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初到下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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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简国的都城下阕，依旧住在上次的那个驿馆，那个院子。习惯了荥都的繁华，来到了下阕城，就会有种淡凉，好像一个被孩子用过的玩具，破旧地仍在一旁。
这里的人生性质朴，长期生活在被海风覆盖的城中，难免辛苦，个个皮肤黝黑，身形消瘦枯槁。食物也多以海产为主，多少有些不合喜爱河鲜的丰国人胃口。大街小巷两旁的石墙，被海风中的湿气沁润，泛出绿油油的青苔，如果正值正午，狭仄的小巷内便会空无一人，寂静而冗长。幸好这里喜爱种植各种藤蔓植物。紫藤萝、荼蘼、爬山虎、蔷薇，品种繁多，鲜艳非凡，为这座被海风常年侵蚀憔悴的下阕城带来缤纷色彩。
太傅公子子语第一次出门到这么远的地方，加上从未见过大海，临到下阕城的时候，闻到这浓重海腥气的海风就开始头晕、呕吐。他为人本就十分刻板，率直，对荥都朝廷给自己的安排一直不满，一路都是厥着嘴过来，如今又体不能支，只有病倒歇息，只等着去拜见简国公呈上下聘书，检个吉日将姊荚公主迎回荥都便算是可以交差了事。
故而，一路之上，只有风赢算是熟悉情况的人，免不了多操些心，打点好一干人等的饮食所需。
息游这一路走来，总是在腰间挂着那个酒囊，依旧的冷傲气质，话儿也不多，其他人都以为他不好相处，又见他和风赢十分熟烙，不敢随便去招惹他。
来到驿馆住下，风赢忙进忙出。那驿馆的小吏原本就是认得风赢的，倒也十分殷勤周到。但凡这丰国的使团有什么需求，都是十分耐心的解决。不光笑容和煦，回答得也是十分地客气。
“使臣您是长公子的旧相识，这点事情肯定照办。”
“怎么这么客气，使臣您还为救长公子受过伤呢。”
“使臣这一路辛苦了，张罗完了，就请歇息吧。我们长公子早就吩咐下来，要我们好生招待着，还说只要一得了空，就马上过来。”
“我们长公子说了，但凡是丰国使团的要求，能做到的都是尽量满足。”
别的人都还好说，独独那个息游听起来皱眉头，一脸的不悦。左一个长公子，右一个长公子，风赢也不过是离开荥都月余的时间，哪里就和简国的这么一位新贵长公子成了旧相识？
以自己的性子，就算有疑惑也是不肯当面询问这种细微末节的事情。只是闷在心里，感觉不爽，脸色愈发地难看。
好不容易，将上上下下好几十口的饮食住宿都安排妥当。风赢松了口气，进了内厢房向太傅请示去了。息游这才借机到院门外拦住那名管事的小吏，故意在手中把玩一枚足有五两重的纹银，有意无意地问过一遍长公子的来历。
原来这位长公子人称公子惠，是当今简国公的长子。母亲原本是简国公原配的陪嫁婢女，后来收了房，先一步生下了一男，就是公子惠。谁料，这也埋下了祸患，没过几年就被原配夫人给不明不白地弄死了。
简国公有禄当年逃难至丰国，投奔自己的表姨季子夫人，那原配夫人自己的娘家在简国也算是个有点权势的世家，不愿意跟着一路颠簸，又嫌弃公子惠跟着自己是个拖累，一把甩给了当时还要逃亡的有禄。有禄自身难保，怎么有心情带着几岁的孩子。在来丰国的路上，碰巧碰到一个隐世的医者愿意教授公子惠自己的医术，也就顺水推舟，将他送了出去。
后来，有禄在季子夫人的安排下娶了燕娣，得了一双儿女，心中哪里还有空余的地方盛下这么一个常年见不到面的没了亲娘的儿子。公子惠便在空山野谷里渡过了十年的光阴。直到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有禄的面前，已经是个气质温润，面色安详的翩翩少年。有禄当时并不宽裕，只有安排公子惠作了郎中，既可以让他做自己擅长的事，又能赚些银子，养活自己，偶尔贴补一下家用。
简国公登基之后，便将一家子都迁往简国的国都下阕。原配夫人早年育有一男二女，此时也是风风光光地成了人上人。公子惠待人十分地谦和，做事也是认真恭谨，深得简国公的喜爱，便将这国内的一干大小事情统统交给他来办理，自己也落得个轻闲。
至于公子惠如何与风赢成了旧相识，小吏只有连连摇头，两眼盯着那锭纹银恋恋不舍。息游见确实问不出更多的名堂，也就不再追问，只是丢下纹银，砸在那小吏的怀里，乐得那小吏屁颠颠地一路小跑溜走了。
傍晚时分，入夏和水汲硬要拖着风赢和息游去海边捡贝壳。四个人难得兴高采烈地去了海边。一路上要穿过一片椰树林，正值椰果成熟的时节，水汲迫不及待地要摘下一个椰果尝鲜。看着椰树干笔直光溜，以为手到擒来，谁知道，试了几次，都从那半空中摔了下来，幸亏旁边站着个息游，伸手一挡把他给拦下了，最后一次最惨，硬生生从半空坠下，屁股落在泥土地上，发出西瓜摔烂的闷响，水汲最终还是忍不住，呲牙咧嘴地说了一句：“完了，变成四瓣了。”
惹得几个人笑翻了天。
