　余冽笑着说：“好啊，杀手来抽杀人手法。”

　　他把牌一洗，曲达抽了一张，翻开，给其他几人看：“砍杀噢——”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在沈希妍和庄昊怀疑的眼神里，曲达把桌子上一个长长个工具袋打开。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工具：镊子、剃刀、医用钳、缝合线、酒精、缝合针，锥子，匕首，短斧等。

　　曲达相中了斧子，他兴奋地提着斧子走向关着女孩的房间门口，那女孩看到他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眼镜男在平板上划了一下：吱嘎——墙上的门弹开。

　　曲达走了进去，提着斧子对着女孩就砍过去。

　　此时，沈希妍才明白，为什么金都山庄碎尸案的受害者死法不一。他们是有组织的绑架受害者，挑选一个人行凶，再随机挑选杀人方式。

　　庄昊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曲达疯狂的举动。

　　面对曲达的斧头，女孩尖叫着躲闪，可是房间的空间有限，她能躲到哪儿去？

　　闪躲两次，女孩就被曲达逼入死角，曲达高高举起斧子，女孩双臂护着头，随着曲达斧子落下，女孩的手臂被砍断，滚到地上，血飞溅得到处都是，女孩一脸一身的血，发出凄厉的叫声。

　　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为什么会叫，那是一种注意力转移，其实痛苦不会少。

　　沈希妍看着那个房间里的一幕，手掌握成拳，指甲嵌入肉里，庄昊则是一言不发，牙关紧咬。

　　曲达仿佛有所觉，停下劈砍的动作，回头看沈希妍和庄昊，年轻的脸上沾着血迹，张开口，无声地说“不替她求情吗？”

　　可不待沈希妍和庄昊做出反应，他眼睛还在看着他们，手里的斧子再次举起——落下，斧子砍进女孩的胸口，女孩的惨叫戛然而止。

　　曲达将斧子从女孩胸抽出，鲜血再次喷溅。

　　而围观的余冽他们，每个人都一脸的兴奋，眼神里有种小孩子玩游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这群人，根本不正常。

　　女孩眼睛还睁着，她不叫了，血液的流失带来的是生命的流逝，女孩的眼睛还睁着，却不叫了，血从她的断臂和胸口不断涌出——她的眼睛还睁着，但是瞳孔已经散了！
　　曲达用脚踢了女孩几下，见女孩没反应，他拎着斧子，出了房间。

　　任何游戏都会包含有一种情绪，包括快乐、兴奋、怨恨、愤怒甚至悲伤等等，但这些人的游戏让人绝望。

　　这些人看着女孩被杀害，他们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不会同情，不会怜悯，没有同感心，就是冷眼旁观，不，他们是兴奋地围观。

　　眼镜男戳了戳平板，房间的顶部出现了几个花洒，喷出大量的水。

　　即使被玻璃墙隔着，沈希妍依然能闻到空气中有呛鼻的味道，大约水里是掺了漂泊剂，地上的血混合着漂白剂的水淌着，不久就没有颜色了——被漂白剂冲洗的尸体，上面的DNA证据会破坏，即使找到尸体，上面有凶手遗留的表皮或毛发，也都无法检测，做不了证据，他们在清除证据。

　　房门再次被打开，瘦子跟鹰钩鼻进去将女孩的尸体拖进袋子，仿佛是垃圾一般，扔到推车上推了出去。

　　眼镜男眼见房间空了，他扭头看沈希妍和庄昊，似乎想在他们脸上找到畏惧。

　　但是，他发现这个两个人除了脸色铁青发黑之外，居然没有畏惧。眼镜男皱眉，在平板上按了几下，他身后的显示器就亮了，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一个男孩被捆在铁柱上，他面前蹲着的，赫然是傅一坤。

　　傅一坤蹲在那儿，用一把银色的长柄小刀子戳了戳男孩的膝盖骨，男孩疼得往后缩，但是因为被绑着，也无处可缩。

　　傅一坤似乎被取悦了，他握着刀子的右手猛一用力，让刀锋斜斜的割开了小腿皮肤。

　　男孩疼得惨叫出声，腿不停地颤抖，傅一坤不为所动地继续施力，一小片带血的皮肉到了他的手里。

　　血顺着男孩的腿，淌到地上，汇成一滩。

　　视频里，余冽一脸厌恶地对傅一坤说：“又弄得血肉模糊的，总这么玩不腻呀！”

　　男孩的腿部一侧已经陷下去了个血坑，血淋淋地露出了白森森的腿骨，男孩似乎疼厥过去了，但是腿部还是神经性地抽搐。

　　傅一坤好像没听到余冽的话，他脸上闪现诡异的笑容。

　　沈希妍想起自己最初对“金都山庄碎尸案”凶手的描述：享受杀戮，享受血腥，享受控制的感觉，享受玩弄生命的优越感。

　　察觉到沈希妍和庄昊脸色变了，眼镜男似乎很开心。

　　一旁的余冽拍拍他，然后对沈希妍和庄昊说：“下一个轮到你还是庄总呢？”

