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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杉树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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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的很大,连着风一起席卷而来,穿过群山万壑,停在了鹏程崖,留了一地皑皑。
这悬崖长得怪,愣是从山头突出长长一截,倒有点像是从山上长出来的,长达数百米,从崖上直直看下去是一望无际的深山,刀刻斧劈一般错乱开来。
崖上有个人在跑。
他跑得奇快,就像要踩着风飞起来一般,身上衣服是和雪一样素净的白色,衣摆却落了几滴血渍。
他身后有人在追。
那人面色奇怪,像是极端的愤怒,又像是无比的悲伤,他追着前方的人,脚下御风而起。
白衣男子跑的却快,先一步奔向崖边,竟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身后的人大惊,脸色扭曲,追着白衣跳下去,想把他捞回来。
可他跳下去后,却看到白衣在空中化成了一缕青烟。
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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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椿惊叫一声,猛的坐起,背上冷汗连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紧张地看着四周,这是一个装潢典雅的屋子,悬帘重幕,青兰玉梅,床头置一香炉,隐隐约约飘着烟,斜看过去有一桌子,上面摆着个瓷碗。
是白竹厢。
千椿身体酸软,撑着身子想下床,这时候门却突然被推开,他下意识地缩回床上,蜷在床角,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发白,像是要把这被子扯碎似的。
一位玄衣男子急急奔了过来,停在榻前。
这人生得很是俊逸,身上自带一股温和,让人一看到心里就落下了,彻底的安心,千椿也不例外,而且这人眉眼熟悉。
玄衣男子紧张地看着他,有点别扭地说道:“小椿,你醒了?”
明明有眼睛都知道的事,还偏偏要问一遍。
千椿手指松开,眼睛泛起一阵水雾,向那人爬去,玄衣男子有些奇怪,也俯下身子坐在了床头,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蜜饯向千椿递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来吃点甜的去去苦。”
千椿没管那颗蜜饯,而是直碌碌地盯着玄衣男子,然后猛的抱住了他,埋在他怀里哭了:“季掌门……哥……”
季安青没见过千椿这幅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手中的蜜饯掉在了地上,一手搂住千椿,一手轻轻地拍着千椿的背,像是哄小孩儿一样说着:“别哭别哭,我在,我在……”
千椿哭的狠,眼泪一泻千里,把季安青的衣服都打湿透了,他死死攥着季安青的衣服,像是得到了什么失去很久的东西。
季安青虽然奇怪他病了场后醒来便搂着自己哭,还是心疼地抱住了千椿,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
千椿抱着他哭了会儿,突然就停了,松开手坐住,愣生生地看着季安青:“诶,我怎么哭了呢?”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好像有很久没见到你了。”
千椿迷茫,季安青也很迷茫,他拿出手巾轻轻地给千椿擦眼睛:“三天。”
千椿嗓子又沙又哑:“什么?”
季安青收起了手巾,又从袖子里拿出一颗蜜饯塞到了千椿嘴里:“你病了一场,睡了三天。”
千椿有点找不着调:“三天吗……?”
他有些愣神,慢慢地嚼着蜜饯,甜味席卷口腔,驱散了醒来时的那股苦味。
又有点想哭,怎么回事?
千椿记得他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按照鹏程崖的高度,这一跳必死无疑,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跳崖?
千椿努力地想着之前的事情,记忆却漆黑一片,除了坠崖,记忆到前往请神战戛然而止,期间他是为何跳崖的竟然缠了层迷雾,看不清摸不透,还有之前看到季安青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就算他还在前往请神战的路上,可战阵距离自己屋子几万里,发生了什么,竟然回来了?
千椿又抓住了被子,心头灵光一闪:“掌门,现在是何时日?”
季安青回道:“仙历三千八百四十三年,怎么了?”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些案例,心下更是奇怪,千椿这是怎么了,大病一场竟是失了记忆吗?
千椿面色惨白,手指颤抖:“没什么,蜜饯真甜。”
季安青笑道:“你喜欢,我叫人给你送几罐来。”
千椿应下。
仙历三千八百四十三年……
这是四十五年前的日子了!
千椿想起了之前看过的话本子,心里有了猜定,眼睛一花,身子一晃,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
季安青连忙扶住他,千椿依势道:“掌门,我想再歇息会儿。”
季安青松开手:“好,那你有事记得叫我。”旋即出门离去。
白竹厢安静如死,千椿心里尖叫如鸡。
他倒在床上,柔软的锦被被捏的皱起,千椿仰面朝天,面上有了血色。
重生!!!
这是话本里常有的情节。
某某被人诛杀,重来一次势必逆天改命;
某某被人陷害,重来一次定要翻云覆雨……
想到某些话本的剧情,千椿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不过幸好,重生之后的生活是由自己决定的。
四十五年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上辈子是怎么死的,缺失的记忆和鹏程崖。
还可以改变一些上辈子的事。
千椿心态极好,立马把思想调整了过来,醒来时寒骨的冷意散开,千椿只当是死去时的恐惧。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过日子,能过多好就过多好,顺带查一下上辈子的事儿。
要不然还是安分点?他以前过的挺张扬的,虽然形象保持的不错,但难保没人发现他的内在美,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过的太舒坦才被人追着跳崖?
千椿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盛世美颜?觊觎自己容颜的人太多,竟然起了歹心想毁了他,于是他不堪受辱跳崖了?
唉,这日子也太难过了吧,要不隐居吧,做一个清高孤傲的避世高人……但是他还是长老啊,手下带着一大帮弟子,随时准备放飞自我,没了他弟子们的欢乐都要少上一半。
太难决舍了。
还是看啥时候有空跑山下去玩玩,梓瑾轩的梅兰玉糕最近卖的火热,听说味道极好,他可还没尝过呢。
啊,忘了,也不知道这时候研发出来没。
四十五年前是啥时间线来着的,请神战后第五年,应该都在派里修养身心吧?他啥时候大病一场了,跑哪儿浪去了来着?不行,待会儿得揪个人问问。
请神战……请神战,千椿想着这玩意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请神战是修真界最盛大的赛事,每隔五十年举办一次,各门派都必须参与,前往神阵。
神阵传闻是仙界人士在激战中陨落,落到这修真界后神魂化作一滴朱砂,蔓延开来便成了神阵,力量强大,几千年前被发现,就常常有人前去历练。
说是历练就是挨打,抗揍能力越强这人也就越强,众门派想着要锻炼手下弟子,顺便比一下谁家的抗伤能力最强,特意组织了个大会围观,把历练时间纠合在了一块——
也就是五十年一度的请神战。
想到请神战,千椿心下一悸,冷汗又覆了上来,以前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来了。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现在有种一无所有的感觉,修为,房间,友人,身份……好像什么都没了。
和请神战有关,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重生,和请神战又有什么关系?
千椿思索着,脑子里一团浆糊乱七八糟,把枕头翻过来从里面摸出了一把瓜子,正准备边磕边想,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手一抖瓜子全撒了。
这是哪位少侠如此风风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