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小祺

4、痛苦

　　说来也奇怪，自从易千清和迟瑞嶙在一起之后，易千清就很少见到邵钰之了。
　　很多次易千清找他一起和迟瑞嶙出去玩，他都用各种借口推脱了。
　　此时的易千清正沉浸在甜甜的爱情里无法自拔，也没去多想，只以为邵钰之应该是真的如他所说地很忙，不便打扰。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在众人的哀嚎声中如期而至。在大学校园里潇洒了四年的学生们即将踏入社会，失去父母的救助，独自一人闯荡。
　　可易千清还是对未来充满期待，求学申请已经发出，每天都会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打开邮箱，确认是否有邮件，可也总是没有。
　　一天，易千清独自一人去找导师，却恰好在回宿舍的途中碰见了许久未见的邵钰之。
　　易千清发现，邵钰之原本就不胖的脸庞更加消瘦了，人也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十分憔悴。问了才知道，邵钰之的母亲病重，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了，邵钰之每天都去照顾她，这不刚刚回来。
　　邵钰之的母亲易千清见过很多次，好几次他母亲给邵钰之送饭的同时都会给易千清捎带一份易千清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易千清很喜欢他母亲，他母亲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易千清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便拉着邵钰之去了医院。邵钰之的母亲得了乳腺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可能也没多少日子了。
　　易千清强忍着泪来到邵钰之母亲病房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推开门的那一秒，脸上立刻转变成了微微的笑容。
　　“阿姨，好久没见了，我听说你生病了，就想来看看你。”“是千清来了。”邵母唇色惨白，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易千清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揪住，难受地快要透不过气来，但还是硬挤出笑来，不想增添邵母的忧伤。
　　“来来来，钰之啊，快，给千清拉个椅子坐一会，”邵母见易千清来了笑得开心，苍白的脸上倒是渐渐攀上了血色，“千清啊，难得见你，陪阿姨说说话吧。”
　　“好！”易千清认真地点了点头。
　　邵母问了问易千清父母的近况，也问了易千清今后的打算。
　　听到易千清就要准备出国了，倒是愣了愣。恰好这时邵钰之洗了些水果，推门进来。
　　邵母看了看儿子，心下叹了一口气。
　　“千清啊，阿姨知道我们家钰之很喜欢你，但又不敢告诉你，你这又要出国了，阿姨怕这小子永远说不出口，就错过了你这么好的姑娘，而且阿姨时间也不多了，怕是也等不了多久了。所以阿姨现在就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
　　“妈，千清已经是我女朋友了，你别操心了。”
　　本来听见邵母说邵钰之喜欢自己，易千清就已经很惊讶了，邵钰之再来一句已经是他女朋友，简直就像从头顶批了一道雷下来，震得易千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疑惑地看着邵钰之，都不敢去看邵母。
　　“是…是吗？那太好了，我就放心了，千清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许辜负了她。”
　　“你放心吧，妈，我对她可好了，是吧，千清。”易千清看着邵钰之拼命扯她衣角，又朝她挤眉弄眼好一阵。
　　看着邵钰之清瘦的脸庞，易千清难受得紧，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遇上了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心疼他。
　　而且邵母可能真的没多少时间了，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安心一些，那说个谎也没什么的。
　　易千清低眸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邵母，脸上微微笑着：“是，阿姨，邵钰之对我可好了，你放心吧。”
　　邵母听到易千清说的，立刻就笑开了花。“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哎呀，真好啊！”
　　说罢，便脱下了手上的翠玉镯子，“诶对了，千清啊，这是钰之奶奶当初给我的，说是只给邵家媳妇的传家宝，阿姨时间也不多了，就提前给你了吧，也算是把钰之就托付给你了。”
　　说着就要去拉过易千清的手。
　　易千清看着镯子，赶紧摆着手，“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没事的孩子，阿姨现在亲手给你戴上我放心。”说着就快拉上易千清的手了，易千清下意识一缩，急急地看向邵钰之。“妈，你看你，急什么，等我们以后结婚了你再给她呗。或者，你要不给我吧，到时候我给她带上。”邵钰之看着母亲讨好地笑着，邵母则严肃的说，“不行，给你我不放心，你们邵家祖传的宝贝，你个毛孩子弄坏了怎么办。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千清出国得要个几年了，我也等不了这么久。”说完，邵母像个孩子一样情绪突然就有些低落了。
　　邵钰之见劝不过，只好再拼命扯易千清的衣角，易千清看着邵母也难受，心想，大不了戴上了回去再还给他，就收下了。
　　三人又唠了一会家常，时间不早了，邵母也该多休息，易千清就和邵钰之离开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路没说话，说什么都是尴尬，一路上各怀各的心思。
