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旧年》林海潮声

36、风生水起

　　刘佳也是被坑之后才知道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积极营销十来天折价也没卖出去一半，余芳只是用了一周就包圆了，虽然这里面也有些人脉关系在，但刘佳还是丧气的放弃了做生意的打算。
　　她后妈也是体制内的主任，都已经开始给她留意转正名额了，刘佳虽然没想过自己做出一番事业，但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的一辈子放在小城镇里面，怎么想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刘佳拿着手里攒的生活费，打算去外面跑跑。

　　余芳没跟她一起，她实在脱不开身。实习公司来了一个大项目，虽说以前也经过手，但现在还是第一次，她过去实习就是打杂，工作一年后才开始接触项目，是以有两三年的时差，现在老板一宣布这个消息，她就积极打下手。
　　这是一个小型的修养山庄，占地一百多亩，大部分还是假山、绿化，甲方致力于打造私人聚会胜地，所以用料极为讲究，防震要做到八级、防火防水也是重点关照项目。
　　同事都做得直上火，“排水怎么搞，雨量大不可能排完啊，至少还会有点积水的，他绿化一加，渗水肯定会变慢。”
　　“我的妈，图纸也太豪了吧，真要用这种材料，做不做得下去都是问题。”
　　“……别他妈烂尾啊。”
　　甲方爸爸只给一周时间，需求改了三次，把一众人折腾得人仰马翻，提成一算不到两千，真是抹一把辛酸泪。
　　余芳主动跟着加班，或多或少赢得了同事好感，小公司只有一个女的管财务，余芳喊她陈姐，陈姐本来也是工程出身，后来实在熬不下去才转职做会计，现在还在考职称。
　　陈姐劝余芳，“我年轻的时候也以为不就是干工程吗？男的能做我怎么做不了？后来被打击的多了才发现女孩子做这一行是真的艰难，咱们这里是老板好，同事也都正派，我之前待的那一家经常让女员工去酒局，跟拉客一样说是维持客户关系。”
　　“你这是还小着呢，学校都没出，遇见一个好老板，可别把所有老板都当成好的。”
　　余芳知道这是她的忠告，很认真谢过。

　　*

　　暑假过了一半，余爸给余芳打电话，“大黄这两天总往外面跑，看样子是知道自己要老了，给你说一声，怕你见不到它怪我……我在老家祖坟边给它留个位置，这是条好狗啊。”
　　余芳都没忍住掉眼泪，她正在档案室录资料，也没人看见，她打理好自己，跟老板请了两天假。
　　余芳回家的时候大黄已经站不起来了，它趴在狗窝里，闭着眼睛睡觉。
　　余芳轻轻靠近，摸它的头，大黄睁开眼睛，轻轻舔余芳的手。
　　余妈都开始伤心了，这毕竟是每周都要煮肉养的祖宗，她去菜市场拿了些碎肉、骨头棒，煮好拿给大黄磨牙。
　　余芳守着它，坐地上陪它。
　　大黄走的很安详，它没能像一个正宗田园犬那样找一个僻静的角落等死，死前被主人包围，又是高龄，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余芳跟着余爸把它埋在祖坟旁边，还买了两支香插在坟头，余爸说这样以后到了地下，大黄就是护家犬了，还有人陪它。
　　余芳在回程路上戴着口罩，很安静的掉眼泪。

　　杜华去世的时候余芳都没能这么伤心，她在这一段日子不断想起大黄玩耍的样子，有时候突然哭到没办法工作，老板以为她家人过世，还多准了她几天假，“出去跑跑吧，去附近转转，爬爬山、跑跑步，都过去了。”
　　余芳漫无目的的在公园闲逛，买了一瓶水，一直坐到下班，行人匆匆忙忙赶回家，路上车流如织，她静静的等到八点。
　　小区居民开始遛狗了。
　　余芳遇见一条拉布拉多，它挣脱主人跑到余芳面前喷气，主人是个小姑娘，一边跟余芳道歉，一边拉着狗绳想把它拽回去。
　　余芳问：“我能摸摸它吗？”
　　小姑娘愣了一下，答应了。
　　余芳抱着狗，忍不住哭出来。
　　小姑娘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哎，姐姐你别哭啊……”

　　陈银今天遇见了很奇怪的姐姐，她牵着狗子回家，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怎么这么晚？”
　　“没……多多不听话，跑到一个姐姐那里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牵回来。”
　　妈妈怔了一下，“她在哭吗？”
　　陈银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妈妈叹气道：“多多是一条退役的服务犬啊！它估计是觉得人家需要它的帮助。”
　　这是她在狗狗疗养院认领的毛孩子，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陈银蹲下身摸摸多多的耳朵，“对不起哦。”她刚刚还以为多多不听话，骂它了。
　　“妈，那个姐姐抱着多多就开始哭……”
　　“……是遇到难处了？哎，讨生活都不容易。”

