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保护我方兄长！》没米下锅

58、我哥鬼城冥王34

　　楚剑最后一次见到灵析，是在淮山大殿中。

　　大殿森冷阴沉，巨大的殿柱拔地而起，撑起高远而黑沉的穹顶。
　　大殿尽头高阶上，并排而列两个通体漆黑的冰凉王座。

　　一个男子，单手支头，双眼紧闭，郁气满身的坐在其中一个王座之上，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恼，无法下定决心。

　　华贵的发冠束起他的三千墨发，一袭宽大的墨衣外衫曳地，在地上顺着台阶迤逦而下。光从遥远的穹顶照下来，洒在他身上，发冠、衣衫、王座，闪烁着暗淡低调的金属光泽，那副画面，辉煌而隽永。

　　楚剑实在是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灵析。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内向羞怯、温润如玉的北境少年，真的成为了西冥的王。与他暴虐强大的兄长，携手共治天下。

　　“灵析。”
　　他开口喊了他一声。

　　王座上的男子睁开眼，喜出望外，“楚兄！”
　　他快步走下台阶，停在他近前三四步的地方，却踯躅着再没有靠近。

　　他的脸色愈发的白，像是大病初愈，连嘴唇都带着不健康的紫，看来是过得不好。
　　这个蠢货，怎么到哪里都是这副倒霉样子。

　　他问：“楚兄，师姐和小胖还好吗？师尊呢，爹娘和小安呢，他们也还好吗？”

　　“云上巫家测出冥渊爆发时日将近，玄虚山地势高，且有护山大阵庇护，小胖、你爹娘还有弟弟，都搬到玄虚山去了，北陆君也在那里，大家都很好。”

　　听到楚剑说这话，他像是彻底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大家都平安，便很好。”

　　楚剑看着他，“你悟得的浮岛规则，就用来托举西冥十二城？是耀罗逼你的，还是你自愿的。”

　　“在下自愿的。”
　　灵析笑笑：“冥渊爆发，西冥必首当其冲，西冥虽遍地魔修，但也非全是恶人。西冥地势低洼，如果不施以援手，怕是百姓死伤惨重无处可躲，所以在下便尽了些力。”
　　末了，他低着头，声音极小的补充了一句：“在下并非反复无常，只是……”

　　楚剑给他接了后面那句：“只是滥好心罢了。”
　　他叹了口气：“你在云上巫家的事，云瑶已经调查清楚告诉我了。我就知道那个神神道道的老东西没安好心，你为什么不把原委告诉我，大哥我难道会按住你要你去献祭冥渊？你回了西冥，又过得拧巴了，你看你瘦得跟纸片儿一样，衣服都要撑不起来。”
　　楚剑有些心疼，“我该把你送到人间界的，我看你做这个西冥的尊主，做得也不是很快活。毕竟你哥就不是个东西，从不为你想。”

　　灵析失笑，“哥哥对在下还是很好的。”

　　“好了不提他了。就是来看看你，你想留在西冥，我也不强求。若无事我就走了，传送卷轴要散了。”
　　“对了，我最近拉了个帮派，帮灵界百姓搬家搬到高处躲避以后的冥气，偶尔人间界的事情也去叉一脚。帮派还没名儿，你帮我想个名字，要气派的，要和玄虚山、东曦谷、月窟这些不一样的，想好了纸鹤给我。”
　　“封你做我宗门的大长老……”

　　灵析笑着应允。

　　楚剑便满意的扯身就走，灵析在他身后高声说道：“楚兄，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多年，不嫌在下麻烦，一直照顾在下，在下实在感激。”

　　楚剑停下了脚步。
　　灵析对他说过很多次多谢，但他感到，这次的多谢，不知为何，沉沉的压在心上。

　　灵析在他身后作揖，声音清朗悠长。
　　“在下这辈子生为异类，却没有感觉到孤独，谢谢楚兄，也谢谢师姐，谢谢小胖兄。”
　　“阿娘生恩，爹娘养恩，师尊教诲之恩，挚友陪伴之恩，在下终有一日，将一一报偿。”

　　楚剑说着：“别想太多，灵析，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他转身便踏入了卷轴开辟出的传送通道中。

　　这就是他见到这个不善言辞的傻子最后一面，再次再见到，昔人已经消散于天地间，谢去尘缘。
　　--

　　半年后，冥渊爆发。

　　无数黑色冥气源源不断从十二条裂缝中喷薄而出，所到之处，草木枯死，活畜异变。这些冥气宛若活物，追逐生气，纠缠至死。
　　西冥十二城，高悬天上，从上面往下看去，整个西冥，已经淹没在了滚滚的黑色洪流中。