　　邵钰之把易千清送到宿舍楼下才开口：“刚才我妈说的你别放心上。”
　　易千清笑了笑，“我知道，我们俩可是最铁的兄弟，况且我也知道你是想让你妈放心才这么说的。不过…”易千清拿下了镯子，“镯子还是还你吧，你好好收起来。”
　　“没事，先放你那边吧，我也真怕自己给弄坏弄丢了，改天再去看我妈的时候，你就戴上，免得我妈多想。”
　　“也行。你妈什么时候念叨了想见我，你随时来找我。阿姨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之前也没什么好报答的，现在如果她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的。”“好。”“还有啊，你自己注意身体，我看你真的瘦了好多。”“知道的，你放心吧呆瓜，还有…谢谢你。”说完像以前一样轻轻敲了敲易千清的脑袋，神情没了往日的不羁，多了一份稳重。
　　易千清这次没恼，只是笑了笑，“没事儿。”。
　　那天以后，邵母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病情每况愈下，越来越不稳定，好几次都下了病危通知书。易千清一听有情况就会去医院，邵母清醒的时候也见了易千清好几次。
　　所以每次不是邵钰之来接易千清，就是晚上邵钰之送易千清回宿舍。一来二去学校里好多人都看见了，也闹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易千清这段时间心系邵母，没顾得上联系迟瑞嶙，迟瑞嶙也没怎么主动找她，一块儿学法语的事也耽搁了好久。
　　一天，迟瑞嶙在宿舍楼下等易千清，易千清刚从医院回来，两人就在楼下遇见了。
　　易千清刚想冲过去抱他，却看见迟瑞嶙脸上失去了熟悉的笑容，只留下了厚厚的阴郁。
　　易千清心下疑惑，慢慢走过去。
　　迟瑞嶙先开口，“你这镯子还挺好看的。”易千清立刻意识到，他一定是听说了什么。“不是，那个…邵钰之妈妈生病了，你知道吧？”迟瑞嶙浅浅的来了句“知道。”，易千清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只是低着头站着。
　　迟瑞嶙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隐隐窜起了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很冲：“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邵钰之的女朋友了？”
　　“啊？不是，那只是为了安慰邵钰之他妈妈的。你知道的，我跟他只是好朋友……”
　　“所以，你以为只有邵钰之的妈妈知道是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天了，邵钰之下午下课了来接你，天黑了又送你回来。你当学校里的人都能相信你们是单纯的是吗？”易千清被他问懵了，迟瑞嶙皱了皱眉，重重地说：“你知不知道，我舍友，我同学，这些天一个接一个来问我，‘你是不是和你女朋友分手了。’你让我怎么回？”
　　“可你明明知道原因啊。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易千清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眼泪直直在眼眶里打着转。
　　“是，我是知道，可你知道外面说的有多难听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易千清压制着胸口的疼，赌气地说。
　　迟瑞嶙皱了皱眉，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转身大步走了。
　　易千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再也压不住，断了线地流。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易千清慢慢蹲了下去，捂着脑袋哭出了声。
　　而此刻，邵钰之正好发现易千清之前让他帮忙充值的公交卡没还给她，便折回。也正好听见易千清和迟瑞嶙的全程对话。
　　看着易千清哭的这样伤心，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走上前把易千清拉了起来，什么也没说，掏出餐巾纸帮易千清擦干了眼泪。说了句“公交卡充好了。”把公交卡塞在易千清上衣口袋里，就走了。
　　易千清上楼，躺在床上越想越委屈，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一串接一串地流，哭着哭着就累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易千清坐在书桌前发着呆，舍友小洛刚好吃完早饭回来，见易千清红肿的眼睛，再加上外面的流言，也就知道定是吵架了。
　　不过…有些事还是得让她知道啊。“千清啊，你有没有听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啊？”
　　易千清愣着神，鼻音厚重地回她“什么事啊？”
　　“就…唉，昨天晚上，邵钰之喝了好多酒，冲到迟瑞嶙宿舍把迟瑞嶙给打了。”“什么？”听完易千清就要冲出门去，但被小洛拉住了。
　　“你等会，邵钰之还…还说了些话，你听完在想好去了怎么说。”“你…你说。”“有人录了视频，我…我给你看。”说完，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就给易千清，易千清接过手机，点了播放。
　　就看见场面乱作一团，邵钰之把迟瑞嶙压在地上，两手拽着迟瑞嶙的衣领，迟瑞嶙嘴角破了，应该就是被邵钰之打的，旁边还有两个人在拉邵钰之，可没拉动。“你知不知道我平时有多护着她，哪舍得让她哭成那样啊，你倒好，别人说两句，问两句，你就这么对她，还转身就走了，让她一个人蹲地上哭地那么伤心。”
　　邵钰之抹了把鼻涕继续说：“是，我是喜欢她，我喜欢她七年了，可我知道她喜欢你，你还是我表哥，我不想看她为难。所以，我放手了，我也祝福你们，这四年你们那么好，我也替她开心。可今天呢，可今天你做的事情，配得上她那么喜欢你吗？我要是早知道你有一天会这么对她，我…我就……”还没说完，邵钰之就昏过去了。身边两个人把他拉了起来，而迟瑞嶙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被拉起来的邵钰之。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易千清捂着嘴哭个不停，心脏像放进了绞肉机，生疼。她真的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邵钰之真的喜欢了她七年。上次在医院，以为只是邵钰之跟阿姨随便说说，开玩笑的。