　　沈希妍和庄昊都防备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在沈希妍和庄昊以为他们要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他们居然收拾一番后，就走了。

　　空气中刺鼻的漂白剂味里还透着血腥的味道。

　　良久。

　　庄昊道：“他们为什么不杀我们？”

　　沈希妍猜道：“现在杀我们，就感受不到我们的恐惧，他们故意让我们看到他们杀人，清理尸体，留时间让我们想象，让我们恐惧。”

　　“他们在我们面前杀人分尸，就是想看我们恐惧？”

　　庄昊完全无法理解，过了一会儿，他说：“希妍，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沈希妍挪了过去，庄昊透过栏杆抱住沈希妍，他贴着沈希妍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这群人不正常，我看他们用栏杆把我们隔开，不是要杀你给我看，就是杀我给你看。”

　　沈希妍也有这方面的猜测，她黯然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一心追查金都山庄碎尸案的凶手，也想找出碎魂，庄昊却要为此付出代价，这是沈希妍最不想看到的。

　　“希妍，你别慌，我看过你对凶手的分析，看起来你分析的没错，这群人就是人格异常者，那这些人的行为有规律吗？”

　　当前这样的情况，恐惧、慌乱、绝望是最无用的，庄昊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在想要怎么脱困。

　　沈希妍记不清了。

　　但是同样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于是开始四下打量，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可是这房间桌椅和床是焊接在地上的、被子，枕头，玩偶都是软的无法作为武器。

　　两人身上的物品都被搜走了，没有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庄昊因为出身豪富，接受过绑架逃生训练，所以，他甚至比沈希妍更镇定，在发现周围没有可利用的工具后，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袖子上有金属纽扣，他示意沈希妍把袖子缠在手上，用金属纽扣对着钢化玻璃墙的边缘猛砸，也许可以打破外层的钢化玻璃。

　　外间那张工具桌子上有刀子斧头，沈希妍只要出去就能拿到工具，就有一线生机。

　　可是如果要砸开钢化玻璃墙，需要巨大的力量，也会发出声音，他们会不会来阻止？

　　两个人商量着，赌一把。

　　沈希妍用西装的袖子缠住拳头，把金属的纽扣对准了玻璃墙的边缘，在沈希妍比划着准备对玻璃墙下手的时候，外面的门开了。

　　沈希妍反应迅速地把庄昊的衣服松开，披到肩上，同时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曲达，曲达一见沈希妍披着庄昊的外套，他笑了一下，随即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了下来，隔着玻璃墙歪头看沈希妍。

　　沈希妍也看着他不说话。

　　曲达看着沈希妍好一会儿才开口：“阮警官，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杀人很残忍？”

　　沈希妍不答反问道：“闻佳佳是你杀的吗？”

　　“你们调查被害人的时候，没有发现过异常吗？”

　　“闻佳佳有什么异常？”

　　曲达笑了：“我们这些人，你们说我们人格异常者，没有感情，余冽说，我们其实也可以做好事，闻佳佳，不是无辜的！你知道她利用网络动态发布的信息是在为毒品买卖牵线吗？我们杀人是做坏事，可我们杀的是坏人呢？我们在做好事！”

　　沈希妍怀疑：“如果闻佳佳是贩毒集团的牵线人，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曲达歪头：“我们的游戏为什么要报警？余冽说，这是我们的游戏。”

　　沈希妍看着曲达，感觉他们这个组织，类似于宗教崇拜中综合实力强，但相对独立的个体带领综合实力弱，但服从性高的人行动。

　　虽然只刚刚见过，但是沈希妍觉得余冽个性华丽张扬，所以无形中成为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领袖。

　　“那刚刚那个女孩呢？她也是毒品交易的牵线人？”

　　“她不是，她是一个老师，但是她会虐待小朋友。”曲达的眼神迷离：“曾经有人告诉我们，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想要被社会接受，无论心里怎么想，都要与大多数人的反应保持一致，否则我们会被关起来。”

　　“曾经有人？”沈希妍想，看来，他们早就认识！

　　事实上，连环杀人狂都是孤独的，大多都是独狼，因为他们性格上存在缺陷，人越多他们就会越不安，他们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在这种情况两个杀人狂遇到，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他们两个大打出手，但是这些人不但没有，还很和谐，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沈希妍眯起眼睛肯定道：“你们很早就认识，可能在一所学校学习……”说到这儿，沈希妍摇头：“不，不是学校，是医院！”

　　曲达有点讶异：“厉害，这就猜出来了，余冽说你很聪明，不除掉你，我们会有危险，果然他说的没错。”

　　沈希妍道：“这不是聪明，是基本的推理。所谓推理，就是把细节放大，你们都是人格异常者，却彼此信任，而人格异常者早期会出现反社会行为，比如虐杀动物，攻击亲人，缺乏同情心等，所以你们很大概率上有过共同的经历，跟在一起学习相比，几个人格异常者遇到的概率非常低，更可能的你们曾经共同接受过治疗，所以医院最可能是你们相识的地方。”

　　曲达点点头，的眼神里有些赞赏。

　　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丫头，知道幸福护养院的大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