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了》嘎琳

2、脸红

　　方赫斜靠在门边，看着安枫煞有介事地从包里拿出纸笔，在最顶上写了“宿舍条例”四个大字。
　　方赫觉得可能是刚才吓着人家了，一个人单住这么久，猛地看见一个帅哥没穿衣服勾引他，被吓到是正常反应。
　　“刚才我忘了穿上衣，是我的疏忽。”安枫听见方赫象征性的道了个歉。笔尖一顿，又继续流畅的写下去。
　　宿舍内不允许衣冠不整。方赫视力好，瞄到第一行就写着这几个字。
　　“怎么样算是衣冠整洁？”方赫随口问了一句。
　　“不穿上衣或裤子，亦或者两者都不穿。”安枫没抬头。“宿舍一般12点熄灯，楼下门禁23点。最好不要过了这个点，不然会影响同学休息。”
　　方赫点头，表示23点前回宿舍没意见。

　　安枫又往上加了几条关于洗手间使用以及宿舍卫生之类的条例。安枫有点轻微洁癖，原来那个舍友觉得这是小题大做，嘟囔了半个学期后因为别的原因转走了。
　　有眼力见儿，放过自己，也放过安枫。
　　方赫看过之后表示没有任何意见，安枫微微诧异，光保持床铺整洁一点很多男生就做不到。枕头下面可能有脏袜子，也可能有小黄书；被子永远叠不好，窝在一起像个春卷。初中时还有人因为这个骂安枫变态管别人床铺，后来在校外小巷子里安枫教他什么叫作谨言慎行。
　　写完之后安枫有点沉默，好久没跟人因为宿舍条例吵架了，居然还有点怀念。
　　方赫一脸茫然地看着露出追忆往昔的表情的安枫，默默地退回了门边靠着。
　　新同桌兼舍友可能是个精分，怎么破？
　　最后还是安枫打破了两人快要飞跃外太空的脑中幻想。
　　“你抽烟吗？”安枫看着方赫。
　　“哟，安枫你还抽烟？有夹带进来吗？”方赫乐了，没想到安枫这种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居然抽烟。“我不怎么抽，烦了才抽。”方赫没忘回答问题。
　　“你要抽烟的话去阳台抽，记得关窗，房间里有一丝烟味我就给你掐了。”安枫没管前一句，低着头又添上一条。
　　方赫又笑了，安枫一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冷漠不近人情，明明很好玩一人，干嘛非得一副快要看破红尘的模样跟同学相处。
　　安枫一抬眼，看到方赫笑着靠在门边，身材颀长，宽大的T恤上有五颜六色的涂鸦，只配了一条简约的纯黑短裤也显得很帅气。
　　二中别的不说，校舍的装修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两人间，装修偏向简约风，安枫自己一个人住也没加什么装饰，硬生生把简约又变成了性冷淡风。
　　安枫以前从没觉得日光灯太暗，但他突然想再看清楚一点方赫的笑。
　　自己可能疯了，安枫想，他跟方赫才认识不过十几个小时，说过的话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多。
　　安枫跟汪琛小学就熟，自从安枫在校外篮球场帮假装初中生的汪琛赢了几个球找回场子，汪琛就说这兄弟我结定了。其实那一帮初中生也是菜鸡，汪琛那时候菜上加菜。
　　安枫并不是很想要一个连菜鸡都不如的人做兄弟，但是汪琛在持之以恒这件事上一点都不菜，磨了半个月终于磨得安枫答应教他打球。俩人就这么熟络起来。
　　安枫其实没什么朋友，汪琛是唯一一个。
　　原来上的那小学特别差劲，那个片区的人也特别差劲，安枫和他妈被安枫他爸和他爸正妻赶出门时整个楼的人几乎都看见了，一个人都没出来让他们进去歇会喝口水。安枫感觉有一双双猎奇的目光盯着他们。那时安枫还不懂这个目光意味着什么，后来他最好的朋友和别的同学一起诬陷他考试作弊，安枫去质问那个朋友为什么，那个小学生说：
　　“我妈妈说你是小三的儿子，呸，不要脸，你妈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那之后安枫就懂了，懂得特别透彻。
　　安枫发现漠视他们才不会总是被恶意中伤，但是他忘记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不该被漠视。

　　安枫发了好一会呆，再回神方赫已经坐到靠左的书桌边写试卷了。
　　安枫眨眨眼，拿起双面胶去把宿舍条例贴起来。然后坐到靠右的书桌边也开始做卷子，临近十一点半才去洗漱。方赫也学到很晚，安枫换上休闲服回来准备睡觉他才收了卷子，起身去关门边的灯。
　　关灯的时候方赫说了一句“明天好好考试。”安枫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嗯，你明天也好好考。”安枫听到方赫上床时窸窸窣窣的声响，侧过身面朝墙睡了。

