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丢的26岁》一之茄子

2、斯人已逝

　　林爸爸坐得近，听见这句话立刻跑向护士身边，安静和林妈妈也赶紧上前。

　　护士神情严肃地说：“孕妇已经开十指了，我们本来打算让她顺产，但是胎位不正，可能要剖腹产。”护士将资料递给林爸爸，“麻烦家属签一下同意书。”

　　林爸爸接过同意书看都没看就签了，之后还给护士，担忧地问：“护士，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护士急着回去交同意书，只是安慰道：“产妇现在比较虚弱，但我们会尽力的。”

　　林爸爸点头无力地坐回椅子上，林妈妈眼圈红了坐在林爸爸身边摸着他的后背。

　　安静看着这压抑的场面，无声胜有声，她能感觉二老沉默下的担心与焦虑。

　　她忽然想起，武胜和他妈妈出去了很久，于是她对林妈妈说：“阿姨，我去找武胜，让他赶紧上来。”

　　林妈妈摸着安静的手臂，“拜托你了，谢谢。”

　　安静微笑，“没事。”

　　武胜妈妈说在楼下逛逛，安静不想等电梯，走安全通道下的一楼，找了一圈，总算是在一个小花园的抽烟处看见两个人。

　　安静走近想让他们回去，结果却听见他们的对话。

　　“丽丽那边怎么样了？”武胜妈妈吞云吐雾问着。

　　武胜依然在玩手机，“我陪她去了几次产检，还行。”

　　安静忽然觉得心寒，林曦是孕妇居然能够每天风雨不动地来上课，这就说明，林曦都没有去产检过，难怪胎位不正现在才发现。

　　“你托人了没？”武胜妈妈左右张望可疑地问道。

　　“问了，说是男孩。”

　　武胜妈妈声音里藏不住的喜悦，“真是男孩？丽丽可真争气！不像手术室的那个。”她吐了一口烟，还不忘啧一声嫌弃林曦。

　　真是听不下去了，安静面色铁青，声音冷漠地说：“武胜！该上去了。”

　　二人被安静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站起来。

　　武胜妈妈将烟扔地上用脚碾灭，露出惊慌的笑容，“林曦朋友吧？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们肯定是怕刚刚的话题被听见，一件违法一桩诛心。

　　安静不想与他们周旋，冷漠地回答：“刚下来。医生说要剖腹产。”

　　武胜妈妈似乎松了一口气，拉着武胜走，“那应该快了，我们上去吧。”说完对武胜使了一个眼神。

　　武胜呆呆地应答：“哦……走吧。”

　　二人从安静面前佯装淡定地走过，但她还是捕捉到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安静决定了，等林曦生完孩子，她一定会将这些人的丑恶嘴脸向林曦全盘托出。

　　这两位死活不肯走楼梯，非要等电梯，可电梯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仿佛望不到头。

　　安静怕他们跑了，耐着性子跟在他们身后。

　　十分钟后，电梯门终于打开了，安静还没出门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听了心里一沉，可武胜与她妈妈脸上扬起了得逞的笑容。

　　安静从电梯里冲出，跑到手术室的门口。

　　看着手术室外跪着的二人，安静停住了脚步，她不敢再往前走，这一定不是真的！她肯定下错了楼对不对？

　　林妈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捂着心口身体不断颤抖，“我的曦曦啊！！！你怎么就抛下妈妈了呢？妈妈在外面等你啊！”

　　安静被钉在原地，双手捂着眼睛慢慢蹲下，听着林妈妈剜心的哭声，她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决堤而出。

　　林曦，就这么走了？她以后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林爸爸强忍泪水，抓着护士的手臂确认问：“护士，你确定那是我的女儿吗？我的女儿叫林曦，双木林，晨曦的曦，日字旁的曦……”说着说着，林爸爸声音越来越小，他无力地瘫坐在地，心中大概明白自己的女儿永远也回不来了。

　　护士难过地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抚摸二老的背，“很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孕妇大出血，孩子也没有救回来。请你们节哀。”

　　这种绝望又压抑的场面，无论谁看了都会动容，除了人渣以外。

　　武胜妈妈趁大家伤心的工夫问护士：“护士啊，我想问问，是女儿还是儿子呀？”

　　武胜眼睛有些红，他拉着自己妈妈的袖子，“妈！别问了！人都走了……还要怎样？”

　　安静本来一直在哭，可听见武胜母子的声音，抬起头盯着他们。她看见武胜的样子，心里愤恨不已，呵！现在表演给谁看呢？

　　武胜妈妈甩开儿子的手，眼神警告他一边去，转过头满脸堆着虚伪的笑容问护士：“护士，麻烦问一下。”

　　护士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心下了然了，他们是孕妇的父母，而面前这位是婆婆。

　　她冷漠地说：“是女儿。”

