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龙傲天是反派》有狐绥

18、第二条尾巴

　　风和日暄，金灿灿的曦光从东边的窗棂慢慢爬向中堂，勤劳小石头已在院中侍弄花草。

　　祁曜睁开眼时还有些恍然。

　　好多年没有感受过，一夜好眠的滋味。

　　毛绒绒的触感紧贴着他的脖颈，祁曜微微垂眸，就看见陌生又熟悉的雪白幼猫蜷在他怀中，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如她所说，真的很小很小一只，好像随时都能揣进怀里带走。

　　祁曜呼吸都轻了几分，闭了闭眼。

　　再睁眼正对上一双好奇的猫瞳。

　　云妙犹豫着，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挥了挥，嘀嘀咕咕：“是不是我的原型太骇人了，我就说嘛，变出来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奇奇怪怪的表情。”

　　表情奇怪的人类捉住她乱晃的爪子，提出更奇怪的问题：
　　“我能摸一摸吗？”

　　云妙歪了歪脑袋，“什么？”

　　“耳朵。”

　　猫还没反应过来，大胆的人已经上手了。

　　一只宽厚大掌顺着耳朵尖上纤长的犟种毛向上摩挲，指节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云妙刚醒，本就一团浆糊的脑袋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脑袋。”

　　那力道不轻不重，顺着脑袋向下一寸寸抚过肖想已久的身躯，像是终于暴露真面目的野狼，用气息标记着他的所有物。

　　“尾巴——”

　　祁曜按着她的爪子展示熟悉雪中红梅，这回却没有直接上手。仿佛最耐心知礼的君子，从不主动跨越雷池半步。

　　双眸紧紧盯着眯眼打盹的猫妖，旁敲侧击问道：“妖族会不会有特殊的规定？诸如，尾巴这一处，只有未来的伴侣才能碰？”

　　“谁同你说的？”
　　昏昏欲睡的云妙声音黏糊。

　　心说：
　　要真是这样，岂不是我打一回架就要多好几个伴侣啦？

　　小蛇说，娶一个伴侣，得准备能装满三个翡云洞的昂贵珍藏。

　　猫家里再有矿，也经不起这样花销的！

　　“城里的话本都这么写。”祁曜剑眉微挑。

　　“那些奇奇怪怪的书以后不要再读啦，简直就是那个什么误人类孩子和弟弟。”

　　祁曜先噢声，忍笑回道：“……误人子弟。”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想睡回笼觉的猫终于睁开了眼，不知道是被成语折磨，还是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唤醒。

　　但云妙心情还不错，咽下个呵欠，圆溜溜的猫儿眼弯了弯，“你想知道妖的规矩就来问我呀，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曜轻笑一声。

　　人类的手掌先是绕过脑袋挠了挠她的下巴，得到云妙一个睥睨的骄矜眼神，又捉住一条尾巴握在掌心。

　　妖与妖之间会互相梳毛，这是一场礼尚往来的社交游戏。

　　云妙不抗拒，甚至接受良好。

　　但为什么，人给妖梳毛就会如此奇怪……

　　云妙脑袋有点懵，来不及细想那种奇怪的酥痒一下从尾椎骨蹿上来，叫大妖的尾巴炸成了两朵蓬松的云。

　　眼前的人类抓着猫尾巴的手没松，反而得寸进尺将尾巴上纠结的毛团一个个耐心理顺。

　　每一下都让敏感的妖心头一颤。

　　偏偏他的目光温和虔诚，连语气都无比真诚：“这样呢？我的妙妙会觉得不舒服吗？”

　　“……有一点奇怪。”她咽下那些让心脏扑通乱跳的错觉，用爪子比划出一个极小的圆弧。“但是只有一点点啦。”

　　祁曜挑眉，终于松开了作乱的手掌。

　　额头抵上额头，在交错的呼吸中问：“那妙妙可以答应，以后只由我来梳毛么？”

　　她从来没发现过，这只人类幼崽其实已经老大一只。与其说是幼崽，倒不如说是个颇具侵略性的年轻男人。

　　他这张脸也很符合世俗意义上的英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棱角分明。

　　……甚至半掩的道袍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块垒分明的肌肉。

　　男色惑妖啊！

　　云妙脑中一团浆糊搅得更黏糊了。
　　只来得及想，现在梳毛这种苦活，人都要抢着做吗？

　　猫不理解，但猫纵容。

　　云妙很无所谓地点点头。
　　爪子无意识抵在他胸膛间，极惬意地伸展，舒张。

　　“妙妙既应允了我，从今以后，便不要在其他人类面前显露这样的原型，好不好？”

　　云妙：？
　　云妙莫名：“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祁曜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

　　算啦。
　　云妙败下阵来，哼哼两声，大方道：“大猫不计小人过，就当我答应了吧。”

　　祁曜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支肘撑着头，不无揶揄：“妙妙冰雪聪明，慷慨仗义，是这世上最大方的妖。只是……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学一学人类的语言。”

　　云妙：……
　　会说成语的人了不起吗？

　　好吧，是很了不起。

　　发愁的猫没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养的这只人类不再口称道友，更不会唤小石头口中辈分陡升的大师姐。

