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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雪夜归人 ...

  •   隆冬深夜。寻常人家少炭火,大多日色幽微时便吹灯歇下,市井勾瓦也早闭门谢客。临江城中万籁俱寂,连打更人也不知躲哪偷懒去了。风穿山越岭,呼声越发凶,撞在门扇窗扉,惹出令人心颤的声响,好似野兽咆哮,又时常似冤魂呜咽。
      百灵门掌门妙尘子安坐室内,忽而心头一跳,细听窗外风雪声,心中惴惴,唤来门下弟子问道:“从简还没回来吗?”
      弟子话未出口,笑已爬上嘴角:“师父莫要担心,大师兄约莫正在路上,今夜是一定到的。”
      妙尘子听罢,缓缓舒出一口气,却仍有不安之感。

      百灵山下。一行几人头戴幕笠,正驭马往山上走。几人皆佩剑,若此时有眼力盛者,当能看出在剑鞘上刻着百灵门的徽印。为首那人骑一匹乌云踏雪,身姿清越,不时催促马匹快行,但雪天道路泥泞,百灵山又颇为崎岖,一时难以提速。在他身位后一步,并着一匹枣红小马,马上传出一个女子娇柔清脆的声音:“师兄不必着急,既已到了山下,左右出不了什么差错,今夜必定可以去见师父。”
      为首那男子笑道:“师妹说的是。虽说师妹在师门中排行小,这份稳重,能比倒我这个做师兄的。”那女子摇摇头,答道:“师兄说笑了。”
      几人谈笑间倒将长途旅行的疲惫散去不少。山路在眼前分了岔口,众人牵马往左行,落在队尾的弟子林至真不经意间偏头一瞥,发现一丝不同寻常,赶忙叫住前面的人。为首那名男子掉转马头行至他身旁,问道怎么了。
      “那边儿好像躺着个人。”林至真夜视颇佳,于是为首那名男子掀开幕笠,往他所指那处远眺。
      没了幕笠遮挡,雪纷纷落在他脸上。柏从简皱起眉,冻红的鼻尖翕动,说道:“过去看看。”便打马反道而行,其余众人不情不愿地跟上,其中一个路过林至真时埋怨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啊?”
      林至真还未开口,旁边一位弟子挥起马鞭抽了他的马一下,嘴里笑骂:“这时要你废话多!万一那真躺着个人,咱们视若无睹,叫人死在了百灵山上,那可不得了!”
      林至真微笑,拱手道:“二师兄说的是。”谢久宁一摆手,表示不必多言。
      那厢柏从简和小师妹邵锦怡已经到了林至真所指之处。那确实卧着一个人,身着玄衣,周边的雪已被漫开的鲜血染成了粉红色。柏从简拂去他身上覆盖的雪,将人翻过来探他鼻息。发现人还有呼吸后,柏从简将他扶起,让他半靠在树干上,才开始仔细打量他的容貌。
      那是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只是此刻脸色铁青,五官因疼痛和寒冷扭曲成一团。他的手指紧攥着腹上的衣料,应该是那里受了伤。邵锦怡在一旁轻轻道:“看着躺了不下两炷香。”
      柏从简颔首,意欲将青年背到马上。邵锦怡连忙劝住他,道:“师兄,此人身份不明,如此贸然带回师门,怕是会……”
      谢久宁从背后赶上,打断道:“锦怡,师兄夸你稳重,不是要你冷面冷心。”
      邵锦怡的脸微微一红,置气般拧过身去,不愿再和他们交谈。柏从简叹气,道:“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冰天雪地里,纵使没受伤,冻也要冻死了。”
      邵锦怡想争辩什么,林至真赶忙出来打圆场,道:“此人确实身份不明,又受伤如此,实在不能不让人疑心。锦怡师妹也是出于谨慎。不如此夜就将他带回师门,等他醒了问清楚,是友便好言送客,是敌,满门弟子皆在,不会应付不了他一个。”
      柏从简道:“至真说的有理。”几人帮忙把受伤青年扶上马。青年伏在柏从简背上,压住了面纱,柏从简索性摘下,挂在鞍鞯上。后来没留意遗失了,也没有返回去寻找。

      巡夜的小童躲在门口围着火炉昏昏欲睡,等到柏从简一行的马蹄声近了才发觉。小童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探出头看见了柏从简,高兴地叫起来:“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
      柏从简将背上的人扶稳后,跳下马几步上前,一手撑着膝盖,一手食指竖起抵在唇前,笑道:“嘘,不要吵醒了他们。”小童道:“不怕,师父还没睡呢,就在等师兄你。”
      柏从简摸摸他的头,回头看谢久宁和林至真已经将受伤青年扛了下来。谢久宁道:“你先去见师父,我和至真将他安顿好。”
      柏从简点头称是,旋身走了进去。
      百灵门的门观不大,是座两进两出的院落。弟子们平常修行都在观后辟出的一片空地。妙尘子的居所坐北朝南,柏从简推门进去的时候,妙尘子正在灯下读书。
      柏从简拜倒行礼:“师父。”
      妙尘子挥手,示意他坐到案前。
      柏从简小心翼翼地坐下,道:“师父,那么急着召我回来,是因为何事啊?”
      妙尘子道:“朱雀门的掌门练功走火入魔,现在已经伤逝了。一月后举行新掌门的即位仪式,我要你与我同去。”
      “走火入魔?”柏从简皱眉,“怎么会无缘无故走火入魔呢?”
      妙尘子面色阴沉,斥道:“心术不正,自然会走火入魔。那朱雀门的掌门,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柏从简知道妙尘子提到与朱雀门相关事宜时总是变得脾气古怪,于是不敢多言。脑中一转,想到那受伤的青年,便道:“师父,徒儿这次带了一个人回来。”
      “什么人?”妙尘子的目光刺过来,让柏从简一愣。妙尘子反应过来,顿觉自己太过严厉,目光放柔,亲切道:“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柏从简不合时宜地想到那青年英俊又痛苦的脸,吓了自己一跳,忙摇头道不是不是,脸却臊红了,半晌缓不过来。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捡到那青年的经历,妙尘子不以为意,只交代他多加小心,随后师徒就分开,各自去歇息。
      柏从简回到房中,见林至真和谢久宁在他床上转悠,奇道:“你们做什么呢?”
      林至真给他让出一条道,柏从简上前看见那受伤青年躺在自己床上,颇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不送去客房?”
      谢久宁道:“夜深了,不好再劳动师弟师妹收拾房间,炭火也不足,暂且让他在你房里呆一晚吧。”
      柏从简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待林至真和谢久宁走后,他为了自己的睡处发愁,才醒悟过来:谢久宁也是一个人独住,为什么他不带他回自己房间里?
      思及此,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青年被严严实实地裹紧棉被里,被雪水浸湿的衣物也被换掉了,柏从简仔细瞧了瞧,发现是自己的练功服,因为有些小,领口还敞开着。青年的神色有所缓和,看来伤药已经止住痛,只是还烧着。
      柏从简不愿打扰他,和衣趴在桌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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