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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雾堡的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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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边缘，多日劳顿让雅克倚着坚强的树干沉沉的睡去，在晨光洒满大路的清晨时分，他却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梦境之中：
“你知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失败，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破鼓风机似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入雅克的耳中，他缓缓抬起头。
只见一个身披着破烂长袍的男人正低头看他，他有一张扭曲极点的脸，半张脸是英俊的美少年，而另一半却干枯颓废，就像是会动的尸体。
“死寒，”雅克说出男人的名字，他的声音异常的冷静，“不，我并不害怕失败，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太多次的失败，我所怕的仅仅是……”
到了这里，他忽然止住了话头，似乎如果把话说出来，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会在瞬间崩塌。
叫死寒的男人却露出一个难得暖心的笑容。
“我知道，我亲爱的人渣陛下，我都知道，而且我也想让你相信，无论要重来几次，无论经过多少轮回，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边，而且无论你再遗忘多少次，我还是一如既往会让你想起来。”
“我相信，活尸。”雅克感觉自己忽然轻松了很多，开玩笑道。
“好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死寒那张扭曲的面孔在露出短暂的欣慰的表情之后，再次变成之前那般颓废以及严肃。
“是的，但，我想再次确认一次，这次，你还是不选择遗忘？”
“永远不遗忘，健忘是人渣的行为，我可不是人渣。”他开着略显悲伤的玩笑。
“抱歉，让你承受了太多的孤独，请快点来找我，让我快点记起来，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太久。”
“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么，我们开始吧……”
他说着，猛地扯下挡在洞口的破布，原来他们一直身处潮湿的洞穴中，雅克跟着他走了出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涌动的乌云和乌云背后的影子，以及笼罩在这片阴影下的死一般沉寂的荒原，无数的尸体铺满了他们眼中的每一块土地，既有人类也有怪物，完整的尸体，还有难以分辨的碎块混在一起，整个世界散发着恐怖的恶臭。
他再次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那扭曲的面孔却递给他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雅克笑了，然后他把头抬向天空，向着云层背后那涌动的巨大的身影。
“精灵王，感受到绝望了吗？”艾维尔的脸上露出残忍而疯狂的笑容，“再一次，我们让你赢得了胜利，遗憾的是，世界不能交给你，因为我们要献祭它和我们自己，为未来赢得下一次机会！我们终将胜利，当然，如果依然失败，大不了就再来一次。”
他的声音逐渐发生变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越变越大，越变越热，仿佛就要燃烧起来。
“再见，杂种。”
雅克说完，他只感觉全身距离膨胀，耀眼的光辉从他的身体迸发出来，此刻，他就像一颗超新星，他的热量，他的火焰，在一瞬间就席卷了这个已经死亡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世界在他的疯狂中毁灭，而在毁灭里，他依然狂笑不止，就好像是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恶作剧的孩童。