　　一上来就是极亲昵的小字。

　　小石头都追着人类师弟撵了好几天了，一口一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猫的耳朵耷拉下来，两条尾巴严丝合缝盖住脑袋，整只妖生无可恋。

　　人类不仅有两三种不同字形的文字，还有七八种相同意思的词语……以及厚得比海深的典籍文书。

　　系统也没说，做任务还要先克服语言关啊。
　　这和徒有灵矿却没有开采资格，有什么区别？

　　赚钱，养人，买银鱼干。
　　桩桩件件都刻不容缓啊！

　　文盲小猫一激灵，从人的怀中挣脱，跳上书案，啪嗒啪嗒留下七八个梅花印，一挥爪又豪气干云道：“勇敢大妖，不怕认字！”

　　……

　　日光如流水划过平静的剑庐，梳毛的任务有条不紊地执行了三日。

　　云妙手头所有空着的符纸，也都变成了荒阶、洪阶乃至宙阶的极品灵符。

　　……虽然宙阶符箓只一张最普通的聚灵符。

　　但能够画出宙阶极品符箓，可意味着她是板上钉钉的中级符师啦。

　　人类幼崽，少年说像她这样的天才符修，随便去哪个宗门充当供奉，每月都能拿到至少一百块上品灵石！

　　阔别三日，她就不再是吴下阿猫。

　　骄傲的猫高昂着头，指挥小石头在小院四周挖坑，将符长老药圃中收缴来的战利品——各式黄阶灵草的种子埋下去。

　　小老头虽然看着穷困潦倒，但实际上是个隐形富豪。

　　那些石符下的种子，最低都是黄阶。
　　每一株长成都能换来几百颗上品灵石，可抵她一个月俸禄呢。

　　祁曜盘膝坐在石床上，目光却遥遥落在满心满眼都是灵石的守财妖身上。

　　符笔和翠得发绿的新叶子追在她屁股后面，时不时碰两下，一副水火不容、有我没它的模样。

　　凡人口中赌书泼墨的寻常，大抵如是。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厚重古朴的钟磬声敲够足足九下，在元婴期灵力加持下，绵长的余音从更名换姓的无双府一路传到云梦泽每座城池。

　　此刻，白无双几度推迟的的继任典礼正式开始了。

　　明日便是他造势许久的云梦拍卖会。

　　祁曜垂眸，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下，魔息种子稳稳盘踞丹田，凝成一团黑漆漆的元丹。

　　虽然还不是正式的魔丹，但也意味着：

　　这一世，他依然避无可避地走上了这条修魔之路。

　　源源不断的力量充盈在脊骨间，将泰半浩然灵气压制。魔气归拢，他才重新感受到万法皆可一力破之的掌控感。

　　杀白无双，灭无双城……一切都在掌握中。

　　但如果他的小妖怪知道，辛苦救下的人类其实是个魔头——

　　人类少年不敢往下想，自欺欺人般闭上眼。

　　无所谓，使剑而已，他也可以装得很好。

　　*

　　拍卖会的日子选得巧，正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云梦泽十二座城池，只有俗称剑城，如今改做无双之名的主城乞巧仪式最为全备。每年都能吸引南域乃至北境的年轻男女，千里迢迢前来感受不一样的节日氛围。

　　长街上，除却有备而来，共商大事的各城主事者，还有些凑热闹而来的男女修士。

　　黄昏将尽，人海如潮。

　　万盏灯火错落有致地次第摆开，照亮了整座无双城。散修抓住时机，支起卖各种小玩意的摊子。

　　云妙放下灵石，随手拿起一只面具盖住人类分外惹眼的脸，遗憾道：“可惜没有龙型的。”龙傲天戴龙面具，一定很符合系统要的狂拽酷炫。

　　但其实这样也很……云妙说不上来，不知道是面具上的狼首太过栩栩如生，还是面具下瘦削锋利的下颌太过惹眼，让她晃神了一瞬。

　　忽而有一辆四匹灵驹拉着的华盖马车，从长街上疾驰而过，丝毫没有顾及往来的行人，态度嚣张无比，而持马鞭的青年男子正是那日挖骨头的坏人类。

　　下一刻，一只大掌攥住盈盈细腰，将云妙一整个捞入怀中，背身挡下扬起的街尘。祁曜目光掠过驾驶灵驹的熟悉面孔，凉得没有温度。

　　一缕几不可查的魔气，被闻鹤身下的灵驹稳稳吸入鼻腔。

　　长街上，霎时人仰马翻。
　　马儿嘶鸣，扬蹄躁动，那疯狂劲儿瞧着势要将执辔的人甩出去。

　　四匹灵驹窜逃，上品骐骥发狂之下的蛮力，直接扯断了车辕，一个个巧合似的混乱接踵而至。

　　云妙落在一个安全到密不透风的怀抱。

　　他很高。
　　几乎要将她连人带影子都拢进怀里，炽热体温下强健的心跳透过薄薄衣料传来，咚咚咚咚。她艰难地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却恰对上一双隐有怒色的眼眸。

　　“在想什么？”祁曜喉头滚了滚，淡淡道，“你那只肯慷慨拔毛的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