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肿么介个亚子捏？》丹若远

3、第三章 月落星沉

　　当一块白莹莹的玉片贴上她额头时，莫名其妙的记忆像蝗灾卷地，浩浩荡荡地填满郝袖的小脑瓜。

　　头痛欲裂之际，不小心瞄到天边的颜色，有点与众不同。

　　鱼鳞形状的云一片一片铺满，黑色的整体夹了些白色的丝线，四周还散着黑色的小圆点。

　　吓人哦，赶紧闭上不听话的眼睛，重新投入汲取记忆的战斗中。直到迷迷糊糊想起小说里的情节。

　　“谁要渡劫了？”

　　这时端木清正一边为郝袖护法，一边与洛茗卿卿我我，“阿茗～”
　　小嘴妖娆地翘了一半，望见天色，脸色突变。

　　猛地站起身往前迈一步护住洛茗，飞快地拿出玉箫，黑色暗沉的灵气从身体周围涌出，眼眸变成闪电似的亮蓝色，气氛突然紧绷，她紧紧皱着眉，观察一会儿，当机立断低声喊道：“阿茗！快走！”

　　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怎么回事？明明只是觉醒记忆，怎么招来了魔族的九重天劫！”

　　“快回去！不要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天空很应景地炸开一声轰隆，黑云中翻滚着紫黑色闪电，两色交错撕扯起来，还伴着些低吼般的轰隆，几分钟前晴朗的天，这么快，变得像只发怒的野兽。

　　洛茗跟着她站起来，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冰凉的手握住她炙热的手，拿着玉箫，端木清知道她什么意思，心一下揪起来。

　　渡劫本就要一方承受，不是死，便是活。甫一突破洞虚期，在场的人只有她，有较高的可能，活下来。
　　“阿茗！”

　　“小清。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你究竟想推开我多少次？”洛虞顺着端木清的手掌拉上了她的手臂。

　　“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轻轻地呢喃道：“仙魔大战也是，现在也是。”

　　“为什么老是这样，你.....”

　　洛茗盯着端木清一双亮亮的有水汽的眼眸，渐渐哽咽起来，端木清不忍心，轻轻揽住她的肩，打断了她，“阿茗。阿茗。没事的。”

　　“你一直比我强，我知道的，你也知道的。”
　　“但是阿茗，你体内的火毒多年未解，没人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我怎么敢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端木清抬起头，看着她，清瘦的脊背，肩上几乎没有肉。

　　“阿茗，自百年前一战，你瘦了。”

　　收紧双手，端木清不知想到了什么，两滴眼泪掉下来，混入泥土中。

　　“我不想再体验失去你的感觉了。”

　　她扑过去抱住洛茗，蹭了蹭，却趁着洛茗恍神之际，用牙悄悄咬开灵兽袋，唤出一只白鹰，掐着手指施了一点术法，灵气裹挟把洛虞绑了上去。

　　又握住萧，在雷电滚滚之隙，最后深深地看了洛茗一眼，拍了拍白鹰巨大的翅膀。

　　“白月，带着阿茗离开这里。”

　　“黑云散去之前，不要回来。”

　　等到洛茗消失在远方蓝天里，没了踪迹，端木清才垂下眼眸，腰背肩颈再也撑不直，天劫的威压加在三人身上，而她一人全揽了过来。

　　快步走到郝袖跟前，这时郝袖正头疼得无以复加，一直没注意到境况之危险。

　　端木清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小猪，我们有麻烦了。”

　　“你看那边那片紫云，九道闪电。是九重天劫。”

　　“突破大乘期只是八重。为什么记忆觉醒会引来九重？”

　　郝袖闻言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端木清额头上冒出虚汗，又感觉到那一双手的冰凉，天边轰隆炸亮一片乌云，暗光流动，情况不妙。

　　现下删档重来可以吗？

　　“那姐姐，你也走吧，如果没有把握。我没什么关系。你快回去吧。”

　　“大不了又回去啦。”

　　可惜嘴上虽这么说，她还是心知肚明，人生不是游戏，怎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复活，当生命儿戏。

　　人尽皆知嘛，每一生灵，独特美丽，也宝贵，也难悔。

　　所以可以知道，这天雷劈下来留下一捧灰，世上便不会有郝袖了。

　　她也不甘心但心有所爱之人，更值得活下来，况且她怎会不知道，此难在她，而端木清空受无妄之灾。

　　“对不起啊，之前还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唉，小姐姐。再见再见，各回各家咯。”

　　郝袖笑了笑，想说点骚话活跃气氛，不然天空阴沉沉的压抑，“小姐姐，嘿嘿嘿，我......”

