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风灵异谈》雪如盐

2、寒假一日

　　一觉睡到快十一点，我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禁有些恍惚。
　　伸手摸了一下窗台下的暖气片，只是温热而已。工作日上午在家的人少，供暖公司合理的偷着懒。我看了看床上还没叠的被子，实在是很想钻进去再睡一觉。可是，低头看看房间地板上扔着的成团的用过的卫生纸，还是起床收拾了吧。老妈就要下班回来做饭了，我可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犯罪”证据。
　　机械一般的扫着地，我脑子里想得却是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昨天上网查了一下大一上学期的成绩，惨不忍睹。
　　不敢告诉老爸老妈，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学得不太好。
　　老妈笑着说：“成绩不突出是肯定的啊。那是北大，全国最聪明的孩子都在那儿竞争，咱们这里教育水平本来就不高，你还指望像在中学那样当尖子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成绩差不多就行。”
　　出差在外的老爸也打电话温言安慰说：“没关系的，只要适应就好了。我相信我儿子的智商。”
　　我不敢说话，忙点头答应。我考上北大恐怕是父母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了，可是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一学期有一半的科目不及格，我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是学校的成绩单总是会寄来的，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只能先瞒一天算一天了。
　　收拾完毕倒了垃圾，我这才注意到餐厅桌上留着的冷掉的早餐和纸条。
　　原来老妈中午不回家，亏我还忙着收拾了半天。
　　没什么吃饭的心情，我洗漱完毕后就坐到了书桌前面，那样的学习成绩，无论如何需要在假期努力补习。要是因为成绩太差而退学，一贯以我为骄傲的父母就会受不了刺激而崩溃的。
　　面前摊着《力学》课本，我却在走神。
　　一会儿想到父母知道了我那些竭力隐瞒的事情，对我失望透顶，父亲砸了无数的东西，地上都是玻璃陶瓷的碎片，母亲默默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控诉，像是质问我为什么跟家人说谎，那种眼神令人窒息；然后是应中学老师的邀请回学校给学弟学妹做报告，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别人都声情并茂的介绍着学习方法，只有我站在讲台上出不了声，于是台下有人起哄，说他自己成绩吊车尾，还敢到这里骗人，所有的人都涌上来质问我、责骂我；再然后是同学、朋友，一个个眼神冰冷的站在我面前，表情都是厌恶、蔑视的，平时对我极好的耀宇抱着双臂斜眼看我，说顾晓楠你真让人恶心……
　　脑子里幻想出来的一幕幕场景就像走马灯一样转来转去，可就是没有一个跟我要学的东西有关。直到我发现自己手脚冰凉，一看表才发现我已经呆坐了三个多小时，而学习效率是可悲的零。
　　活动一下僵硬的关节，我走到厨房把扔在餐厅的早饭加热吃掉，否则老妈晚上回来会担心吧。中午饭，就说自己懒得做饭去了楼下小店吧，最多就是被唠叨几句不注意卫生什么的，总比老实交待自己没吃饭的好。

　　正收拾碗筷的时候，放在房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个时间打电话想必是中学同学聚会吧？我高中时人缘虽然不差，却与多数人没什么深交，只是在学习上有人请教就帮着讲讲题目什么的。现在没了成绩突出的光环，不知道自己应以什么样面目出现在旧日同学的面前呢？
　　不理会响的正欢的手机，我继续收拾着厨房，身为外科医生的老妈观察力惊人，要是让她发现我在下午使用厨房的痕迹，少不了又要听她唠叨。
　　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我不得不对这位有决心有毅力的老兄投以十二万分的敬佩之情。
　　终于受不了那种单调乏味的铃声，我抬脚冲进自己房间，同时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了省钱而买的非和弦老爷手机。
　　来电显示是北京的座机号码，我吓得双手发抖，该不会是学校的电话吧？要劝我退学吗？
　　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按下接听键，耳中传来了熟悉的咆哮声。
　　“晓楠，你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接电话？”
　　“耀宇？”
　　“嗯，是我。这是我姥爷家的电话，你待会儿记下来，以后找不着我就打这个号码。”对方的声音还真是一贯的活力充沛。
　　我刚想寒暄两句，可耀宇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晓楠，给你打电话是有点事情要拜托你帮忙。”他顿了一下，听我没有反对便继续说下去，“你还记得陈冬吗？就是校篮球队的那个。”
　　“记得啊。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听说伤的不轻。”耀宇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沉重，毕竟受伤的是他的好哥们儿，“他现在住在你老妈她们医院，所以想拜托阿姨帮忙照看一下。”
　　我对这个陈冬真的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体育特长生，成绩很差，经常跟耀宇一起打篮球。不过既然同学一场，也不用自己做什么，只是告诉老妈要帮忙多照看一下而已，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答应了耀宇，还没顾得上说句客气话。那边就匆匆挂了电话，说是一大堆表兄弟等着他一起出去呢。
　　我茫茫然看着手里的电话，这个人……
　　扔掉手机，我倒在床上猜测，要是我出了什么事，耀宇会不会这么打电话给别人求助呢？八成是会的，他就是那种热心的人。想到这我又有些不满于这样，觉得这么个烂好人非常的可恶。那个陈冬也是，大过年的怎么就出车祸了呢？可是我偏偏竟然对于他这时候出事有那么一点眼红。
　　我跑到洗手间，脑门儿顶到镜子上，用力的瞪着自己，咬牙切齿：“顾晓楠，你丫就是个肮脏的变态。”