　　冥气涌动不息，被埋藏地下的上古死物的怨灵穿行其间。黑色的冥气潮上时而探出一只只不甘的鬼手，往天上浮城渴求的够探，最终却无力的落回冥气洪流中；时而升起无数张怨毒狰狞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嘶吼，阴鸷的眼神如跗骨之蛆般凝视着天上十二城众生。

　　无人怀疑，一旦落入冥气潮中，必是十死无生，甚至连神魂都会被腐蚀。

　　这第一波喷涌的冥气，带着乾元大陆憋了上万年的火气，拦是拦不住的。
　　西冥地势低洼，首当其冲，想必冥气越过却邪山脉，还要些时间，灵界和人间界，受灾不会太严重。

　　赶在第二波爆发前，把冥渊给堵上吧，这怨灵一个个的，看着糟心。

　　“要~”
　　“要~”

　　灵析低下头，凝视着手中陶碗。

　　过了这些日子，小苔妖长得更大棵些了，它纤细的两只小手伸出来，不屈不挠的朝着灵析摊着手。
　　它细声细气，且理直气壮：

　　“要~”

　　跟个讨钱的不孝子似的。

　　灵析假装把自己的眼珠抠了一个下来，转眼捏了个葡萄，放到小苔妖掌心。小苔妖喜出望外，两只小细手翻来复去的扒拉，等发现不是眼珠，顿时十分失落。
　　它拉长了声音，带着哭腔，“要~”
　　又向灵析伸出手来。

　　【别逗它了，走啦，任务要紧。】

　　“我不！这一去，说不准我就死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哥了。”
　　宿主离愁别绪了，“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我死了，他会很难过的。”

　　系统看着自己宿主在那儿矫揉造作，都快吐了，它烦不胜烦：【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宿主撅起了小嘴巴，“人家要和哥最后呆几天了啦。”

　　系统表示有被呕到。

　　冥渊喷薄后，耀罗觉得荼离状态越来越不对，他一颗心揪着，就怕自己的蠢弟弟出什么事，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终于有一天，在这西冥十二城，哪里也找不到荼离了。

　　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他到底去了哪里？

　　荼离，你到底去了哪里？
　　--

　　无边的冥气之中，怨灵呼啸，举步维艰。
　　灵析顶着漫天黑雾，身后的斗篷被吹得猎猎翩飞。

　　第一波冥气已经喷薄而出，第二波还尚未喷涌，此刻的冥渊，就像广阔的乾元大陆上撕开的永不会愈合的伤口，阴森冰凉。

　　越靠近冥渊越冷，那是一种刺骨的阴寒。
　　冻得人眉毛眼睫结上冰霜。

　　冥渊近处，草木死绝，鸟兽不存。
　　唯有冥渊内壁上，密密麻麻一颗颗的眼珠状小苔米，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要！”
　　灵析手中陶碗的小苔妖伸出双手，向着自己的同族，平地一声吼，然后开始鬼畜的挫起脑袋。

　　“要~~”
　　“要~~”

　　那些个冥渊内壁上的眼珠苔像是接收到小苔妖的电波般，一大片眼珠苔以同样鬼畜的频率齐齐挫起脑袋。

　　“要~”
　　“要~”

　　漫山遍野的眼珠苔云集响应。

　　还蛮壮观，跟誓师大会似的。

　　在这“要来要去”的声音里，灵析褪去斗篷，狂风掀得他墨发翩飞，衣袖猎猎。
　　无数金字锁链从他的身体里探出，冲天而起，延伸向十二处冥渊所在之地。

　　天赋点全部扔在了金字锁链上，金链附着空间法则与浮岛法则的力量，无穷无尽的分化万千，末端攀上冥渊的边缘，像在缝补乾元大陆上横亘数万年的破洞，将十二冥渊以法则的力量，硬生生缓缓缝合。

　　西冥冥气被搅动，如云海翻滚沸腾。

　　无数金字锁链最终融汇成十二条，穿透那瘦削青年的血肉之躯，源源不断的汲取他的修为、煞气、乃至寿元、生机，支撑着末端对十二冥渊的拉拢。
　　一介凡躯，敢阻天地之威，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有血，从灵析指尖不断低落，连那诡秘舞动的金字锁链，也沾染上鲜红的斑斑血迹。

