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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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只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时间仿佛凝滞，忽然，在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光点，光点渐渐变大，黑暗散去，只留下耀眼的光，这光芒太过刺眼，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有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垫着旧衣服的篮子里面，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严重的地方缠着白色的纱布。他尝试着动了下，剧烈的疼痛从身体里袭来，他停下了动作。
他躺在原地，打量着房间的摆设。房间不大，看起来有些逼仄，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三张凳子和一个柜子。房顶是那种老式的木梁，上面铺着青灰色的瓦片，窗户和门也是木制的，整个房间看起来十分古朴。
鼻间传来一股淡淡的檀香，他的心绪变得宁静下来，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充斥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总算是成功活下来了。
屋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吱呀”一声轻响，木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灰蓝色交衽僧衣的少年和尚。少年见他醒来，十分高兴，双眼都弯成了月牙，他蹲在篮子前面，笑着对他说：“小猫啊，你可总算醒过来了，躺了一星期了，我和师兄们都快觉得你缓不过来了。”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说道：“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少年说完就从房里离开了，他眯了眯眼睛，他还是无法适应这种触摸。他闭眼估算了一下身上的伤势，肋骨和右腿的骨折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恢复期，脏腑的内伤要更久一些，这些都不算什么，严重的是过分透支的妖力，速度快也需要修养半年。
不一会儿，少年带着两个青年和尚进来了，三人坐在凳子上喝着热茶，聊着一些日常琐事。
烨在他们的聊天内容里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他现在在的地方是建在雾隐山半山腰上的禅山寺，寺里一共有八个僧人，方丈是一位叫淳空的高僧，剩余的七个是淳空“恒”字辈的徒弟。
出家人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晨钟暮鼓。他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看见僧人们进来给他食物和换药，绝大多数时间只有他自己在房间里。在躺了半个月之后，骨骼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他舒展了下很久没动过的筋骨，慢步走出房间。
禅山寺比他想象中的规模要小很多，整个走遍都不需要多长时间。他在的地方是僧人饮食起居的后院，院子里有颗古玉兰树，已经结了白色的花苞，树下放着摆着四张石椅的灰色石桌，院子后面有口古井，旁边不远处有个门通向外面的菜园子，现在是下午的休息时间，几个僧人正在那边忙碌。
他顺着院子里的树跳到了屋顶上。站在高处，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不得不说，雾隐山是个灵气充裕的好地方，入眼尽是郁郁葱葱的层林叠山，在如纱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连风中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淡香，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力量正在缓慢复苏。
院子里时不时有人来来往往，或是聊天看书的僧人，或是留宿的香客，直到夜幕快要降临时，才渐渐恢复了宁静。
他在这第一次见到了淳空。淳空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慈眉善目的模样，他身上带着一股佛修高僧自有的祥和还有安定感，他这时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欲点燃桌子放着的煤油灯。
他静静地看着淳空的动作，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淳空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朝他微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点火，火柴将引线点燃，橙黄色的火在玻璃盏里平稳地燃烧起来，淳空吹灭了火柴，提着灯慢步回了房间。
烨选择留在了禅山寺养伤，淳空他们也默认了他的存在，人与妖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这日清晨，淳空他们照常去了月白河上游去挑山泉，寺里只留了恒赋和恒一两个最年轻的和尚。
淳空他们走后不久，寺里就急匆匆的来了个人。
来的人跟淳空年纪差不多，他穿着棕色的夹克，背挺得很直，嘴唇紧抿着。他的面容已染上风霜，依然能看出年轻时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哥，他的左脸突兀的横着一条疤，从下颌横穿直眼角，看起来多了几分肃杀。
他看起来很疲惫，呼吸有些急促，“你们方丈在么？”