　　字句初出口，却看见端木清使劲摸了摸她的头，将玉箫抛向天空，提起一柄黑剑，剑身缠绕了一圈水波，利刃与水柔，劲中染温情。

　　郝袖没见过冷兵器，也没见过战斗。

　　忽然一声雷鸣，鸟兽自山林散尽，在郝袖呆滞恐惧的目光里，端木清望向洛茗消失的方向，闭了闭眼，再扭头，寒光毕露，拭刃迎战。

　　她紧紧拧着眉，没有后退，想起了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在现代看的一本书，上有谁的一句话，时间太长百年已过，那时她一边读一边摇头，笑文人闹骚太多。

　　现在才明白那种悲切，明明未来还应该更长。

　　那句话怎么说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孤胆任之行，成败应不知。

　　最后融入天劫之前，端木清想起了洛茗，嘴角忍不住又弯了弯。

　　“阿茗。”

　　“滋。”没多久，又是一道碗口粗的紫电直直劈向郝袖，中途被劫下，她看向伤痕累累的那个人影，第八次，端木清已经手脚发软，疼痛堆积早已麻木，旧伤新伤一并，下一次恐怕扛不住了。

　　倚着灰蒙蒙的剑，端木清扭头冲她笑了笑，露出白到发光的牙。

　　郝袖想着，‘大家都这样，很温柔。’

　　看着满地焦枯，桃源变为荒原，郝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还有恐惧，还有无力。

　　偷偷瞄向不远不近的一片空地上躺着的端木清，她也不像留有余力的样子，最后一击将近，而她还站不起来，那么自己好像还有点用。

　　‘这么多年承蒙厚爱，也愿尽点绵薄之力。’

　　郝袖总想着死，可谁不想活呢？只是世界的美好，让她不敢舍义取生。

　　所以最后那道雷，劈在了郝袖身上，端木清闭着眼迟迟没有等来。
　　　　
　　郝袖倒在灰烬上，酥酥麻麻的，怎么不疼？

　　最后闭上眼之前，余光瞥见天降甘霖，万物一瞬生长，忽而有桃红，有棠绿，再见青草矮树，鸟雀归林。

　　郝袖看见劫云散却，也看见霞晖满天，依稀听见渔歌牧歌齐齐响起来，不在远方近前，悠悠的，她也像云，轻飘飘的。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然后她闭上眼，扯出一个笑。

　　四周天地寂静了起来。

　　“妈的为什么。”
　　清凉翠绿的院子里，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捧着片白玉面目狰狞，“为什么抽奖又没中，我日你吗老子这对垃圾小鸡爪怎么就这么黑！”

　　“今年最新限量款皮肤啊，袖袖，你抽到了么？”少女扭头看向小伙伴，那小圆脸小姑娘与她岁数相仿，正坐在石凳上吃零食。

　　郝袖憨憨地怂怂地在她的目光威逼下，竖起五根手指，“我，我抽了五次才抽出来。”

　　她是真不敢把第一次就中奖这种事说出来。

　　就算这样谦虚，谭九维，那个愤怒少女，郝袖的伴读，仍然忿然作色道：“我特么抽了五十次！”

　　“老子特么就还不信了，再来！不就你吗的氪金吗，爸爸还怕了你？！”
　　“老子韭菜养殖棚户一号区优秀品种从来不惮这些批东西！”

　　郝袖：“......”
　　虽然很想解救小伙伴钱包于水深火热中，但她不敢。

　　拘谨地绞着手指，郝袖眼睛捕到两束熟悉的身影。
　　拜把儿姐妹嘛，端木清和姐夫洛茗，魔教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魔教教主夫人，万人之上。

　　郝袖迎上去开心地叫道：“姐！姐！”
　　“听说刚才四道盟又来人了？有啥好玩的没？”
　　“上次器道宗输了的那个人来了吗？他好搞笑哦，嘿嘿嘿。”

　　此时距离九重天劫已有两年，当初洛茗把她俩从乱草里扒拉出来，虽说惨不忍睹，但养了许久，端木清修为高，几天又活蹦乱跳的，顺便还依着天劫遗留的灵气突破了洞虚中期，比肩正道老怪物。

　　倒是郝袖，一下给她劈得半死不活，躺了半年才养了点活力，不说年龄外貌从十八倒退回十岁左右，而且人也是弱柳虚虚的样子。

　　为此端木清和洛茗收尽四海八荒的天灵地宝，一股脑地补，补得小脸红彤彤的哟，整个人都一股香味，可可爱爱。

　　再加上她有趣的灵魂，乖巧的表面，两人宠爱得不行。

　　而郝袖好像也忘了回去，开开心心地当上咸鱼混日子，再没有说过想家。

　　端木清走过来抢郝袖的零食，撇撇嘴说道：“唉，那人没来，今天超无聊的，他们都没bb我。”

　　郝袖把小糕点递到洛茗嘴边，洛茗笑起来摸摸她的小脑袋问道：“踏尘宗计划交换弟子，袖袖，想去吗？”

　　“去去去，怎么不去，听说正道漂亮姐姐超多诶。”

　　点了点头，端木清看向一旁谭九维，她正认真且专注地戳玉笏，几百抽的失败使她眉头紧皱。
　　“九维也去吧，两个人好玩一点。”

　　“先人板板，再来！嗯？去哪？卧槽又没中，你吗。”

　　端木清：“.......”

　　郝袖从洛茗大腿爬下来，拍拍身上的食物碎屑，朝谭九维冲过去，冒着生命危险点了点玉笏上那个大大红红的再来一次。

　　在谭九维恐怖危险的注视下嘿嘿一笑。

　　玉笏屏幕上缓缓爆出烟花，一款靓丽的皮肤应声而出。

　　“我日....”

　　打闹声里，高山云里，舞榭楼台传出一阵阵笑，或有鸟鹤飞过，或有走兽蛇行，她们在宛如永恒的岁月河流之中沐着暖阳，似暖阳。

　　一阵哄笑，郝袖拉着谭九维不让她摔玉笏，不经意看见满是爬山虎的矮墙，浸在细细的光里。
　　再对上端木清的目光，端木清冲她吹了声口哨。
　　又看到洛茗朝她一笑。

　　还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