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缘》灵十七

3、接触

　　夜晚如约降临，京都各处繁华不减，尤其是醉仙楼内，琴声悠扬，笙歌宛转。
　　“蝶彩衣！蝶彩衣！”
　　刘海洋立在后台一动不动，他在明，他在暗。一个光彩照人，一个潜入黑暗。刘海洋神色不明，紧紧盯着台上闪闪发光的他。
　　一曲毕，下头花花绿绿的公子哥们被撩的眼红心热，犹如现代疯狂的粉丝，热情似火地喊着蝶彩衣的名字，场面一度火热，气氛被推到高潮。
　　蝶彩衣一向不喜这等场面，唱毕，便已匆匆离去。
　　刘海洋嘴角勾起笑，嗜血的目光直直转向下面各种各样歪瓜裂枣的男人。呵……胆子都不小，别管男人女人，爷的人，也敢觊觎？
　　蝶彩衣走进里屋内，脱下别脚的鞋，只穿袜踩在地上。
　　“女人做久了，还真是有点像……”蝶彩衣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神情不知是凄凉还是落寞。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不是出了醉仙楼，就不让人打搅？这是他唯一定下的规矩。蝶彩衣不极了，可蝶彩衣还是迅速穿好鞋子，开了门。
　　“你是……”
　　“蝶彩衣，爷看上你了。”刘海洋嘴角勾着浪荡的笑，毫不避讳地关门进来，一手挑起蝶彩衣的下巴，轻浮又不屑。
　　啪！
　　蝶彩衣拍到他的手，他就是那天那个口出狂言的刘大少，今晚如何进来我梨园的？
　　蝶彩衣又羞恼又愤怒。羞恼的是他本是男儿，竟被调戏。愤怒的是，醉仙楼原本与自己说好，规矩就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自己闺房，卖艺不卖身，竟然任放眼前的刘大少进来？
　　“知道我是谁么？对我动手，不仅你饭碗不保，这醉仙楼明儿就会关门大吉，信不信？”
　　蝶彩衣心里一咯噔，脸上还是一脸淡定。“随你便。”
　　“有骨气，爷喜欢。”刘海洋不依不饶，一把抓住蝶彩衣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放开！”蝶彩衣横眉竖目地吼。挣扎半天，发现竟然挣脱不了，刘海洋的力气大的出奇，他一个男子挣脱不开分毫。
　　“声音再大些，最好把所有人都叫来，尤其是戏女，让她们知道头牌是个男人，你说会如何？”刘海洋声音不大，眼神带着讥笑，却字字句句都扎进蝶彩衣心里。
　　“怎么会，你怎么知道……”
　　刘海洋笑：“爷怎么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会顺服，懂么？这才是一个戏子的本分。”
　　蝶彩衣不动了。“你知道我是男子，为什么……”
　　“爷看上了你的相貌，无关男女，爷就是要你的人，要你的身，甚至还要你的心。你给不给？”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威胁对我无用。”
　　“哦？是吗？”
　　刘海洋轻飘飘地反问，嘴凑近蝶彩衣，呼吸扑打在蝶彩衣耳廓间……
　　蝶彩衣眼睛瞪大。
　　刘海洋一把抱住他，唇迅速在蝶彩衣唇上印下一个吻。“爷现在不会做什么，明晚见。”
　　刘海洋翻窗而走。
　　……
　　第二日一早，刘海洋早乔装改扮好，风流俊俏的刘大少又成了朴实老实的醉仙楼小伙计。
　　“彩衣，今日你压轴出，有个重要人物，你主舞。”
　　蝶彩衣点头。
　　刘海洋眼睛悄悄瞥向蝶彩衣，自从昨晚尝了那唇味道，男子的唇，尝起来并不差女子分毫，甚至更胜一筹。似乎也忘不掉了呢。他眼中，只剩一景，便是他。他想吃，只留一物，也是他。
　　刘海洋还在发着愣，想着昨晚那妆美事，班主却早已经催促上。
　　“那个小伙计，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准备。”
　　在这里活动的小伙计众多，刘海洋也没有细想，直到班主叫到了他的名字。
　　“刘少……刘兰亭，说你呢，发什么愣，赶紧去干活。”
　　直到班主叫到了他的化名，刘海洋才反应过来。
　　又想到刚刚班主差点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刘海洋狠狠的瞪了一下班主，才离开去干自己的活。
　　见刘海洋离开，班主才伸出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叫刘少爷叫习惯了，冷不丁改了名字改了身份，这一时半会还真的别扭。
　　但是又想到刘海洋的目的，和蝶彩衣对刘海洋的态度，班主也是烦躁不已。
　　这刘少爷，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蝶彩衣，这蝶彩衣还偏偏是个倔脾气，犟的很，刘少爷喜欢她，倒是怕废了一番苦心。还有这蝶彩衣，刘家那是许多姑娘想入都入不去的人家，现在人家少爷上门来，这蝶彩衣倒是把人往外推。
　　不仅把人往外推，但凡与刘海洋有一点关系的人与物，蝶彩衣都要离的远远的，生怕这个人或事就会将刘海洋带出来。
　　一个是名门少爷，一个是自己戏班子里的头牌名旦，两个人一个一厢情愿一个厌恶不已。
　　哪边他都得罪不起，夹在中间，还要当那个老好人。
　　“这一个个的都是我祖宗啊！”
　　班主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便离开了那地，又指使着小厮们继续干活。
　　“快点，快点，待会就是蝶彩衣的戏，各位爷都等着他呢，你们要是慢了一点，到时候蝶彩衣要是有了什么事，你们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后台的蝶彩衣，正任凭着凤轻淮给他描眉。
　　“蝶衣，你这眉形倒是好看的要紧。”
　　凤轻淮一边描着，一边说着，嘴上动着，这手里的动作也没听。
　　“好看又有什么用。”
　　也只是讨那群少爷的喜欢而已，好看不好看。都是讨人家的喜欢。
　　两个人都认认真真的画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角，一个人正透过这个被掀开的角，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倒是真真的美人，只不过却是个男儿身。”
　　刘海洋咂咂嘴，有些可惜，但又想到昨天那庄事，又忍不住摸了摸嘴唇。
　　“没想到，这不仅女人的嘴好吃，这蝶彩衣的嘴，也好吃的很。”
　　想的正入迷，刘海洋便听到悉悉索索的起身声，赶紧将帘子放下。
　　随后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将原本的情绪掩下去，换上他现在这个人物的性子。
　　露出憨憨的笑容，悄悄掀开帘子，钻入进后台内，等待着凤轻淮给蝶彩衣画完，离开。刘海洋才送了一口气。
　　“你出来吧。”
　　蝶彩衣注视着面前的镜子，看着门后藏着的人影，眼底尽是冷漠。
　　“嘿嘿嘿，彩衣不亏是名旦，藏都藏不住。”
　　刘海洋憨憨的笑着，从门后走出......
