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行》晴初QC

2、念：一

　　顾理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着细雪，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层灰白色的雾覆盖着，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哪里？像是下雪了，却一点都不冷。”顾理感到十分奇怪，便伸出双手想要去拨开面前的雾。可是这雾却像水一样，双手划过时能感觉到密实的质感却看不出有任何的流动。
　　“喂！有人吗？喂！”声音空荡荡地回响着，顾理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按照刚刚的回声来说，这里明明应该是一个很大很空旷的地方，可为什么这雾气却像是浮动在我周围，密实地充斥着周围一切？”
　　嘶......顾理应声回头望去。只见在这天地一白中，有一个少年背对顾理站着。少年有一头黑色的齐耳短发，本来就不是很齐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身高和顾理差不多，光着脚站在白雾里，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却脏得有些发黄的长袍子，袍子松松垮垮根本不合身。后背的正中央用鲜艳的红色颜料，写了一个即使隔着十几米也能清晰辨认的字——“囚”。
　　顾理瞪大了眼睛，努力想把那个背影看得更清晰些，可雾气变得愈来愈浓了。顾理正想上前，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脚下看似轻飘飘的地面。
　　“啧，怎么动不了了！不行，得爬出去，再不出去，林师兄就要走远了！快一点，再快一点！”顾理奋力扒开周围白雪似的东西，使劲向上拉扯着身子。压在下半身的“白雪”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眼看着少年越走越远，顾理只得朝少年大喊道：“师兄！等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师兄！林师兄！”
　　前面的少年似乎听见了顾理呼喊，停下了脚步。顾理暗暗松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用力撑着胳膊想要从“白雪”中挣出来。
　　此时，少年却赫然回头，大步流星地朝顾理走来。顾理愣住了“不，这不是林余归 。林余归有着一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金色眼睛。可面前少年的两眼却是两个黑黑的洞。不，林余归不会露出这般奸诈阴森的笑容！”少年背着手，看上去悠闲极了，如果忽略那双空洞般的眼睛，这或许只是一个愉悦的笑容。
　　顾理看得打了个寒颤，继续想要爬出来，可越是着急越是方寸大乱。“少年越走越近，自己却陷在这里纹丝不动，他是谁，为什么长得与师兄如此相像？他的眼睛呢......”无数的疑惑在脑海中闪过，但此时的顾理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迎面走来的少年直接掐住了顾理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拉出了地面。
　　少年的手越掐越紧，将顾理拉出地面后也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啊啊啊......”顾理忍不住叫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扯断了，每一寸肌肤都传来无比疼痛的危险信号。无论是这毛骨悚然的画面还是身体的疼痛，都在警告着顾理。顾理感到眩晕，就像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在眼前的画面却开始变得暗淡，只有少年的面庞越来越近，那笑容仿佛正在吞没周围的一切——也包括顾理。顾理无胡乱地挥动着手臂，想要掰开少年的手，可是却像溺水一般全身僵硬，无法呼吸。顾理无力地反抗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掐住自己的脖子，看着少年队连越凑越近，死命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感受着所有的白雾都在那一刻压向自己。
　　压抑。窒息。一切慢慢淡去，变得混沌，再归于纯粹的黑暗与寂静。
　　......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啾~啾啾~
　　顾理在床上困倦地睁开眼睛，看着屋内的墙壁上映着艳阳斑驳的光影，丝毫不吝啬的阳光洒在屋内的木桌子上，明亮的棕红色让人想起暖暖的炉火。
　　屋内的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的，从房门进来后除了右侧靠窗的一张矮床，与床头对立地靠墙放着一张没有花纹的木制桌子和一把同样朴素的实木椅子。床头的斜对角、正对着门，放着一个多层的书柜，此外便没有多余的家具。所有的木制器具都无一例外是红褐色的，除了打磨的有棱有角以外，没有过多修饰。从进门开始的地板上都铺上了一层编制的灰绿色凉席。
　　“果然又是梦呢。”顾理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子，面对着墙面，再次闭上眼睛，把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唔，好困，这一场梦简直连醒来了都让人感到精疲力竭……”
　　躺了一会，顾理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梦中的场景。于是索性就坐了起来，因为床是靠着墙的，所以稍微一歪就可以把头靠在窗棂上。顾理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窗户虽然是木制的，也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但是由于主人保养得很到位。所以开窗时并没有声响。
　　窗外阳光灿烂，宽敞的门廊上一尘不染。再往前看去，是几棵老树围绕着中间的小池塘，池塘类似一个边缘不规则的长方形，竖着躺在庭院里。再往前看就是对面的房间了，顾理所在的单层房子（并不是顾理自己住一栋）与对面师兄们住的，都是规整长方形的房子，带着一丝江南风味。
　　顾理把头轻轻靠在木制的窗棂上。当年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林余归也喜欢这么靠在这里看书。
　　那年，只能踮着脚才勉强看到余归脑袋的顾理，还以为林余归靠着窗户睡着了。
　　“嘘！别大声说话，我师兄还在里面睡觉呢。”年幼的顾理对谈笑路过的两人小声说道。可没想到对面的两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哦？是么？我们的小余居然开始喜欢睡懒觉了吗？”
　　“难得难得，走，去吓吓小师弟去，看能不能把他吓得跳起来。反正今天放假，有的是时间。”那二人便蹑手蹑脚地朝窗户走去。
　　“喂！你们会把他唔……吵醒唔…唔…”顾理已经被捂着嘴没法说话了，急得朝那人直瞪眼睛。
　　……
　　想到这儿，顾理条件反射地从窗棂上抬起了头。可惜那些身影应该再也不会出现在这扇窗外了吧。既不会再有窗外守着师兄的孩子，也不会再有靠在窗棂上静静看书的师兄了。
　　顾理起身离开窗前。时候不早了，也该起床了。顾理一边整理床铺一边想着“唉，怎么又梦到林师兄了。那到底算是个噩梦还是个好梦呢？
　　啊，不对还是叫他林余归吧，毕竟他早就已经不是我师兄了。”

作者有话说

　　本篇是跟随着顾理的视觉所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