　　老妈下班回家，我连忙跟进厨房去打下手。
　　我觉得自己辜负了老妈的期望，想借着干活的机会弥补一下。可是看见老妈那明显透着欣慰的星星眼，我感觉更加愧疚。
　　于是装出嬉皮笑脸的样子，跟她东拉西扯。
　　老妈被我逗得咯咯直笑，说我儿子还挺有哄女人的本事，看来是不用担心你找不着对象了。
　　我连忙低头掩饰眼中的苦涩，心想我恐怕这辈子是真的找不着对象了。嘴里却不依不饶说你儿子我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学富五车，我不用哄女孩子们都会冲上来哭着喊着要当我女朋友，到时候你只需要担心会不会挑花眼就好了。
　　老妈闻言大笑，宠溺的伸手揉揉我的脑袋，说那到时候就让她们投简历，咱们不怕麻烦，初赛、复赛、决赛，一轮轮的筛选，最后剩下最好的当我儿媳妇。
　　听她说得开心，我却更觉得心里难受，找借口说听见手机响，便慌乱的冲出厨房。
　　稳定了半天情绪，我又想起陈冬的事情。
　　于是再度走到厨房门口，见老妈已经开始炒菜，知道帮不上忙，便把身子斜靠在门框上单刀直入的跟老妈搭话。
　　“老妈，你们医院最近有没有一个叫陈冬的病人，据说是出了车祸，还伤的挺严重的。”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还挺准的。是有这么个孩子，年纪跟你差不多，弄得浑身都是伤。整个脸都毁了，我给他做了眼球摘除手术。”
　　“同学说的。这个陈冬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光听耀宇说，还不知道他这么惨。不过听老妈讲过太多发生在医院的事情，我也没觉得他有多么可怜，毕竟还没死不是吗？
　　老妈扭头扬了扬眉毛表示惊讶，说：“同学？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跟他不熟。他是体育特长生，有空的时候都在训练，座位又离得远，平时都没有交流的机会。”
　　“喔，怪不得。”她转身继续炒菜，“那孩子一看也不是什么善碴儿，没交情最好。”
　　老妈一贯待人宽厚，此时却对陈冬给出这样的评价，令我我觉得十分惊讶，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但老妈却不理我，只说饭菜好了，指挥着我盛饭、端菜。
　　我见她不愿意说，心中更是奇怪。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老妈只有对于讨厌到极点的人才会采取绝口不提的态度。真不知这陈冬和他的家属是怎么惹了老妈，毕竟齐大夫是全院公认的德艺双馨，寻常的事情也不至于让她这么反感。
　　我才不在乎陈冬如何，可是毕竟答应了耀宇，不忍心令他失望。既然老妈对陈冬印象不好，我也不打算向她开口要求。反正老妈对于工作的态度十分认真负责，就算不喜欢他也会照样兢兢业业的给他治疗的。至于住院时碰到的其余琐事，我倒是可以去拜托老妈的同事帮忙照看。反正我小时候经常跑到医院去混吃混喝，跟那些叔叔阿姨都非常熟悉，请他们帮些小忙，既不会让他们违反原则，也算履行了我对耀宇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