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奏曲》青风不眠

3、追踪

　　热气腾腾的包子新鲜出炉，摆摊的老大叔脖子挂着一条小毛巾，在这清冷的早晨薄薄的汗衫竟早已湿透，一张口便是一口寒气，却不怕冻地持续吆喝着。
　　“老伯，这包子来两个呗。”于胜明一席黑衣长衫，头顶着个黑色洋帽，鼻子上耷拉着一个黑色的小圆墨镜，活生生一副算命先生嘴脸，就差了八字胡和算命牌匾。
　　廖雪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何要如此盛装打扮，一身黑色玫瑰绣花旗袍，长长的头发半散落半梳拢，别是一番韵味，一对银色弯月亮吊坠耳环，好不光彩动人，却不得不贴在一坨牛粪旁。
　　廖雪白眼一翻：“吃够了就快点好好盯着宋南生。”
　　于胜明把其中一个包子在廖雪眼前一晃，不等她反应过来，又万分张狂地说了句：“哎呀，忘了你的份了。”说着，把两个包子一左一右地叼在嘴里。
　　今天，众人兵分两路，廖雪和于胜明一路，江小帆和崔莹莹一路，记录宋南生和谢悠悠的一举一动，以初步评估二人的性格特征和应激反应模型，这对预测其对待事物的反应是很有用处的，能在后续的任务中，给预言家和计算师都带来不少便利。
　　所谓预言轨迹，并不是一种凭空预言，也不是什么超能力空想，而是建立在一种复杂算法上的环境模拟系统，在快速建立人物关系、人物的性格模型、应激模式，并加入外界的一些变量以后，例如气温、氛围、以及周围人的举动，当事人将会最大可能性地做出什么反应，有点接近数学上所谓最大似然法的内核。而计算时间节点，也是一系列快速演算的结果。
　　预言轨迹着重考虑行为，而计算时间则着重预测时间。何不合二为一，岂不更加方便？这就得问开发者了，大概和所谓的分权思想有关系，毕竟水不必满，愈满愈亏，否则培养出来的都是样样精通的怪物，万一遇到心术不正的，岂不是在时空里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
　　分成四样技能就不一样了，一方面可以使培训人术业有专攻，一心不二用，另一方面，团队作战，每个人还能相互制衡，而四人团队，就更是个奇妙的概念了，十分容易出现三比一的不均衡状态，因此不太需要担心一人独大。
　　至于赵老大，义正言辞地将队员们派出去执行任务以后，独自一人步河堤、踏杨柳、行青瓦、走飞沙，来到荒郊野岭处一座废弃的庙宇里。
　　庙堂中间立着一尊巨大的金佛，表面有些落漆，眼角、臂肘、翘起的手指上，到处挂着晶莹的蜘蛛网，贡台前器皿残破不堪，果物烂到只剩残骸，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以后，一只肥如圆钟的老鼠抛在了赵嘉的脚上，竟敢瞪着眼睛和赵嘉对视。赵嘉白眼一翻，直接一抬腿，把那大鼠踢到墙上，只见此物竟没有丝毫的求生意识，就这样懒洋洋地从墙上滑下来后打了个滚走了，一点也不惊慌失措。
　　赵嘉在庙宇里翻翻找找，可什么也没找到，一圈下来，除了吓死一群长期居住于此的动物总动员，什么人类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也是，苍茫世间，相逢虽易，重逢太难。
　　有一次接到任务的时候，大概也是回到这个时间点，那个时候因为各种意外，赵嘉和队员失联，一个人受了重伤流落至此，夜间又加上大雨倾盆，预设的返回时间将近，赵嘉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运气好的话就被困在这里，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时空产生的排异反应碾碎在这里。
　　后来不知怎么就失去了知觉，可再醒来之时，自己却安好地躺在这个破旧的庙宇之中，必是得到贵人相助，但这一睁眼，半个贵人的影子也没有，只有活蹦乱跳的小动物。
　　这番前来此处查看，也没抱什么希望，无非来此重温旧地，感慨一番。
　　若是果真见到贵人，赵嘉也只会和那贵人大眼瞪小眼道：“多谢相助，然无以为报，那么就缘尽于此吧。”这话多半会把贵人气死，这样看来，没遇见说不定是个好事。
　　推开庙宇侧面快要朽掉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远处的一片小农庄，没有城里的喧嚣，大片的金黄田地，还能听到几声牛叫，颇有些室外净土之意。
　　莫非这贵人也是这般人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山砍柴、下田犁地，蓑衣垂钓、荷锄对月，似乎很有高人的味道。赵嘉在心里默默画了一幅关于贵人的画像，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实在想不出除了这等奇人之外，有谁会扛着一个满身是血、雨夜落单、生死不明的陌生女子走到那个山顶的庙宇，救了人以后也没有严刑逼问究竟是何方神圣、缘何如此、有何企图，就那样一走了之，不管怎么想，都不是常人所为，不是高人便是疯子，因此赵嘉自然愿意相信是前者。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时至黄昏，赵嘉这才提衣疾行，来到旅馆和众人聚头。
