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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ay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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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ck-ta,trick-ta。
钟摆的指针缓缓走动,发出轻微的声响,湮没在咖啡馆客人或轻或重的交谈声里。你无法辨认出这些声音在谈论些什么,你若是执意要将这噪音听个清楚,那就竖起耳朵——几个女人无伤大雅的道听途说、瞎编乱造,关乎约谈工作者下个月能不能吃上饱饭的至理金句,几个学生的嬉皮打闹声会争先恐后地、一字不落的往你耳朵里钻,直到把你那条条目目清清楚楚的思绪给搅和的稀巴烂,忍不住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噪音怪物为止。
在这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客人中,有一位靠在落地窗边、把玩着手机的男青年。他又高又胖,仅凭目测很难判断他的真实身高,他似乎比隔桌的女人高上两个头,可体型又硬生生让你觉得他只比那女人高了一个头。他穿一件普普通通的T恤衫,许是有点久了,边缘明显洗褪了色,黑色的长裤也有些旧了,包裹着他长而粗的腿,紧紧绷着,让人不禁担心它下一秒就会爆开。可他脚上却是一双九成新的大牌球鞋,专柜柜台的价格是他衣服裤子加起来的几倍有余。他的头发剪得干净利落,面部也打理的一派干净,只是带上了熬夜的青黑,他的五官依稀可见是生的极好的,是那种阳刚的俊,可惜肥肉打破了这原本该是美男子的面相,反而生出了几分和蔼可亲,像是个十足的老好人了。这位长相上的“好好先生”嘴中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笑,比聊天的女人们、谈正事的精英们、玩闹的学生们还要响亮。一时间,原本十分吵闹的咖啡馆整个儿安静了下来,被掩盖许久的背景乐和时钟滴答声终于被所有人听见了。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好好先生挠了挠头,脸上的肥肉堆挤着形成一个和颜悦色的笑,于是众人又接着做他们自己的事情,有几位脸上带着“没意思”意味的长舌妇冲他吐了口唾沫,吐到了咖啡厅棕红色的地毯上。这个胖男人也低下头,手指轻快地敲击在发着光的手机屏幕上,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做到把那么肥胖、粗大的手指用成蝴蝶,仿若在花丛间飞舞一样的,精确敲击在他需要的每一个按键上,若这手换成当红女星戚奕怜的手,便会引来所有人赞叹:这简直就像精灵的祭祀舞。
过了约莫十分钟,一个侍应生上来了,他轻声对胖子说了些什么,险些被嘈杂掩盖,幸亏胖子耳力极佳,这才没有错过,听完侍应生的轻声传讯,胖子显得更高兴了,丝毫不亚于他刚才大笑时的兴奋劲,这是极难得的,因为这儿的人经常十天半个月没露出过足以比这十之一二的喜悦来。
胖子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咖啡馆,来到了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胖子先是在咖啡馆大门口停了一下,他环视了面前空空荡荡的街道,回头看了看吵闹的咖啡馆,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才大步走向他的目的地——两层的小吃餐馆。负责接待客人的前厅小姐迎了上来,向胖子展露一个标准的露齿笑,声音甜美:“请问客人有预约了吗?”
胖子同样回了一个笑容,说道:“有的,有的。竹字号包间,我朋友已经在等着啦!”
前厅小姐朝他鞠了个躬,伸手为他指了方向,胖子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红色的钞票,塞到小姐手里,大步走了。
两层的小小餐馆装修的古色古香,胖子路过了“梅”“兰”两个包间,才到了“竹”字包间,包间门上雕了几支挺拔的青竹,正应对了这包间的名头“竹”。包间里边有位个子不高的金发少年郎,正百无聊赖,右手一下又一下点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少年郎抬头,见着胖子,这才整张脸都洋溢起欢快来。
“齐韧!你来得好慢。”少年笑嘻嘻地起身,和齐韧来了个踏踏实实的拥抱。
齐韧快乐极了,这世界着实无聊得紧,日复一日,仿佛所有人都只会在同样的时间做同样的事情,死板,太死板了,一个个人都和有强迫症似的,翻来覆去就像在同一个黑箱里摸东西!只有这最近结识的新朋友艾瑞斯,才有几分不同来,活泼又自由自在。和艾瑞斯一比,其他人就像被提前设定好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带上了几分僵硬。
齐韧说:“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不是说你要参加社团活动,这一个周都没有什么时间吗?不会影响你的社团活动吧?”
