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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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殷又做了一个梦。
他感觉到自己在水里下沉，光线逐渐暗淡，在光芒快消失之前，恍惚看见了一双巨大的灰色眼瞳，在快看清眼睛主人的模样之时，梦境戛然而止。
梵殷睁开了双眼，阳光透过纱窗投进一片明亮的金色，天光已大亮。他将僧衣放好，在关门离开时，路过李衡泽的房间时，看见房间已经上了锁，看样子是早已经离开禅山寺了。
他去跟淳空他们告了别。
还有五天妖市就开市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尽量找些具有交换价值的东西，他现在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只有手链和那本书，但这两样东西是决不能交出去的，他看着广阔的山林，这里或许能找到别的东西。
他在山里绕了几圈，直到黄昏也只找到了一株灵气稍微浓郁的止血草，他将泥土抖落，放在口袋里。龙脉在几十年便彻底衰竭了，新的龙脉还没长出来，大地灵气匮乏，他稍微晚个几年也修不成人了，有这株止血草总比没有强，他现在也不能要求太高。
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赤色，他抬头看着即将陷落的夕阳，从雾隐山去到市里好需要挺长一段时间，现在出发，到市里时还不算太晚。
他顺着山路下山，傍晚的凉风吹去了一天热气，比起艳阳高照的时候舒适了不少。在走一段路之后，周遭的气流微妙起了点变化，这不像是自然产生的变化，更像是由什么东西引起的。他皱了皱眉，这周围并没有人。好奇心驱使着他寻找这变化的源头，他能感知到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就在附近，顺着气流的指引，他找到了源头——一颗圆润的白色石头。
他走过去，当手指碰到石头时，变化突起，一阵强风迎面而来，他心下一沉，中招了，是他大意了。他收回了手，环顾四周，景色并没有变化，只是这四周无序流动的风表明了这已经不是原来的地方。
这应该是移行换物的法阵。
他尝试原路返回，走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又回到了原点，看来只能往前走了。
没走多远，他听到了前方有异样的响动，在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中显得非常突兀。前方被树木和灌木丛遮蔽了视线，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他越往前走，发现林中的怨气越来越重，前方传来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他听见了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对方似乎是个人类。
梵殷放轻脚步，手上的指甲变得尖利。他缓缓穿过树丛，没了树木的遮挡之后，视野变得宽阔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在天空中四处翻飞灰色怨灵，它们轮番攻击着一个男人。男人背对着他，手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砍到的怨灵立马如烟消散了，但是数量实在太多，这个人明显有些吃力。在他侧身时，梵殷看清了他的脸，这个人居然是李衡泽，他把指甲收了回去，走了过去。
“李衡泽。”
李衡泽看见他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梵殷的声音吸引了部分怨灵，他轻松避过怨灵的攻击，同时向李衡泽走去。
“我在下山路上看见了个白色石头，碰了它一下被困在这里了。”
李衡泽比早他离开的禅山寺，现在看他这样子，困在这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你在这多久了？”
“一天。”
这时间比他想的更要长。
“很难出去？”
“一个人，很难。”
李衡泽皱着眉头，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凌乱的头发贴在额上，苍白脸上全是汗。梵殷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麻烦你先帮我挡一阵怨灵，毁掉阵眼，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被困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挡一阵这些低等死物，他还是绰绰有余。
“可以，你尽量快点。”
他顺手捡了根树枝，快步闪到李衡泽跟前，挥动树枝打散了周围的怨灵。只是，树枝对怨灵构不成什么实际伤害，散去的部分又缓缓聚集在一起。
他的出手成功吸引的怨灵们的注意力，攻击目标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李衡泽手中握着匕首，慢慢退出攻击圈，确定暂时安全后，他拿出了一张符纸，符纸明显是被水泡过，上面的符文已经完全看不清。
他捋平了褶皱，用左手把符纸固定在树上，他张嘴咬住匕首，伸出右手中指的指尖在刀刃上一划，指尖立马渗出了豆大的血珠。他就着中指的血液迅速在几乎空白符纸上重新描绘起来。新的符篆绘成后，他将符篆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低声念起咒文。
梵殷此时正在努力抵挡着怨灵的攻击。他终于知道李衡泽为什么说一个人很难出去了，这些怨灵数量一直在增加，拖得越久只会越麻烦。他瞥了眼正在念咒的李衡泽，他念那个咒语似乎格外长，他冷冷看着面前的怨灵，再这么拖下去他就不得不暴露出他是妖的身份了。
随着咒语的结束，李衡泽手中的符咒开始燃烧，顺着白烟的指引，他来到一处空地，他将手中的符咒抛出，符咒平稳的浮在的半空中，符咒燃烧完之后，符咒的位置出现了一棵树。
怨灵和无序的风消失了，四周恢复平静。
梵殷微微松了口气。
突然之间，一个身着盔甲，手拿长斧的阴兵出现在李衡泽身后，高举着的斧头，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脖颈。
已经来不及提醒。