　　“老大，你去哪儿了，我们回来有一会儿了。”于胜明叫道。
　　“去世外修仙了。”赵嘉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今天有什么收获？”
　　江小帆和廖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缓缓道：“刚才我俩已经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录入，大致已经可以评估出他们的性格模型和选择模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老大，你是不知道，宋南生这小子，吃饭要吃一个小时，我都已经数起碗里的米粒了，他竟然只吃了几口饭！”于胜明又憋不住道。
　　赵嘉漫不经心道：“那宋南生怕胃和肠子累呗，非得把石头嚼成汁了再咽。”
　　“那为什么蹲坑也要一个小时？”于胜明不解。
　　赵嘉面露不善：“……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
　　廖雪直接给了于胜明一个板栗，示意他好好吃饭。于胜明也十分配合，他不可能看不出老大秒变的脸色，乖乖低头数米。
　　“老大，像这些资料，为什么要我们自己收集，任务系统里查不到吗？”崔莹莹适时救场，却不知，此问题一出，赵嘉的脸色更难看了，崔莹莹自觉不妙，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而且她也不是计算师，不能卡回去刚才那一瞬间，只得听天由命。
　　“怎么收集资料？派一个师，从石器时代开始扫荡，跟踪每一个人，拟定模型？要不你给开开先河如何？我们的蘑菇小天才。”赵嘉开始怀疑小蘑菇的脑袋构造，智商水平似乎极其不稳定。
　　“老大，根据节点计算，明天二人就会在菜市场相遇。”廖雪闭目凝神，蓦然睁眼，对着空气里的虚拟键盘敲击了几下。
　　江小帆闻言，也凝神细视，时不时地右手轻点虚拟键盘，补充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拖延时间，让宋南生和谢悠悠二人在交集时间里错过。”
　　赵嘉深以为然：“确实很容易，那我以什么形象出现呢？说实话，我对手持屠刀的卖猪肉大婶，有那么一点向往啊。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在脑海中描摹一番，赵嘉围着围裙，束着头发，露出性感的手臂，挥动极其不协调的大菜刀，一把下去剁掉一个猪蹄子，再一把下去一个猪蹄子直挺挺地变成碎蹄子，赵嘉还明眸微抬，朱唇轻启，对着某位倒霉客官说道：“客官，来个猪蹄吧。”
　　这场面何其恐怖，客官估计会小鹿乱撞加肝胆俱裂，把这冷艳美人说的话硬生生地听成：“客官，我来给你碎尸吧。”
　　思及此处，众人一阵恶寒。
　　江小帆一拍桌子，尽失了往日的风范：“绝对不可以。”其余人点头连连。
　　赵嘉不解：“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伪装啊。”
　　江小帆道：“这已经不是伪装的问题了。”
　　廖雪也道：“是啊，这实在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一定要好好思量。”
　　赵嘉不以为意：“给我一个说服我不去砍猪蹄的理由？不然你们躺上砧板也不妨。”
　　江小帆额角冒汗，义正言辞：“老大，我们这次执行任务就低调一点吧。不如不要大张旗鼓地卖肉了，就安安静静地当个普通客人，稍微拖住一下宋南生就可以了。您看怎么样？”
　　廖雪连哄带骗：“是啊，早点完成任务，回去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如何？”
　　于胜明忙道：“对对对，我请客，咱们一起出去烤个串！”
　　赵嘉十分震惊，不明这群人为何下了血本不让自己去卖肉，但最终仍是屈服于这些诱惑之下，勉强妥协了，并且不忘抬眼瞄了一下崔莹莹。
　　崔莹莹忙笑道：“老大还有什么愿望，可以包在我身上？”
　　赵嘉想了想道：“既然在这里你们不让我动刀，那不如下次聚会的时候，我主厨如何？”
　　崔莹莹仍在愣神之中，看着廖雪、于胜明、江小帆三位前辈一言难尽的表情，瞬间再也笑不出来，看来，无论哪种选择，都很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