　　真是痛啊。
　　哪怕完全屏蔽了痛觉，也能隐约感受到那神魂都要被撕裂的恐怖痛楚。

　　发冠碎裂，乌发变白。
　　衣衫褴褛，血气枯干。

　　待十二冥渊修补完毕，灵析如一具枯木般，满头银丝，摔倒在地。

　　良久。
　　一束天光刺破阴沉冥气，照射在他的身上。
　　无数莹白的光辉萦绕在灵析干涸濒死的躯体旁，驱散无边黑暗，消弭一切苦楚，将他虚虚拢入宁静而浩瀚的大道之气中。

　　宿主长长吐出一口气，悠闲开口，“系统，让你开开眼界，看到没有，这就是天道承认。免苍生于一场死劫，拯救黎明万众的报酬。”
　　“只要我愿意，我将化道此间。”

　　【就是死了？】

　　宿主玄而又玄的说道：“并入天道，不入轮回，只要意志强大，便可掌控此方世界。”

　　系统疑惑道：【宿主，那你要化吗。】

　　“叫我化我就化啊？老子不要！”

　　宿主回答的出人意料。
　　“老子要等哥哥。”

　　【可是宿主，你这幅躯体生机耗尽，已经活不成了。】

　　宿主脖子一梗：“积分呢，给我砸！买生命值统统砸进去，砸到我撑到哥来找我！”
　　“谁也拦不了我，老子要等哥哥！”

　　系统看着他哪怕大字型躺在地上，也叉腰叉得理直气壮。

　　那种嚣张，那种狂妄，哪怕是天要对他说个“不”字，他都能立刻窜上天把天给捅个窟窿。

　　【你……你开心就好……】
　　大抵这世上，有些人上班是为了维持生活，有些人上班是为了消遣时间。

　　系统已经悟了。

　　--
　　冥气漫天，黑雾蓬然。
　　无数的怨灵呼啸而过。

　　“荼离！”
　　“荼离！！”

　　冥气翻滚，却无法侵蚀天生魔体。

　　耀罗嘶哑着声音，在呼啸的怨灵，不见天日的冥气中找寻自己弟弟的踪迹。
　　凛冽的风刮得他衣袖猎猎，黑漆的冥气中伸手不见五指，前方不断有诡异黑影一闪而过，当他走近，却消散无踪。

　　“你听到了吗，荼离！”
　　“蠢货！你到底在哪里？”

　　一阵阵的心悸感让耀罗面色发白，他隐隐察觉到荼离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五内俱焚，连指尖都在颤抖。

　　“无论你在做什么，都停手。千万别……千万别做蠢事……”

　　“荼离！！”

　　耀罗身形骤然停住，在他脑海里，响起一个细若蚊呢的声音。

　　“我在这里，哥哥。”
　　“我在这里……”

　　耀罗大喜，确定一个方位，顶着凛冽狂风，疾速奔去。

　　那是在一处冥渊之侧，一束天光照到一处小丘上，荼离静静躺在那里，有血洒在地面上。

　　破碎的陶碗中，一株眼珠苔摇晃着沾染血迹的脑袋，那眼珠黑白分明，灵气十足，栩栩如生。

　　耀罗的喜色凝固在脸上，他心里一慌，快步上前，将荼离翻转过来。
　　入目是满头白发，随后是鲜血淋漓的眼眶。

　　耀罗喉头一甜，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他紧紧抱着生机俱散的弟弟，仰天发出惨痛的哀嚎。

　　远方的冥渊，金色染血的锁链缓缓游动，将冥渊封堵。
　　冥气消减，三界得救。

　　耀罗双眼通红，撕心裂肺，“步荼离！你做什么？！”
　　“你这个蠢货！”
　　“你对不起我！”

　　灵析面白如纸，有血泪从他血肉模糊的眼眶中流淌而出。
　　“眼珠苔送，送到玄虚山，可做，可做冥渊看护……永世看守……”

　　“你知道为所有人着想，你唯独不想想我！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的哥哥！”
　　“这辈子我为你做了多少？荼离，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耀罗悲恸入骨，目眦尽裂，凄声骂道：“你救下苍生，有谁会感激你？只有我！只有我会为你悲！为你痛！”

　　“你的命就只有一条！”

　　灵析生机俱灭，满头华发，无数的光点从他身上纷纷散逸，那是神魂逐渐离体的前兆。

　　他声若蚊呐，“哥，我走了……”
　　“对不起……”

　　耀罗双目通红，紧紧握住灵析的手，声音凄厉冰凉，“不许！”
　　“天要你死，我要你活！”

　　他将手插入灵析雪白的发间，将额头缓缓抵上灵析冰凉的额头。
　　“荼离，你我兄弟，双生共命，同死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