这个梦到这里戛然而止，而做梦人却依然熟睡不醒，直到一个声音，一首歌谣不知从什么地方悠悠扬扬的飘过来，闯入他的耳中，闯入他的梦乡，雅克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旅人啊旅人，请卸下你的行装，
何必离去的那样匆忙，
请坐在我的身旁，喝一杯蜂蜜酒，再来点血王浆
听一听那遥远的故事，以及那故事里的久远之王：
传说中，那北方的孩子，你在大海的尽头出生，
第一声啼哭之后，你就已经陷入梦乡，
星光照耀你熟睡的脸庞，冰雪是你保暖的衣裳，
数不尽的世纪里，你健康的成长，直到你的鼾声惊扰了纯白的女王，
她冰冷的双唇将你唤醒，
你睁开眼睛屹立在群山中央，寒风低语着你的名字，
哦，傲霜，傲霜……”
歌手的声音非常浑厚，就像是天空中隆隆的雷声，但吐字却很不清晰，彷如婴儿的牙牙学语。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循着歌声向前走去，大路两旁的行人越来越多，直到一座高山之城出现在他的面前。
确切的说，这座城市位于他眼前这座山峰的顶上，而雅克正站在山脚下的入口处，一个奇怪的男人正盘腿坐在那里。
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口水顺着过膝的胡子一直流到脚面，须发浓密非常，绑成两股辫子搭在双肩，上身不着片缕，肌肉上刻满各种伤痕，下身着一条铁片焊接的长裤。
从外表看，他除了丑一点，傻一点，和一般的帝国人并没有多大的差异，唯一的区别是……
身高。
男人足有十米以上，光是粗壮的大腿就足够有四个雅克宽。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是雅克听说过这个种族，他们被称为“巨人”，是从遥远的北方迁徙过来的种族，帝国人将他们视为怪物，但也有一些民族封其为神灵的使者。
刚才听到的歌声正是来自于这个巨人百无聊赖的消遣。
“……傲霜屹立在世界中央，
他两眼彷徨，四下张望，
他深远的目光投向远方，
他想看看群山那边是什么模样，
哦，傲霜，傲霜，久远之王，你的目光将太阳灼伤，
哦，傲霜，傲霜，久远之王，你的传说在大地上传唱……”
雅克听的正出神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由远及近，他抬头寻觅，只见通向山顶的栈道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正从高处掉落谷底。
“呵哈哈哈哈！”见此情景，巨人立刻停下歌唱，痛快拍手还发出隆隆的笑声。
雅克不禁皱起眉头，显然这个巨人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呆萌”，他把生命的消逝视为是一种消遣，更别提他的旁边还丢了好几具被啃光了血肉的人类的骸骨。
这家伙恐怕不是一个可以友好相处的对象。
但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而这条路的入口恰好就在巨人的身后，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正在纠结间，他背后的大路却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声音渐强，他蓦然回首，只见大路尽头，一骑绝尘，驰骋而来。
眨眼间，一人一骑如一道闪电般从雅克身边掠过，眨眼就到了巨人面前。
雅克见他在巨人面前勒紧缰绳，也不禁躲到一旁仔细打量，只见：
头顶全封秘银盔，盔顶红色长缨迎风招展，身披白色战袍，一身秘银锁子甲，腰系龙纹玉带，足下白鬃红蹄龙血马，腰悬七尺长的破甲细剑，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扛著一个比骑士体型还要大的圆滚滚的包裹。
收紧缰绳，龙血马原地打了个转儿。
“哈哈哈！铁皮人！”巨人兴奋地拍手道。
“丑八怪，入境检查官们去哪儿了？”
那冰冷的秘银头盔下面，竟传出清冽动人的少女佳音，这声音就像一股冷泉直击雅克火热的内心。
“女人！好吃！”巨人傻乎乎的大笑，同时，他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紫色的舌头□□着轮胎一样的嘴唇，“都在这里！哈哈！都在！”
“你吃了审查官？”头盔下的声音越显冰冷，雅克感到她的杀气明显从盔甲后面满溢出来，皮肤被刺的像针扎一样疼痛的。
“男人！不好吃！女人！才好吃！我要吃了你！”巨人一边说一边挪动他庞大的身躯，这坨肉山的阴影像一团乌云把骑士连人带马整个笼罩其中，他怪笑着，残缺的齿缝间还挂着未咀嚼干净的人肉。
“丑陋的家伙，你甚至不配成为我墙上的标本。”骑士冷冷地说道，她拔出身侧的刺剑，踢了踢坐骑的侧腹，“樱桃，让我们给这个不懂礼貌的乡巴佬一点教训。”