　　翌日清晨，安枫被吵醒了，他睡眠一直不太好。安枫稍微有点头晕，坐起来醒了醒神，抓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5:50。
　　离安枫设的闹钟还有10分钟，但他没再睡个回笼觉。
　　初中有一次就因为多睡了5分钟，起来后发现已经11点了。
　　那次安枫直接给老师发消息说他不舒服请病假，再次睡了过去。高中不行，作为一名老师眼里比较有性格的模范学生是不能装病逃课的。
　　“早，我没吵醒你吧。”方赫从阳台走过来，看样子也是刚起床。
　　“差一点就没有，要不你下次加油？”安枫思维还是混沌的，下意识把腹诽的内容秃噜出来了。
　　艹，这舍友不能要了，这个样子下去最多一个月，他立的高冷人设就得崩。
　　方赫听到这话也是一愣，试探性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安枫踩着梯子下来，径直走向洗手间，他需要水的刺激。

　　9月1号，二中全校开学考试。
　　安枫在学校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收到了来自汪琛的微信：
　　W·詹姆斯·C：这次药丸，我暑假有一个半月都泡在球场。
　　W·詹姆斯·C：枫哥您怎么样，前三没跑了吧。
　　A：嗯，应该没问题。
　　W·詹姆斯·C：枫哥我背语法去了，后会有期！
　　A：嗯，好好考。
　　说罢安枫按了锁屏，把着几乎没动过的早饭倒掉后回了二班，时间还早，还能再背会儿政治。
　　虽然众所周知，政治不是人背的东西。

　　所有考生提前15分钟到各自考场准备，安枫毫无意外的去了1号考场。坐在第二个位置，年纪第一带着啤酒瓶底儿厚的眼镜片，弱不禁风的样子与他书呆子的形象十分相符。
　　反观安枫考那么好还长那么帅，而且没有聪明绝顶，理所应当的被当作膜拜的对象。
　　简直每个少女心中的模范初恋，如果不是他特别冷的话。
　　校园论坛里面曾经有过一个热帖，一个妹子拿着情书跑去跟安枫表白，安枫看都不看：不健身不借贷不租房不报班，请让一下，谢谢。
　　底下赞最多的回复贴：这妹子挺划算的，整整18个字，要是情书可能直接谢谢。
　　据说那妹子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来学校时眼睛肿成金鱼。
　　当然这些安枫通通不知道，作为一个高冷学霸，论坛贴吧的账号他都没有。

　　方赫在高二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位置，他原来的学校出了名的分数高，尤其是第一个考场，大家好像都不是人，全都冲着700去的。
　　二中很普通，市里排名也很普通，每年都是十几个拔尖的，几十个混的，剩下一大堆都中不溜。最后一个考场几乎全是混的，景色十分绚丽多彩，方赫看到有人在拜神，一个缩小版的关二爷，估计是从哪个网吧顺出来的，可以看出来曾历尽沧桑。
　　方赫前面的39号同学头上系了一根黄色的布，嘴里还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同学你在干嘛？”方赫问他。
　　“我在祈求佛保佑我的学业，最不济保佑我不受皮肉之苦。”39号同学语速极快的回了一句，“你是40号？我上学期期末考试才100出头，你是怎么做到比我还低的？”
　　方赫刚想回答：“我是转…”，39号同学停止了念咒，在包里翻找起来，终于从书包底部翻出了一条皱巴巴的黄布，递给方赫：“这是我在某宝上求来的符纸，我近些日子经文读的很多，不如这条你戴着，也算我乐善好施一回。”
　　方赫看着纸符上被磨掉一半的神符，觉得某宝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倒也不必，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信这些东西。”方赫正气凛然地回答，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决不能向封建迷信低头。
　　39号同学很遗憾：“你连个精神寄托都没有，真惨，以后还是少看点电影，容易做梦。”
　　方赫没再理他，专心看着时钟，第一次有些期盼能够赶紧考试。

