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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涧神并不是雾穹林的主人……”陈意眼见瞒不过去,索性与褚言三人把话说开。
“我少时父母早去,爷爷因为当年参与了活埋周姓一族而羞愧难解,你们还不清楚村子当年发生过什么吧?”陈意说到周姓一族,搬了把椅子过来显出长谈的架势。
褚言与江臣互相看了一眼,假装不知,他们转身爬回床上坐着,顺便招呼李茂也来。
李茂摇头,坐在了陈意身边。
陈意慢慢道:“我们村子原本世代居住在雾穹林外的小山坳里,村里出过一任很厉害的村长,叫陈宽。陈宽村长在的时候与雾穹林守护神月涧做过协议,月涧神答应庇佑村子五十年,而五十年后,村子必须搬离。五十年,两代人而已,说长不长,说短,却也真不算短。我爷爷说,那五十年是村子最安逸的日子。”
陈意面露怀念,低头看了看李茂继续道:“那时候爷爷老喜欢与我说过去的事,说村子搬入雾穹林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穷困的日子,说自从进了雾穹林后村子里所有人都能吃上饱饭,可以有学上,可以像大老爷一样过清闲的日子。爷爷总是很感念陈宽村长为村子做的一切,也很珍惜,他几乎一有空就会对我灌输陈宽村长的好,而对当时的村长王泽雄却绝口不提。”
“为什么?”李茂仰头不解。
陈意道:“因为陈宽村长离世的时候,村子就应该搬离雾穹林了。陈宽村长守护了村子五十年,最后的遗愿便是希望村民从雾穹林走出去,但这个愿望在即将实现之前被人破坏了。”
他看着一言不发的褚言与江臣,把王泽雄如何私下联系村中李、陈两家老辈的事一一讲述了一番。
“王泽雄在王家的辈分原本就高,他爷爷在陈宽村长去世后暂理了村中事务,与王家爷爷一起暂时管理村子的还有李家爷爷、陈家爷爷与周家爷爷。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共同管理村子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没了陈宽村长坐镇,李、陈、王、周是谁也不服谁的。我不知晓王泽雄用了什么本事说服的李、陈、王三家,但最后的结果,是村里姓周的村民在一夜之间全被活埋。”
褚言安静地听着,毕竟这是早就从周小武嘴里知道的事情,而且当年的现场情况他们还参观过,一点都不震惊。
江臣也十分淡定,原以为会从陈意这听到点不一样的,结果只是描述方式稍做了改变。江臣认为有些浪费时间,“然后呢?”
“然后什么?”李茂茫然无措,他还在消化周姓一脉被活埋的事。
按陈意叔的说法,他出生的时候村里就没了姓周的人,但,但……李茂欲言又止。
江臣瞥了瞥李茂,以眼神询问。
李茂迟疑道:“我在村子里见过姓周的人。”
“谁?”陈意一惊,满眼的不置信。
李茂道:“仁善堂王医长的小跟班,叫周小武。”
“仁善堂有这么个人?”陈意丝毫没有印象。
李茂道:“有。不仅我知道有,李宽、陈火,还有别的好些小孩都认识。”
陈意一时说不出话。
他没见过周小武,但怎么想周小武都不会是当年遗漏的周家人。
“他多少岁?”陈意问道。
李茂摇头,“不清楚,应该比我大一点。”
“那就更不可能了……”陈意深呼吸,把空气沉到胸腔底部,然后缓缓吐出来,“我是在周姓一脉被活埋后出生的,如果有遗漏,那人年岁上应该比我大才对。褚言与万人之上你们也见过周小武?”