　　这七年来，她只觉得他待她很好很好，就像亲哥哥一样好。现在，她只觉得心疼，心疼迟瑞嶙也心疼邵钰之。她心疼迟瑞嶙被打，被流言困扰，也心疼邵钰之承受着母亲病重，还要不惜揭开伤疤来替她讨公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才能让一切都变成原来的样子。
　　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看完视频哭了很久后再也没哭。然后她就一直呆呆的坐在桌前，不哭也不说话。
　　一个舍友的两点整点报时，惊醒了她。决心要做些什么，让一切都好起来，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出了门。
　　她想先去药店看看有什么药可以给迟瑞嶙的，去跟他道个歉，慢慢的说不定他就原谅自己了呢。
　　买了药回到学校，从校门口一路走到男生宿舍，身边经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还有几个女生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说：“她可真厉害，两个大帅哥都喜欢她，”“对了对了，他俩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呢，不得了不得了，”“一个人吃定一家人，那肯定厉害啊，”“……”
　　易千清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邵钰之和迟瑞嶙是一家人，是表兄弟，原本他们感情很好的，可现在……全是因为她。
　　易千清瞬间垮了下来，再没有自己能让一切都好起来的信心。甚至明白过来，让一切变成这样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就算迟瑞嶙原谅自己了，她自己怎么会原谅自己呢？
　　有了这个间隙，他和自己，邵钰之和自己，邵钰之和他，三个人的关系恐怕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以前的那些绯闻，谣言，她都可以不在乎，可这件事，她真的没法不在乎。
　　况且就算和好后，她有一天忘记了这件事，可周围的人不会忘记，只要她在校园里一天，周围的流言也会时刻提醒她。
　　这么说来，流言于她便是最噬人的利器了。到时候，她们三个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她也不能自私到让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了。
　　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她离开了。血浓于水，只要她走了，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一定会好起来的。况且躺在病床上的阿姨也是迟瑞嶙的舅妈，比起儿子的女朋友，她也一定希望儿子和外甥的关系和好如初。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迟瑞嶙的宿舍楼下，她还在思考要怎么跟他说，迎面就碰上了迟瑞嶙的舍友，“诶，你来了，我去帮你叫他下来。”还没等易千清拒绝，他就溜了。本来易千清想想好了再找迟瑞嶙的，可…
　　没一会儿，迟瑞嶙就下来了，他先是看了看易千清手里装着药膏的塑料袋，再慢慢走到她面前。易千清看见了迟瑞嶙嘴角的伤，鼻头很酸，很想哭，但她必须忍住，还有话要好好说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袋子递到迟瑞嶙面前，低着头说：“我给你买了药膏，你记得涂一下，还有…我替邵钰之跟你道个歉，毕竟也是因为…”迟瑞嶙没等易千清说完便轻轻回了“好。”
　　迟瑞嶙好像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易千清没注意，便打断了，想一鼓作气说完那两个字，“那个，还有一件事，我…我觉得，我们…我们还是……”易千清终究不忍心说出那两个字，但还是憋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迟瑞嶙的眼睛“我们还是分手吧。”
　　易千清看见迟瑞嶙眼里顿时出现明显的震惊，他撇开眼，深吸了一口气，顿住，又重重吐出。此时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震惊，有些失落和些微的愤怒，“你认真的？”
　　他没有看易千清，只是看着她身后的一棵树。易千清鼻头很酸很酸，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撑不住了，她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认真的。”显然，迟瑞嶙急了，也生气了。
　　“是。”话音落下好久，迟瑞嶙才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立刻转身，慢慢地走上楼梯。易千清见他走了，也转过身慢慢地往前走。
　　她原以为自己转过身后就会哭的，但很奇怪，并没有。反而她觉着如释重负，揪着心掐着喉咙的手在她转身的瞬间就松开了，还觉得觉得自己很轻很轻。
　　心还是密密麻麻泛着疼，就像有无数细细密密的针在扎一样。
　　易千清突然明白，她和迟瑞嶙四年如一日的感情不是因为他们各自有多完美，多合拍。而是当他们遇到问题时，总有一方会先让步，彼此心疼，彼此爱护，接而重归于好。
　　可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先让步，或许，他们各自也都明白，这一次真的没有办法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