　　上午考完后安枫去了食堂，全校将近2000号人一起抢饭，食堂大妈抖得有点帕金森。
　　安枫并不喜欢食堂嘈杂的环境，找了个人稍微少点的窗口排着，正好遇到汪琛端着一盘饭菜功成身退。汪琛跟安枫指了下抢的位置，安枫点点头，让汪琛赶紧回去，挡着道儿聊天太尴尬了。
　　方赫昨天没有同学带他参观，顺着大部队到了食堂门口，一眼就看到安枫和另一个男生聊天。
　　方赫莫名有点不爽，拔腿朝安枫走去。“安枫，昨天我临时有事没让同学带我参观，要不你带着我打个饭？”
　　话音刚落，方赫有点想撤回，这话说得太没技术含量了。安枫不会以为他神经病吧。
　　安枫还没说话，一旁的汪琛先开口了：“枫哥，这人你朋友？要不我带他去打饭吧。”说完又睨了一眼方赫，“啧，打饭还得让人带着。”
　　“行了，这是方赫，我同桌。他昨天刚转过来，你赶紧吃饭去吧，我跟他一起打完饭再过去。”安枫也觉得方赫这人有点怪，但听到汪琛这么说还是有点别扭，不由自主的带了点维护的语气。“这是汪琛，我小学同学。”
　　方赫和汪琛互相点个头算打过招呼，后者转身走了，方赫站在安枫后面排队，稍微往前侧侧身，附在安枫耳边小声说：“刚刚我表达方式有问题，不好意思啊。”
　　食堂里面人声鼎沸，碗筷碰撞的声音和交谈声极大，头上吱呀吱呀的老旧风扇半死不活地转动，安枫感觉到后背与人的距离近了许多，接着又清楚地听到方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周围好像被消音了，安枫甚至能听清方赫微微的呼吸声，还能感觉到方赫呼出来的气喷洒到他的肩上。
　　过了几秒，方赫直起身，周围喧嚣依旧，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安枫的错觉。

　　安枫的耳朵尖红了红，然后慢慢晕染整只耳朵，甚至后颈都透着点不自然的粉红色。
　　安枫双手摸到后颈，想要把帽子翻上去，他的脸特别烫，额头却冰凉。摸了半天，他才想起来他穿的不是卫衣，而是没有帽子的校服。
　　哎，这破校服害人不浅。
　　安枫装作无意用手把领子翻上去，然后双手插兜，埋着头低低的说了一句：“以后别理我那么近。”
　　方赫看着少年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点懵，转念一想眯了眯眼，了然的回答：“哦——”
　　安枫头埋得更低了。
　　艹，哦就哦拖长音是什么意思没见过帅哥脸红啊。
　　腹诽完毕，安枫这才感觉好了点，刚好也排到窗口了，食堂阿姨热情地问他：“小伙子要什么菜啊，今天的红烧肉还不错，”说完又补了一句，“小伙子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太热了，要不你再盛碗绿豆汤吧。”
　　安枫咬牙，尽力忽略身后发出的一声没压抑住的嗤笑，“不用了阿姨，再加个包菜就够了。”说完拿着饭卡对着扫描仪刷了一下，端着盘子就走了，走出几步又怕方赫跟不上，故意放慢了点脚步。
　　方赫眉眼弯着，“和前面那人一样，多加一碗绿豆汤。”食堂大妈效率很高，方赫有样学样的照着安枫那样扫了一下，赶紧追上安枫。
　　安枫看着那碗绿豆汤就来气，碍于不好发作，冷冰冰的说：“你随便找个空位坐吧，一会剩菜剩饭倒到柱子旁边的垃圾桶里，脏盘子和餐具扔到旁边的餐具回收箱。”说完不等方赫说话，找到汪琛给他占的位置就坐下吃饭，没再理他。
　　完了，撩脱手了。
　　方赫脑子还清醒，没有凑到安枫眼前，而是坐到过道另一边的位置，绝对听不见安枫说话，但是又肯定能看见安枫。
　　安枫看到了方赫选的位置，撇撇嘴，心思够深。

　　汪琛自然也察觉到安枫奇怪的表情，“你怎么了，方赫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有点事，不一起坐了。”安枫随便搪塞过去。
　　“枫哥，高中之后我好像还第一次见你跟别的人说这么多话吧，还带人打饭，还叫我别说了，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汪琛靠在椅背上，单手搭在桌沿上，打趣道。
　　“别瞎说，就是新同桌，过了几周人家知道我那些事儿了就不搭理我了。”安枫说，“再说你那什么破比喻，活该你语文阅读理解错三分之二。”
　　“哎，不许咒我，今天上午我状态格外的好，语文我肯定能及格。”汪琛反驳。
　　安枫：“记着你这句话，周五出成绩的时候别找我哭。现在都闭嘴，吃完饭复习去。”
　　汪琛还欲说什么，安枫看了他一眼，汪琛悻然闭上了嘴。

　　中午午休的时候安枫没回宿舍，留在教室做题。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方赫不在。
　　玛德怎么又是方赫，还能不能好好复习了。
　　默念三遍社会主义价值观后效果立竿见影，安枫看着马克思的画像都慈爱了许多。
　　沉浸在刷题中的安枫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振动，看了看四周没人，悄摸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坐最后一排就这一点好，一般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往后看。校规明令禁止不能把手机带入教学区，对于有性格的模范学生来说偷偷不那么模范可以理解。
　　手机上弹出来一条来自w·詹姆斯·c的微信：
　　那些事都过去了，没人还在意了，你别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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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安枫内心是话痨，和汪琛也是单纯兄弟，汪琛钢筋直。
对不起最近真的没时间写，原谅我呜呜呜呜
平时不让用电脑所以更新比较随性…对不起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