“咴咴！”名叫樱桃的龙血马用鼻孔发出嘶鸣，雅克还是第一次见到马会这样发出声音，它眯起的眼睛，微微朝上的鼻孔，还有不耐烦甚至带点盛气凌人的叫声，简直就是满满的大小姐脾气。
巨人忽然发怒，他顺手拔起旁边的小树，“我不是乡巴佬！”，随着这声咆哮，树干猛地向骑士挥击过去，雅克见状不妙，慌忙迎上前去。
“‘燃空之翼’·‘剧火炮’！”火焰顺着他的指尖飞出，非常精准的打在树干上，一瞬间就把树干点着了。
“烫烫烫！”巨人连喊三声，忙笨拙的丢掉燃烧的树干，而与此同时，骑士却没有趁机躲开，只是回头看了雅克一眼。
她头盔下面冰冷的视线直视着雅克，不知为何，让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焦灼感，仿佛她是在无声的谴责他打扰了自己的乐趣。
“嘘——！”骑士竖起一根手指到嘴唇的位置，仅仅是这个轻轻的动作，就让雅克倍感焦灼，他慌忙弓了弓腰表示道歉，然后乖乖闪到一边去。
显然，这位骑士并不需要任何的帮助。
巨人已经从恐慌中晃过神来，他变得更加愤怒，城门似的大手向着骑士就抓了过去。
“我有一个好主意，”骑士眼看着巨人向她接近，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就连她的坐骑“樱桃”都只是用一个鼻孔出气，一点都不把临近的威胁放在眼里，“你吃掉了审查官，那么，就由你来代替他们的职务好了。”
“吃肉！”
巨人的咆哮和骑士冰冷的话语交汇在一起，形成非常奇异的画卷。
“樱桃，你觉得可好？”
“咴咴！”樱桃还是带搭不理。
“那，就这么说定了。”骑士话毕，忽然昂起头，把剑指着前方，“‘龙威’！”
随着她的咆哮（雅克不确定她所施展的到底是魔法还是武技），仿佛一条凶猛的巨龙从她的身躯汹涌跃出，巨人被这声吼叫吓得脸色铁青，身体像被人麻痹一样动弹不得僵在当场。
“你甚至不是一个有价值的猎物，哪怕比起‘他’来都差远了。”骑士说着催动坐骑，只见一人一马仿佛融为一体，她放松缰绳，骏马像长出了翅膀腾空而起。
“‘天屠’！”
雅克还没有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巨人就控制不住的哀嚎起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耳，红黑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来。
哀嚎声如此刺耳，连雅克都有些于心不忍。
“如果你听不懂人话，那这个也是多余的咯！”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巨人身后的骑士在马上用剑尖挑着硕大的耳朵，一派轻松的姿态，“再给你个机会，跪下，投降，膜拜高山的主人。”
她高傲而不可一世，而痛苦的巨人已经被彻底激怒，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扑向前方，像暴怒的公牛一样冲了过来。
“果然，乡巴佬，就是乡巴佬。”骑士失望的摇摇头，说话间，她甩了甩刺剑，把耳朵丢在一旁，而一直拎着包裹从未放下的手调整了下姿势，就在巨人冲过来的瞬间，她猛地把那个跟巨人的脑袋差不多大的包裹砸向他的侧脸，只听到一身非常清脆的骨折声，巨人一声惨叫向后翻滚过去。
差点把一旁观战的雅克给砸在身子底下。
包裹里的东西被硬甩了出来，在地上叽里咕噜滚了好几圈，正好滚到雅克的跟前。
只见那被丢在地上翻滚的东西，原来是一颗巨人的头颅，杂乱的须发黏着风干的血液一起糊在脸上，红色的舌头甩到嘴外。
雅克算不至于被吓死，但也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原来早已经有另一个巨人遭了骑士的“毒手”。
“哦……”巨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刚才那颗头把他砸得昏头转向，而骑士在此时翻身下马，站在他面前。
雅克这才发现，骑士虽然身材苗条，但个子却很高，估计将近一米八。
她用铁靴踩着巨人的手指，刀子一样的鞋尖深深扎入厚实的皮肤，竟然还没有渗出血来，但巨人已经是疼的哇哇大叫。
“丑八怪，这一次，你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巨人一边呜咽着一边回答。
“杀了你很容易，但我这个月已经猎杀了一个巨人，名额已经用掉了，如果再把你干掉，恐怕会违反了自然的平衡，毕竟，现在巨人也不多了。”
巨人趴在地上只顾着呻吟。
“从今以后，你不许离开这里半步，你要代替被你吃掉的审查官帮我们看守城门，如果你敢逃跑，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如果你敢袭击行人和我的人民，我会把你碎剐了挂在城墙上……如果你不懂‘碎剐’是什么意思，那我可以先拿你的大腿做个示范。”
她说着，就举起剑，巨人见状连忙哭喊着求饶，“懂懂！撞山懂！”