　　林爸爸林妈妈哭得更加悲惨，等候室里除了哭声没有其他声音，仿佛整个医院都为他们的悲伤让路。

　　有好事者过来凑热闹，但见着这场面摇摇头叹一口气回去了。

　　医院里，哭声总比笑声多。

　　可惜武胜妈妈就是一特例，她用手肘戳武胜，“听见没，还是姑娘。”

　　安静懂她是什么意思，听见没？还是姑娘，你不用伤心，可以娶丽丽了。

　　林爸爸林妈妈不解，“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安静站起身，恨恨盯着他们，她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冲着武胜妈妈过去。

　　她双手抓住武胜妈妈的丝巾，恨不得就这样将她勒死，“都是女人，你为什么这么恶毒？！你是不是没有女儿！你如果有女儿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武胜连忙过来将二人分开，食指指着安静的鼻子，嘴里也不饶人：“你给老子放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安静被大力分开向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但目眦欲裂，“我再没有资格，也总比你这个婚内出轨的人渣要好！老婆在产房里生孩子，你在外面计划娶别的女人。叫你们人渣都是夸奖！”

　　林妈妈总算听明白了，她骂道：“你们一家都是骗子！我的曦曦怎么会这么惨遇见你！”

　　武胜妈妈被松开后赶紧将丝巾解开扔在地上，“我们怎么骗你们了？当初你姑娘是自愿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忽然一阵尖叫打断几人混战。

　　林爸爸抄起一旁的灭火器准备向武胜砸去，“你这个畜生！畜生！”

　　安静虽然也想这么做但还是上去劝了，“叔叔不要！为了这个人渣违法不值得！”

　　林妈妈没有拦，只是在旁边哭。

　　护士叫来保安将林爸爸控制住，他跌坐在地上，拍着地板，“我的曦曦啊！她没了！”

　　护士对在场最冷静的武胜说：“你是孕妇老公是吧？过来办理一下手续。”

　　武胜叹口气跟着护士走了。

　　武胜妈妈见武胜走了，她捡起自己的丝巾冷哼一声离开。

　　安静站在等候室正中央，感觉天旋地转，耳鸣难耐。

　　美丽的林曦以及她未出世的孩子，她们的时间永远停在今晚，停留在她的26岁。

　　**

　　三日后，江城市终山墓地。

　　一身黑衣的安静陪在林妈妈身边，林爸爸去火化室等骨灰还没有出来。

　　人的一生都在等待中度过，生时等，死时等，归土也要等。

　　林妈妈瞬间憔悴了十岁，扎着低马尾，白发明显到刺眼。她的眼睛肿得像个馒头，但眼角不停有泪水溢出。

　　安静看着等候的人群，果然，没有渣男的身影。

　　他们居然这么绝情，连最后一眼都不肯来见。

　　林妈妈似乎明白安静在找什么，她哑着嗓子说：“我们没有通知那边，都是我们自己操办的。”她抽泣几声，“曦曦肯定也不想看见他们。”

　　安静垂眸，除了节哀她说不出其他的话。

　　林妈妈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给安静，“检查遗物时发现的，应该是曦曦给你的。”

　　黄色的信封上，清秀的笔迹写着“安静收”三个大字。

　　安静默默接过轻柔放进包里，现在她不敢看，万一看了控制不住情绪可就糟糕了。

　　可能安静与林曦同岁也是朋友，加上前几日为了林曦打抱不平，林妈妈对她格外亲近。

　　林妈妈问安静：“你和曦曦认识多长时间了？”

　　安静回答：“7.8个月吧，就是培训才认识的。”

　　“哦……这样啊。”她吸吸鼻子，“那你不知道她有多么惨吧？”

　　安静自责地垂眸，“我不知道，我之前以为她很幸福。”

　　此时有人从火化室里领骨灰出来，哀乐与哭声响起，仿佛在讽刺安静的以为。

　　林妈妈转过身避开那边，用手绢擦着眼泪，“我的曦曦上学的时候从来不让我操心，可乖了，长得又甜，声音也甜，每次回家都会喊‘妈妈开门’。整栋楼里都是她甜甜的声音。邻居都说她的声音好听。”

　　确实，林曦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安静在她身上真的找不到缺点，永远都是那么完美，笑得完美，说得完美，只不过如今再去回忆，那些笑是真的笑吗？那双眼除了温柔还有淡淡的忧伤，笑意达不到她的眼里。

　　林妈妈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给安静讲述林曦的生平。

　　斯人已逝，留在生者心里的回忆成为她来这一遭活过的证据。

　　“我的曦曦，一直无忧无虑，直到遇见那个人渣，她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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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因为存稿还有些，我决定一次性更三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