　　将手中的大红色花旦戏服放到梳妆台上，刘海洋把旁边的椅子搬过来顺势坐在了上面，盯着蝶彩衣看
　　少年微微皱了皱眉，清淡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明显有些不悦
　　“我要换戏服了”
　　“嗯，我知道啊”
　　蝶彩衣撇了刘海洋一眼，心中暗道
　　这人竟如此死皮赖脸
　　和那狗皮膏药似的，赶都赶不走
　　“你长得可真好看”
　　男人歪了歪头，打量着少年俊丽乖顺的面容，半晌才站起来，转身出了后台
　　“呵，果然是和他们一样的。”
　　蝶彩衣将戏服报到怀里，正准备去卷帘后面换，却被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叫住了脚步。
　　“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把你当成玩物所以才觉得你好看，就是单纯觉得你长得就和天仙儿似的！”
　　少年愣愣的转过头，却只捕捉到了因为他离开动作而飞起的门帘。
　　“原来你不是像别人那样想的啊……”
　　蝶彩衣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想当年她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戏子。
　　可惜喜欢上了一个负心人……
　　那人知道母亲怀了自己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留下一封信便走了……
　　而信上就只有一句话：
　　“小生有罪，误了姑娘终生，望姑娘改日遇上良人，余生安好。”
　　母亲到底还是没有狠心把自己堕掉，怀了孕的戏子不能练功，不能唱戏，名声一落千丈，即使是在生了自己以后，母亲也没有再回梨园的可能。
　　但在某一天，蝶彩衣突然发现他们可以吃上肉了。
　　问母亲，母亲也不说，只是摇摇头告诉他，她回到了戏班子。
　　有一日，男孩出于无聊去梨园找自己的母亲，看见唱完戏后的她做起了青楼姑娘的勾当。
　　母亲原来没有什么正正经经的工作啊。
　　台上的她被人们肆意讨论评价，台下的她被人不断凌辱打骂，当成了玩物。
　　蝶彩衣那天也明白了，母亲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他突然就觉得戏子这个职业可真的是好笑。
　　唱着唱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人生也唱成了戏。
　　“彩衣，快点儿换衣服啊，这就快开场了！”
　　女孩脆生生的音色拉回了他的思绪，少年用指骨按压了压太阳穴，半晌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好。”
　　他向来不信感情。
　　“刘大少啊，您看这蝶衣是我们戏班子的头牌，对您也没有那个意思，要不您就……”
　　刘海洋倚靠在后台的深红色柱子上，听见班主的话后抬腿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我管他对不对我有意思，反正我对他有意思就行。”
　　“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少爷您尽管在这儿待着，小的一定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您！”
　　中年男人殷勤的连连鞠躬，等到走出了男人的视线才直起身子，有些不屑的咒骂。
　　“我呸，他刘海洋算个什么东西，要是没有他的家世，我都懒得搭理他！”
　　而这边的刘海洋则是一直注视着台上的身影，腰肢细软，盈盈可握，有些勾人的性感。
　　盯着看了会儿，男人便低下头暗骂了一句。
　　哦？他这是不是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只能看不能……也太令人难受了！
　　刘海洋干脆就低下头不看了，并决定到外面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没成想，刚出去就碰见了自家奶奶……
　　刘海洋刚想弯下腰背过头，然后走过去，就直接被老太太拽住了手腕。
　　“嘿，你个小兔崽子，见到你奶奶我竟然还不给我打声招呼？”
　　见躲不过去了，男人干脆直起身子，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奶奶，您来这儿干嘛呀？”
　　“来戏园子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来听戏吗？”
　　突然想到了在台上的某人，刘海洋突然出声问：
　　“奶奶，要是我以后娶了个男人怎么办？”
　　“什么玩意儿，你个小兔崽子是想让我刘家绝后啊，我告诉你，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没有可能！”
　　“哎呦，我不就是说说嘛，看您气的……”
　　“德嘞，那您继续听戏吧，我去玩会儿！”
　　“小兔崽子早点儿回家啊！”
　　“知道了。”
　　对于家人来说，原来是不可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