“社团活动出了一点状况,我们本来打算做的项目被社长否决了,”艾瑞斯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她比较激进,打算换个更刺激的课题。”
“你们之前的课题就很激进了吧。我记得你的那个姓……姓万的同学?她还受了点伤,对吧?你们社团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还能在手臂伤划出那么大个口子呢?”
“她姓万俟,不姓万,是个复姓。我们在做一个很有观赏性的课题,万俟受伤是因为她自己操作不当,等我们这个课题完成了——”艾瑞斯拉长了声音,掏出一枚硬币,往天上大力一抛。
硬币砸到了天花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又重重落下,艾瑞斯稳当接住,挪开手一看硬币,正面。
于是艾瑞斯慢吞吞地补充道:“就请你来看看我们的大作,保管你大吃一惊。”
“好啊,”齐韧说,“那我就准备好下巴等着掉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话题就揭过了,齐韧正要开口谈起这个季度的新番,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怎么了吗?”齐韧的笑容消失了,他皱起了眉头。
咚!
又是一声巨响,包间的天花板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簌簌掉下石子。
齐韧暗道不好,忙拉起艾瑞斯的手,试图带他离开。这颇为艰难,艾瑞斯看起来瘦瘦小小,分量确实不轻,比之健硕的成年男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咚!咚!咚!
艾瑞斯主动松开了齐韧的手,接着,包间的天花板坍塌了下来,将那几株嫩竹压弯,也将艾瑞斯紧紧压在了下面。齐韧离包间的门仅有一步之遥,但齐韧不能丢下艾瑞斯,任凭他死在这里。于是齐韧折了回去,试图将艾瑞斯挖出来。
“别动喔。”背后传来了少女冷冽的声音。
冰冷尖锐的金属贴上了齐韧的后背,传来衣服破裂的呲啦声。齐韧不敢转头,只听那个女孩子又说道:“蹲下去,双手抱头。”
齐韧咬牙,在刀的威胁下蹲了下去,暗自盘算。他是一个四肢不勤的宅男,力气说不定还没有经常锻炼的艾瑞斯大,背后的刀十分稳,可以推出那是一个有一定力气的女人。他不能转头,也听不到那女人的脚步声,判断不了对方的实力,更何况,那女人有刀。
只能出其不意,但艾瑞斯还被埋在混凝土块里。
“我朋友被埋在下面了,让我救他。”齐韧说,希望对方能允许。
这似乎取悦了拿着刀的女人,她冷笑着说:“我不介意你陪你的朋友一起在下面待一会儿。你觉得怎么样,嗯?和朋友同甘共苦?”
她想要什么呢?钱,还是命?
“如果你想要钱的话,让我给家里打电话,我会给你钱,”齐韧祈求对方只是勒索,而不是偶然兴起的亡命之徒,“我要救他,人命关天。”
对方沉默了,齐韧几乎要窃喜起来——如果只是要钱,那再好不过了。
很可惜,身后一股大力传来,齐韧直接被扯开,摔在地上。他还在头晕眼花,一柄冰冷的长刀便穿过他的肩膀,将他狠狠钉在地上。剧痛传来,齐韧却发现他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音来。疼,太疼了,疼得让人无法保持理智。
失血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有什么从身体里硬生生抽走一样。齐韧昏昏沉沉,视野一片模糊,又染上墨色。
失去意识前,他依稀看到了袭击他的那个女人的模样:披着头发,面容姣好,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拿着一柄黑色唐刀。
他晕过去了。
少女又在齐韧脑袋上敲了一记,确认齐韧完完全全晕过去之后,踢了踢废墟。
“快起来,别装死。”少女双手抱胸,说道。
废墟被艾瑞斯掀开,被厚重的混凝土块压了这么久,他竟然毫发无损。
“哎呀哎呀,我说‘社长’啊,我就说你太激进了,”艾瑞斯笑嘻嘻地说,完全无视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齐韧,“太刺激了可不好,你忘了上上上个我们是怎么失败的?给小伙子这种刺激小心刺激过度咯!”
“上上个和上一个可都成功了,你少抓着我的失败不放,洛汾。相信我,这个我们也可以搞定。”
“唉,说了叫我艾瑞斯嘛。其实你放着他不管,换个目标也行的,我觉得齐韧没有这么重要。”
“我们需要一个象征,”社长说,“能源集团的少公子,多合适。”
“我觉得你已经很合适啦,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