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甘棠》多梨

6、六只柚子

　　平行番外六

　　等到梁却葵抱着一束花和甜品回来的时候，后座上的两个人早就整理好了衣服。棠柚坐的位置离萧则行稍稍远了一些，拿着一个小镜子，在认认真真地补着口红。
　　回去一路无话，棠柚的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是Gottfried开始频频献殷勤了。萧则行坐的端正，凝神瞧着前方，没有丝毫笑容。

　　只是在下车的时候，棠柚的裙子被勾了一下，朱红的裙摆飘起漂亮的弧度，白皙的腿只露出一点点，又被这一片浓郁的红遮盖住。

　　梁却葵抱着花和萧则行告别，连续叫了两声“二叔”，萧则行才注意到她，点点头。
　　这时候，棠柚已经脚步轻快地走远了，那抹动人的红在流淌着璀璨光芒的玻璃后一闪而过，融入明亮温暖中。

　　梁却葵抱着花，推开房门，一眼看到棠柚捏着一根烟，放在鼻下，在慢慢地嗅。

　　棠柚不抽烟，梁却葵也不抽。她将甜点盒放在了桌子上，怀中的花仔细地插入玻璃瓶中。一切都做好之后，她才转身，问棠柚：“你……”
　　棠柚晃了晃那根烟，告诉梁却葵：“从二叔那里拿的。”

　　将烟丢到桌子上，她仰面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手指摸向方才被他触碰过的腰肢。
　　被用力捏住的触感尚在，像是被香水沾染过的手帕。棠柚伸手摸了一把，感觉却截然不同。

　　她闭上眼睛，细细地回想他的手指。单从表面上来看，萧则行拥有一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但触碰后才发现，那双手并非看上去那般温润，肌肤也并不柔嫩。在脑海中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终于想到了合适的形容词。
　　像是一把剑，光华如玉，暗藏玄机。

　　梁却葵没有对好友的撩拨来进行指点，她熟知好友的心意。棠柚一直都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她有自己的主意，完全不需要别人的提醒。

　　在梁却葵心中，倘若有人能和萧则行登对，那也只有棠柚。
　　这样想着，梁却葵拿着花剪，认认真真地剪去一片受了伤的叶子。

　　-

　　棠柚在次日清晨收到萧则行的邀约，地点在一所中餐厅，请她和梁却葵一起过去。
　　她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她答应了Gottfried，要一起去滑雪。

　　斯德哥尔摩最美的时节其实是夏天，或许因为冬季过于漫长寒冷，这边的人更爱灿烂的阳光。可惜棠柚来的时节不对，只能体验一下只有几个小时的白天。

　　棠柚不知道萧则行收到消息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今日短暂的白昼也并没有金灿灿的阳光，拉开窗帘，外面依旧是扑扑簌簌的小雪。没有前几天那样惊天动地的阵仗，阴郁沉闷而压抑。

　　上午，她花了两个小时订购美丽的滑雪运动套装，顺便给孟云秋发了短信，禀报一下自己的近况。
　　萧维景问了几遍，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去。棠柚没想好，只告诉他两个字。
　　待定。

　　的确是待定。
　　在和萧则行没有实质性进展之前，棠柚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出点东西来。

　　托梁却葵帮忙，棠柚从梁衍那边得到了些零零碎碎的答案。在他们这样的人面前，棠柚的小心思完全藏不住。只不过梁衍也乐于见到孤零零的萧则行有伴，并没有多做隐瞒。
　　不过他也听从了梁却葵紧张兮兮的叮嘱，没有向萧则行透露。

　　午饭刚结束，棠柚接到了Gottfried的电话。对方充满遗憾地告诉她，自己临危受命，因工作问题，不得不暂时离开斯德哥尔摩一阵。据他估计，约莫一周后才能抵达。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刚刚给棠柚送来她选择的滑雪装备。棠柚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微笑着让人将东西放好。

　　在四点钟，棠柚接到了萧则行亲自打来的电话。

　　隔着手机，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稍低一些，透着干净而温和的气息：“柚柚。”

　　家里的人都这样叫她，无论是长辈还是同龄人，都喜爱这个叠字的称呼。棠柚没有多余的小名或者昵称，但她认为萧则行叫她名字时，与其他人不同。
　　或许也并非他语气不同，只是她敏感的少女心让其变得动听。

　　棠柚直挺挺地站在落地窗前，伸手触碰着冰凉的玻璃：“嗯。”
　　“我新聘请了一位中餐厨师，”萧则行的声音不疾不徐，“擅长做川菜和湘菜，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棠柚摆弄着一层轻纱：“请我和却葵一起吗？”
　　“不，”手机那边他笑了，“只请你。”

　　棠柚没有立刻给他答案：“我考虑一下。”

　　棠柚知道萧则行擅长钓鱼。
　　钓鱼这种东西，无论是放饵，还是下钩收钩，都需要耐心。
　　他所享受的并非结果，而是这个过程。同理，棠柚也不会轻易地咬饵。

　　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被人认真珍惜。

　　-

　　萧则行的助理一早就发现了先生的不对劲。

　　今日清晨，萧则行抵达公司的时间迟了两分钟。对于旁人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这可是工作生活都规律到如机器人的萧则行啊。
　　跟随萧则行来北欧这么久，助理深刻意识到自己所服务的对象是一人形机器工作狂。

　　初来北欧的时候，日子并不算好过。这边完全是未开拓的荒野，而那个时候，北欧人排华的现象也比如今更加严重。前期萧则行加班现象远远比如今更加严重，压力也大。在众人不约而同选择酒色来缓解压力的时候，萧则行却将自己沉浸在健身房亦或者滑雪等其他的运动中，予以排解。
　　他作息规律健康到令助理咋舌，连抽烟都少见。饮酒是常态，但他却极少喝醉。

　　助理翻开自己的备注，讶异地发觉，今日竟是萧则行第一次迟到。

　　上午萧则行让他在知名餐厅中订了位置，不过半小时，又让他取消。助理惴惴不安，不明白他是何想法。
　　工作中的萧则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办公室中，助理窥见，烟灰缸中明显有两根刚刚点燃、没抽两口就被按灭的香烟。

　　这种异样在晚上得到了答案，萧则行今日归家时间较早，助理跟随他回家中取一份重要的文件。厨房今日精心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助理嗅到阵阵香味。伴随着他肚子忍不住的一声咕嘟，萧则行的手机响了。

　　“柚柚？”萧则行的西装外套只脱了一半，另一半还穿在身上，他并不在意，就这种姿势接起电话。

　　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他表情平静，换了只手拿手机，将外套整个脱去。
　　“好，没关系，”萧则行微笑，“改日再聊。”

　　助理隐约记起，先生有个无血缘的侄女，似乎就叫柚柚。
　　什么柚来着？好像是棠柚……她最近也在斯德哥尔摩……

　　这样乱糟糟的想法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晃悠，在萧则行轻飘飘的一句“一起吃饭吧”中，顿时化为乌有。

　　助理没反应过来，讶然地看着萧则行。

　　“一起吃吧，”萧则行重复一遍，自然地坐下，拿了根烟，又放回去，看着他，“约的小朋友今天没来，总不能浪费厨师的一片心意。”

　　助理诚惶诚恐地坐下。
　　其实先生没必要解释。先生不是多话的人，他不需要告知此次晚饭的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助理总感觉，今天晚上的先生，似乎有些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