　　余芳跟个变态一样，每天晚上守在楼下面等多多。
　　陈银是个活泼的小姑娘，比多多大两岁，开学就要上高一了。
　　她对余芳很好奇，“姐姐你最近不开心吗？”
　　余芳说：“我有一条大黄狗，它去世了。我太想它了。”
　　陈银摸摸多多的耳朵，“啊，别伤心了，狗狗知道你难过也会不开心的。”
　　余芳笑着看她，这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庞，她十五岁的时候心头积压着很多东西，从没像陈银这样快活过。
　　“好好读书啊，我明天就不过来了，谢谢你，小妹妹。”
　　陈银还有些害羞，“没事姐姐，我家在C栋12号，你要是想来可以过来看多多。”

　　余芳没有再过去了，她在宠物店买了很多高级狗粮送到小区门卫那里，留下陈银的名字。
　　余妈又养了一条小土狗，才一个多月，奶声奶气的。
　　余妈跟她说，“你老爹伤心死了，整天看大黄的狗窝，我这又抓了一条，整天给它喂羊奶，养你都没这么娇。”
　　余芳没有再问，她的屏保还是大黄叼树枝的样子，她轻轻碰碰图片的狗头，安心开始工作了。

　　*

　　余芳大三就交了实习证明，老板帮她盖章还写了一封推荐信，这种很古老的方式，余芳只在留学申请的时候见过。
　　余芳大四开始创业，搞了一个潮牌店。
　　一开始不太挣钱，店面租金又很贵没什么客人，一直都在赔钱，小燕看见余芳拿的贷款就跟打了水漂了一样，忍不住心惊。
　　小燕很相信余芳的商业嗅觉，但还是撑不住这种赔法，没跟下去。
　　余芳每天在跨境电商上筛选衣服，还去国外一趟，后来摸到货源是从J省发的，她真是哭笑不得。
　　杜邦服装厂是近几年才做起来的，前身是个印刷厂，后来因为污染大被当地政府叫停，附近的工厂陆陆续续迁出去，这块地一直留着，说好的房子成了泡影，留学回来的老板走关系拉起一个服装厂。
　　服装厂老板有些国外的人脉，眼光毒辣，做起了潮牌生意，不过现在大家还没有潮牌的概念，只是说客户群体是国外年轻人，破洞裤、紧身上衣是卖的最火的。
　　余芳跟负责人磨了几个月，才拿到他们的第二版，国外市场正在推第三版，这都算尾货了，余芳并没有嫌弃，她又追加了第三版的量。
　　负责人乐呵呵的同意了。

　　货源一稳定成本就下来很多，余芳也有精力去打理店铺摆设、衣服搭配，还专门订做了一些狗狗形状的项链、钥匙扣之类的赠品，又计算折扣，拉拢客户。
　　如此到了年底，生意有了一点回转，余芳先还了一点贷款。
　　小燕的那口气还没松出去，余芳又找学长贷了二十万的款！
　　小燕都要被吓死了，“你砸进去多少啊？还不如去做工程呢，这要是赔了你怎么还得起？”
　　余芳安慰她，但扭头还是大刀阔斧的进货、促销、打广告。
　　2015年夏天毕业，余芳成功贷款三十万，加上自己的积蓄，在潮牌店共计砸了四十多万，员工工资都是靠着倒卖二手苹果发下去的。

　　*

　　小燕的焦虑在秋天得到了缓解，仅仅三个月，余芳的潮牌店流水就达到了十三万！
　　之后一直顺风顺水，年前不仅还了贷款，还有十来万的盈余。
　　王轩妈妈听见后叹了口气，“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人家活该挣这个钱。”钱流水一样花，贷着款还一点都不影响，他们怎么比得了？

　　余芳今年给小燕的宝宝发了一个大红包，小宝宝都能走路了，抱着大人的腿撒娇，看得人心都化了。
　　小燕不跟她客气，找货源的时候她公婆也出了力，这钱应该收。
　　余芳又出去给宝宝买了纯银的平安锁、手镯。
　　王轩妈妈意思的推拒了一下，就把礼物收了起来。
　　小燕翻白眼，低声道，“宝宝收的礼都落不到我手里，戴个屁。”
　　余芳悄悄递给她一块平安锁，这个更沉，花样有些老，“收着，我特意从老人家手里收回来的，能压命。”
　　小燕摸摸银锁，压在宝宝枕头下面。
　　余芳笑道：“这回不怕你婆婆拿走了？”
　　“我闹几次，她也不敢乱翻我东西了，她能看见走个明路，再收走可就真不要脸皮了。”
　　余芳只能感叹，“也治治你的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