梵殷用了最快的速度上前将李衡泽拉开，兵人的斧头同时落下，他已经来不及完全躲开，锋刃划过他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梵殷的受伤引动了李衡泽的愤怒，他把自己的血快速抹在了匕首上，重重地将匕首掷向阴兵的眉心，刀尖在击中阴兵的那一刻，伴随着凄厉的哀嚎，阴兵化成了一缕青烟，彻底消失了。
一阵强烈的寒冷袭遍全身，梵殷冷得哆嗦了一下。李衡泽眉头紧锁，抓过梵殷的手，只见伤口缭绕着一股黑气，他右手拇指按着中指，把血液抹在梵殷的伤口附近，黑气绕着梵殷的手臂转了一圈，消失了，同时，梵殷的手腕出出现了黑色的三叶草印记，他用力搓了几下，发现印记无法消除。
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李衡泽把袖子拉了上去，手臂上俨然也有一个跟梵殷相同的印记。
“这是杀咒，三瓣代表三次，三月内会次随机陷入到三个不同的杀阵当中，这些杀阵都十分凶险。”他叹了口气，“很抱歉，是我拖你下水了，这本来是针对我的杀阵，但因为你在杀阵中受伤了，这个杀咒也附在了你的身上，所以这段时间要麻烦你跟着我了，两个人比一个人要更安全一点。”
“可以。”梵殷答应得很干脆，他不想冒未知的险。
手臂伤口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渗出，他考虑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拿出了止血草，掐掉根部后挤出汁水抹在伤口上。
他有些可惜地看着止血草，这大半天算是白忙活了。
“你还真有先见之明。”李衡泽轻轻笑了笑，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休息会再走吧，我有点累。”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梵殷没说什么，只是在坐了下来，他确实也有些累了。黑暗遮去了最后一道霞光，已经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站起来，叫了下李衡泽。
“李衡泽。”
李衡泽并没有回答，他的呼吸规律绵长，像是睡着了。梵殷伸手想要叫醒他，在手将要触碰到李衡泽时，李衡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睁眼的刹那，眼神冰冷，在看见是梵殷时寒意瞬间消失了。
梵殷捕捉到了这点细微的变换，开口说道：“我只是想叫醒你。”
李衡泽松开了梵殷的手，“抱歉，我太紧张了。”他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我们走吧。”
梵殷和李衡泽一前一后地走着。
李衡泽走在前面，他的声音因疲惫带着一丝喑哑：“半个月内死咒不会再次发作，我这段时间有点事要处理，等下回到住的地方，我会给你一个地址，你两个星期后过来找我，其余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不用太担心。”
“嗯。”
正好避过了妖市的时间，他很满意。
之后两人都沉默不语。
李衡泽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梵殷看着他脚步发虚但依旧挺直的背影，有些好笑，他跟李常安还真是一类人，身体不好，累了也不会表示出来，他接触的人不够多，或许人族都欢这样喜勉强自己。
他一直很遗憾遇见李常安时还是普通的猫，属于李常安的灵魂气息那时的他也无法记住，连转世都无法寻找，更不用提说报恩了，这种相似感让他对李衡泽多了几分同情心。
“李衡泽，你身体似乎很不好。”
“我天生命火不全，我以为你看得出来。”
“我没有这种能力，我感觉似乎不止这样。”
“还有许多弯弯绕绕的原因，我也正在寻找答案，别人都说我是早夭的命格，父母在生前为了我四处奔走，活到现在或许是沾了先辈的光吧。”
李衡泽说得很淡然，仿佛话中人与他无关，他转头朝梵殷微微一笑，带了些戏谑的意味，“怎么，你不是不好奇么？”
“如果是只见过一面就各奔东西的人，我确实不会好奇，现在不一样了。你很累了，要休息下吗？”
“还能坚持，晚上山林里毒虫很多，容易被咬伤。”
寻常虫子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李衡泽不行，不过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想了想，说道：“我背你吧。”
李衡泽愣了下，拍了拍梵殷的肩，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把伤口扯裂了可没有止血的东西了。”
“不会。”对于梵殷来说，这只是轻微的皮肉伤，用了止血草之后已经结了一层血痂，伤在手臂上也不影响什么。
“你要是想省点麻烦就听我的吧，照这样下去昏在半路上还不是我要照顾你。”
“哈，哪有那么夸张。”见梵殷说得坚持，李衡泽也不再拒绝，“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
梵殷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想却是你睡着了更省事。
李衡泽比梵殷要高一些，梵殷作为妖怪背起他来也不算吃力，李衡泽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上。当时救李衡泽的时候下着雨，分散了注意力，现在他的气息和心跳在黑夜的加持之下更加清晰，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陌生心脏跳动的声音，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感。
又是这种没来由的感觉，梵殷也没有再多想，他想起他还不清楚李衡泽的住址，便问道：“你具体住在哪？”
在两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梵殷的手链微微发出了淡淡光芒，一缕红光从中出现，没入了李衡泽的身体里。
李衡泽的疲劳一下就堆积到了极点，意识跟眼皮都沉重了起来，他隐约听见了梵殷的声音，低声回答道：“在崇明路32号的晴天……”他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梵殷记下地址，确认身后的李衡泽睡熟之后，加快脚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