息游只是轻轻纵身，借着脚尖电击椰树干的反作用力，便轻盈地落在了椰树枝头，一个又一个接连丢下几个人需要的椰子，这才轻盈地落在地上，依旧衣衫齐整，发丝不乱。看得水汲和入夏在一旁都露出一脸的仰慕之色。息游只是淡然一笑，不屑地从水汲手中拿过椰果，从身上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三两下的功夫就将那椰果弄好，递了一只给风赢。
几个人这才性情高涨地重新上了路，赶着去海边看潮落。
仿佛戏法一般，正午时空无一人的海滩此时涌现了许多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沿着长长的海岸线玩耍。有一心一意捡贝壳的，有褪了上衣下海潜水的，有坐在沙滩上吹海风看热闹的，也有围在沙滩上堆沙堡的，人人自得其乐，一派祥和。
四个人，都是在内陆里从小长到大，极少有这样的机会在黄昏的海边玩耍，这次得了这样一个机会，都很开心，一起涌到海边捡贝壳，比赛谁能检到最大最美的那一枚。
风赢只顾着低头翻看沙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暗礁背后。在沙砾中看见一枚泛着青紫色的贝壳一角，急忙伸手去抓，横空里多出了一只大手，先一步覆盖在贝壳上，风赢没想到会出现这只手，竟然一把握在了那只手背上，谁知那贝壳被沙砾埋藏很深，两只手都是空抓了一把沙和海水，风赢这才尴尬地抬头，看清楚是谁和自己在捣乱。
高耸笔挺的鼻梁，略微有些褐色但光滑如细盐的皮肤，眼线狭长，眸光却是坚毅、柔和，如水一般的气质，蕴含着海的宽广与深邃。脸上一抹笑意，亲切自然，没有一丝丝的做作，无端与人拉进了距离。原来正是长公子公子惠。
“你怎么......”风赢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他便主动解释。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今日有事情耽搁，到驿馆已经晚了，听说你们来海边散步，就赶过来，幸好，和你碰上了，还一起找到了一枚大贝壳。”
他脸上的笑意是那么的真诚，似乎这份坦荡便足以融化对方的无数道防范与戒备。风赢本来是想离开，一听到他说这是个大贝壳，就有些舍不得。也蹲下来和公子惠一起挖沙子。
那贝壳确实很大，似乎已经有些年头，卡在暗礁之间，埋在沙砾之下，风赢一看贝壳周围的沙粒被清理干净，急不可待地伸手去抓，完全没注意四周的暗礁上布满了锋利的尖角，只是轻微的挤压，便划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滴落在海水中，迅速地晕染，直到消散。
“小心。”公子惠眼角带笑地拉过风赢流血的手指，直接放在口中吸吮，也不管风赢此时是如何地不自在，努力要抽回自己的手。
息游一回头，找不见风赢的身影，目光在狭长的海滩上逡巡，原本祥和的情绪也是一点点地失落。自从上次和风赢发生争执以来，他常常以酗酒为乐，很多次都想去找风赢，可是自尊，又使他拉不下这个脸面。风赢临走前巧遇自己的那次荒唐，本来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他却不愿意做任何的努力。他不断地麻痹自己，就让她去吧，如果她在乎自己，始终会回来，如果她不在乎，解释又有什么用！
可是心里空荡荡地难受，一蹶不振，生活都变得毫无乐趣。他无法不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为什么不追上去和她好好说清楚这件荒唐的始末......
好在她还是回来了，虽然依旧住在太子府，毕竟还是完整的回来了。很多的夜晚，他常常坐在她厢房对面的屋檐上等待，等待什么？没有答案，只要能透过窗棱的一角看见她伏案写书的身姿，便觉得有种安慰，仿佛又回到从前，守着那个熟悉的风赢，不用担心有人染指。
那夜，当他回到北宫府，听闻风赢曾经来找过自己的时候，心中郁结许久的块垒蓦地瞬间消失，他看见了一种希望，一道云桥，凌空架在他和她之间，只要他肯迈出这一步，便可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他再次来到了太子府，却碰巧遇到歌雅替代风赢私会太子鹞的一幕好戏。
于是，他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要好好守着风赢，等到她愿意接受自己的时候，再向她剖白自己的爱慕。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用一生来等待。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初到下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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