褚言点头,半真半假地说:“是啊,每天都见,周小武专门给王医长跑腿哩。”
江臣也肯定道:“昨天送我们来找李茂的就是周小武。”
“他……是人是鬼?”李茂年纪小,不可抑制的想到了灵异的方向。
陈意拿不准,眉头微微皱着长叹了一声,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还是说回守护神吧。我受爷爷的影响,对王泽雄村长并无好感,平日见到他也是有多远离多远。但王泽雄作为村长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他对小孩子也有心,每回从外面回来都带回新鲜的玩具分给孩子们。我那时也是孩子,有一次王泽雄带回来一车的小动物,其中有一只鹦鹉我很喜欢。我把那只鹦鹉带回家,爷爷听说鹦鹉是王泽雄给的想扔掉,我舍不得,于是把鹦鹉藏在房间的书箱里。”
“不会被憋死吗?”褚言坐累了,往后靠一直靠着墙,看着陈意问。
陈意道:“它很乖,不乱叫不乱飞,我在书箱背后钻了个洞,每天给它一把豆子一小碗水,到晚上的时候才放它出来玩一会。爷爷起先不知道,后来发现了见我实在喜欢也就算了。那只鹦鹉是真的乖,也不认生,最喜欢在爷爷和我说话的时候趴在我腿上。”
“所以后来出事了吧?”褚言打了个哈欠,盲猜鹦鹉有问题。
陈意点点头,承认,“那只鹦鹉是王泽雄的眼线,专门用来监视我和我爷爷。但当时我半点也不知情。爷爷不喜欢王泽雄,关着门对王泽雄更谈不上尊重,我们说话不避着鹦鹉,一切种种自然就都进了王泽雄的耳朵。鹦鹉在家里待了一个月,一个月后,爷爷开始做噩梦,每次醒来总要抓住我的手,说他对不起周家兄弟。我爷爷……”
陈意顿了顿,道:“我爷爷和周家的周万是好兄弟,我娘亲嫁给了周万的儿子,也就是我父亲周子严。活埋周姓一脉那晚,爷爷和娘亲都埋了人。”
“那你不是应该姓周?”褚言又打了一个哈欠,他困极了似的歪倒在床上,被江臣拉起来,靠着江臣肩膀。
“应该是吧。”陈意苦笑着道:“李、陈、王、周虽然姓氏不同,但在一个村子生活了那么久,彼此间有婚约亲属关系的又何止一家,没人能严格把四家人分开。后来没过多久,爷爷就不行了,弥留之际他在我手中写了一个字:走。”
“我当时很害怕。那段时间爷爷颠三倒四说了一些话,我知道他杀过人,知道全村活着的每一位比我大的人都是杀人凶手。我没敢告诉别人爷爷死了,也不敢把爷爷埋在地下,我离开了村子,就从后院的墙上翻过去,在林子里一直跑一直跑。”
“月涧就是那时认识的?”江臣问着陈意,眼睛看着的却是褚言。褚言困得太频繁,才醒没多久竟然又想睡。江臣盯住褚言,只要褚言把眼睛闭上,他就会揉褚言眼皮,让褚言别睡过去。
陈意看着江臣放在褚言眼皮上的拇指,回答道:“我冲进林子后失去了方向,险些被野兽咬死,是月涧神救了我。他说我和陈宽长得很像,带我去了一处位于悬崖边的阁楼治伤。我把村里发生的事告诉给了他,他只说没到时候。”
“什么叫没到时候?”褚言抓住江臣手指不让他瞎按,自己撑着眼皮端端正正坐起来,“说好的五十年,如果从你出生之后算起,现在也有……”
“二十三年。”陈意接道。
褚言撇嘴,“无故推迟了二十三年,难道月涧真喜欢用活人养出来玉兰?”
“玉兰只是借口,王泽雄想要留在雾穹林,必要做出些惊骇的事让村里人信服。月涧喜欢酒,无酒不欢,并不喜欢玉兰。”陈意提到月涧的喜好,眼神柔和而缱绻。
褚言撑着眼皮瞧得真切,嘿嘿一乐,调侃道:“喜欢月涧啊?不错嘛!”神仙也敢喜欢,胆子还挺大。
陈意被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孩子取笑,脸有些绷不住,“小屁孩也知道什么是喜欢?”他说着看了看江臣,忽然笑起来,“万人之上说不定知道,你呀,算了吧。”
他自见到褚言和万人之上,万人之上对褚言的保护与照顾就没断过。在陈意看来,万人之上有超越了同龄人的耐心,而这种耐心背后的成熟,让他总无法把万人之上当作孩子看待。
江臣扫过陈意,眉峰一挑,看在陈意眼神不错的份上,姑且相信了他对月涧的判断,不过……
“既然月涧不喜欢玉兰,为什么还是推迟了收回雾穹林?”这问题很关键,江臣等着陈意的回答。
陈意道:“我向他问过,他没告诉我。但他说雾穹林的主人并不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褚言抠着下巴,觉得这个回答超纲了。
陈意道:“是一位叫丹鹤的大神,雾穹林是丹鹤在人界圈出的风水宝地,专门用来蕴养宝物。”
所以竟然有两个神仙?!
褚言闷闷地栽进被子里,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神仙就够头痛了,竟然有两个!那到底谁才是需要拯救的那位?
褚言在这两个神仙里点兵点将,点了半天,干脆扭到江臣身边戳江臣大腿。
江臣也没料到还有这样的任务背景,他捉住褚言手指,安抚地拍了拍,把脑中拼好的任务拼图重新打散。
“你可曾见过丹鹤?”江臣问。
陈意摇头,“月涧说丹鹤最喜天材地宝,雾穹林只是他众多蕴养宝物的属地之一,除非是雾穹林内出现了足以吸引他的宝物,否则他不会亲自到来。至于一般的天材地宝,都是由月涧收集了带回去。”
江臣问:“那月涧给下的最后期限是?”
陈意道:“下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