“撞山？这是你的名字？太傻了，嗯，今天起你就叫‘猪耳朵’好了。”
“猪、猪……”
“不愿意？那我把你的另一只耳朵也切下来。”
“愿意！愿意！猪耳朵愿意！”
她满意的翻身上马。
雅克从头看到尾，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残暴，孤高，那浑身的铠甲就像毒刺一样将她包裹其中，但雅克也知道，毒刺之下，必有芳香。
一见她要离开，雅克连忙跑到马前。
“咴咴！”如果不是骑士反应快拉紧缰绳，那匹高傲的樱桃差点就把他的头都踩扁了。
“你……”骑士上下打量拦在她马前的人，先是盯着他尖尖的耳朵，再歪头看向那条在身后甩来甩去的尾巴，“你是什么人？”
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种族有着精灵似的耳朵，赤金色的头发，太阳般的双眸，还长了一条兽人似的大尾巴。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旅人，美丽的高山之花，请允许我献上我的问候。”
“油嘴滑舌，原来是个好色之徒。”骑士冷哼一声，马镫踢了踢樱桃的侧腹，骏马立刻扬开四蹄，如果不是雅克躲避及时，差点就被他进尘土里。
他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一旁的巨人见他如此狼狈，一时竟然忘了自己被削掉耳朵的痛苦，拍手哈哈大笑。
雅克看了他一眼。
“你也真是心宽。”他摇头苦笑。
“笨笨，笨笨，笨笨给猪耳朵吃肉！”巨人忽然面露贪婪把大手伸向雅克。
这个举动吓了他一跳。
“喂！你干什么？你的主人可是说让你不要袭击行人！”雅克连忙躲开。
“主人说猪耳朵不能袭击行人，主人没说不许吃好色之徒！”
“这，你这家伙，到底是比看起来的聪明，‘燃空之翼’·‘惊雷炮’。”
话音刚落，雅克突然施放魔法，一声巨响，巨人不仅头上着火，而且还差点被震聋，他再次滚在地上哇哇大叫。
“巨人，你要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小看那些比你帅的人。”雅克摇摇头，不管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巨人，也循着马蹄印向山上走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巨人总算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百无聊赖，取过骑士丢在一边的头颅，抱在怀里把玩起来。
说而就在此时，忽然刮来一阵阴风，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路那边，又出现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
他走路像鬼魅一样无声无息，有几绺干枯的白发从兜帽边沿垂在耳边，斗篷后边露出一小节白惨惨的物体，似乎还在自如的摆动。
“巨人。”他说话了，那声音很别扭，就好像声带是个千疮百孔的破风箱。
“巨人是猪耳朵！”巨人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眼前这个人让猪耳朵非常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叫猪耳朵？真是没品的名字，”他嘲笑道，“喂，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尾巴的人？”
他斗篷下面露出的左手缠满绷带，右手又苍白干枯，左边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隐隐能看出也是缠着绷带，而右脸一如右手般枯槁，露出的蓝色眼睛死气沉沉的，眼神中满是虚无和绝望。
光是站在这个人面前猪耳朵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股打脚心涌出的寒气直冲头顶。
“好色人上山去了，跟着主人。”
“好色人？哦，那就是他了。”
“尸体人是旅人吗？还是尸体人也是好色人？”
“尸体人？”不知为何，他扭曲的脸上露出了很是骄傲的笑容，“我叫死寒，我是旅人，不过你可以叫我尸体人，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好听？”就连猪耳朵自己都觉得“尸体人”很别扭，但对方却觉得好听，他直觉这个人不好对付，只好任由他走上山区。
猪耳朵一直跟随他的背影，久久不能把视线移开，因为在他的身后，一条只剩下骨头的尾巴正拖在地上左右的摆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