应话的是恒赋，他说：“方丈出去挑水了，等会才能回来，先生可以去后院先等一会儿。”
“好的，谢谢。”
恒一和恒赋带着大叔来到后院，二月底正值料峭春寒，恒赋正准备开房门，大叔却叫住了他。
“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里坐着就行了。”大叔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低声笑着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们方丈是不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抬头看着结了花苞的玉兰树，说“这里好啊，树都快开花了。”
恒赋停下了动作，微笑道：“那我们给先生拿壶热茶来吧，天气还是有点凉。”
“那麻烦你们了。”
没多久恒赋和恒一就从后厨里拿了刚泡好的一壶茶和两个茶杯放在的石桌上，然后离开了。
大叔倒了一杯茶，低头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他的表情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烨从大叔进来时就一直在屋顶上跟着他，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绝对不简单。
一个多小时之后，淳空他们回来了。大叔看到淳空来到后院时，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他双手握拳，表情十分愤怒：“沈昭廷 ，果然是你。”
久违地再次听到俗家姓名，淳空怔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惊讶道：“程怀书？”
大叔嘲讽道：“原来你还记得我？”
淳空只是微笑，“本来就没忘过。”他转头对着弟子们说道：“你们先去大殿做功课吧，我跟程先生有话要谈。”
弟子们点头，然后离开了。
淳空走到程怀书旁，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上，气氛有些凝滞，淳空给自己倒了杯茶，主动开了口：“你这些年过的还好么？惜珏怎样了？”
这话刺痛了坐着的程怀书，他站起身，双手撑在石桌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淳空，他努力压抑着怒气：“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十七年前的特大凶杀案闹得满城风雨，你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淳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怀书气得笑起来，“那我就告诉你，你的亲妹妹沈惜珏，十七年前死在的闻安市的天成山。”
淳空手抖了一下，凉了的茶水溢出，浸湿他的袖口，他把杯子放回了桌上，低声问道：“惜珏怎么会跟凶杀案扯上关系？”
程怀书深深吸了口气：“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其实是一场封魔行动，去了整整二十个不同家族术法精锐，最后无一生还。你是不是很好奇，惜珏的能力还算不上顶尖怎么会参与这种行动……”
程怀书苦涩地笑了下，盯着淳空的眼睛，一字一句用力说道：“是因为你。”
“你当初离开时只留了封‘勿寻’的书信，之后就再也任何消息。惜珏那些年来一直都没放弃寻找你的下落，她相信爱她的大哥还会回来。你之前不是很想要买下颜家的青玉玦么，惜珏听到了那次行动的消息，亲自上门去跟颜家的谈条件，同时想借这次机会向别人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因此丧命。”
他的情绪开始激动，语气哽咽起来：“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你知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吗？她全身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心脏处是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血都流干了，跟个垃圾似的丢在一边，当时的她才25岁，你要出家还是做什么都可以，你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程怀书颓然地坐在石凳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绒布束带，他拉开了口子，拿出了里面的青玉玦，放在石桌上。
淳空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低着头，原先慈眉善目的模样此刻黯然神伤，他将青玉玦握在手里，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说，离开是因为我有必须完成的事情。我一直以为我当初留下的钱再加上你们的照顾，惜珏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淳空沉默了片刻，“那个魔最后怎样了？”
程怀书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他轻轻摇头，说道：“不知道，惜珏是瞒着我偷偷走的，当时我接到颜家的电话，感觉不对就立马追过去。我去到天成山时，战斗就已经结束了，现场除了二十人的尸体，就只剩下没彻底消失的魔气了。”他指了指左脸上的长疤，“我的疤就是被残留下来的魔气割伤的。后来，颜家把青玉玦给了我，而我，一直找你找到现在。”
程怀书喝下最后一杯茶，他站起身，轻声说：“东西带来了，我也该走了，惜珏的墓就在息眠陵园，你有空就去看看她吧……沈昭廷，最后再这么叫你，保重。”
程怀书走后，淳空握着青玉玦，坐了很久。
烨在屋顶注视了这一切，他看着沉默的淳空，心情有些复杂，人生而脆弱，古往今来，死亡在术士与妖、魔、鬼族的斗争中早已屡见不鲜，此时大概就是应了他们常说的那句――爱别离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