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之月华未息》徐行乎

44、少年心事

　　月光隐隐，湖水泠泠。
　　璟瑜沿着御花园的路踱步回去，刚走至一片芭蕉叶下，就听见永琪和星旋的声音。“公主，可算找到您了！”永琪也一脸的焦急，“四姐姐，你去哪儿了？”
　　“永琪，能陪我走走吗？”璟瑜还不想回宫，热闹过后，她喜欢一潭死水的静谧。
　　两人并行着，后面星旋跟得远远的。
　　“你今日为何独自一人走开了，皇阿玛和皇额娘找不到你还以为你生气躲起来了呢。”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就是心里闷闷的，想出来透透气。”少年心事，烦恼总是不欲人知，璟瑜也到了总犯愁的年纪了。
　　永琪看着她今日精致的装扮，笑道：“四姐姐打扮得这么漂亮，可知宴席上许多人的目光都在你这里吗？”
　　“我只关注到了一个人的目光。”璟瑜看向永琪，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问你，何为‘爱慕’？”
　　永琪感到耳边有火苗在蹿高，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今天有个人和我说，他爱慕我。”璟瑜道：“我并不知何为‘爱慕’，或者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永琪，你能告诉我吗？”
　　永琪苦涩地摇头道：“我也不知什么是爱慕，我只知道凡是嘴上能说清楚的一定不会是太复杂的东西，如果说用话都讲不出，那么一定是复杂到我们难以接受的，那我便不愿去接触它。”
　　他的情感器官比起璟瑜来要迟钝很多，但是触感非常直接。当知道璟瑜已经是待嫁之龄时他是感伤的，甚至于是心痛的，生命中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离他而去，对他一个还不懂‘爱’为何物的少年来说太残忍了。一切都还来不及去体会，心里的感受便草草地被包裹起来，雕刻成最完美的形状。
　　璟瑜道：“可额娘说爱是一定要用心去感受的，它并不通过言语让你感知到它的存在，但却伴随一个人一生的幸福。她说之所以早早为我挑选驸马，就是为了让我选择一个爱我的、我也爱他的人。”
　　“那你也爱慕那个人吗？”
　　“我也不清楚，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是娴娘娘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哦？”永琪问道：“那是谁？”
　　“阿里衮大人的长子丰升额，他是皇阿玛的御前侍卫，我仿佛见过他几次，不过没看清他的模样。”璟瑜记得御前的人每次见到她都是低下头的，她并不会注意到他们任何一个。
　　永琪听了说道：“璟瑜，我带你去看萤火虫吧。”不知怎么，他不太想听到那个‘爱慕者’的名字。
　　璟瑜随他到了御花园花丛的一处角落，那里飞舞着萤色的火虫，映在永琪白玉般的面庞上显出斑驳的光彩。
　　“永琪，真不想和你们分开。”
　　“那就离我们近一点，这样我就能一直陪你骑马放风筝了。”

　　今日殿上的眼神交汇没有逃过弘历和晞月的眼睛，他们觉得这是一个信号，一个璟瑜即将情窦初开的信号。作为父母，他们希望璟瑜能获得世上最完美的姻缘，所以那个丰升额必须好好考察一番才行。
　　于是，养心殿外的御前侍卫丰升额成了弘历处理政务之余的观察对象。
　　出身满洲镶黄旗人，是参赞大臣阿里衮的儿子，门第算是不错。能在御前侍奉说明武功也不错，倒还符合璟瑜的性子，能够和她玩到一起去。
　　至于人品德行倒是要细细调查一番。
　　刚吩咐完李玉后，永瑄便来了。
　　“皇阿玛，为什么不看看别人呢？”满蒙贵族子弟中多的是少年英豪，不一定非是这个丰升额不可。
　　弘历叹道：“谁让你四姐姐只看了这个人呢。”他安排了许多人，却只有这个人吸引了璟瑜的目光。“皇室姻缘难得两情相悦，朕想璟瑜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皇阿玛，你怎么知道不是丰升额喜欢四姐姐呢。与其选一个四姐姐喜欢的，不如选一个十分疼爱四姐姐的驸马。”
　　弘历点头表示同意，那丰升额他更要好好考量。

　　永瑄一走出殿外看见那高峻挺拔的身影，便道：“丰升额，我可是在皇阿玛面前为你说了好话，能不能让四姐姐喜欢就看你自己了。”
　　“奴才多谢八阿哥。”本以为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已经很幸福了，现在有靠近她守护她的机会他想拼命抓住。
　　年少习武到后来进宫做皇上的御前侍卫，他从未有过心动的体验，直到那天看到十二岁的和宁公主。他偷偷种下了倾慕的心情，每每看到公主一眼，根便扎深一分，时至今日，已经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那一晚他看她迷茫地独自一人走在廊桥上，便按不住胸口的跳动，上去倾吐了自己的心声。可惜，公主并没有回应，她静静地看着他便转身离去，并叫自己不要跟上。他听从了，他怕她生气。他见过她生气的样子，对着皇上都敢发脾气，很是吓人，呵呵，他还觉得挺可爱的。原来公主也不必端重自持，还能这样灵动活泼。那次出来下了大雨，李公公让他护送四公主回去，那是他第一次离她那么近。
　　现在是第三次。
　　“你抬起头来。”这声音不是璟瑜是谁。
　　“奴才给四公主请安。”
　　“那晚我没看清你，你抬起头来，你想看看你。”他一直在她面前低着头，总是想掩盖什么似的。
　　丰升额手中冒起丝丝凉意，缓缓抬头，露出他硬朗而深邃的五官。璟瑜被他小小地惊艳了一把，她自问见过的英俊面容不少，但是眼前的人实在是精雕细琢，就像她幼时认为的天神模样。端正严肃，身形高挺。
　　“公主请看吧。”他第一次这样坦诚地面对眼前的心上人。
　　璟瑜感觉心口暖暖的，不知是不是少年人独有的对感情的冲动驱使着她走向了他，那晚她走得匆忙，都还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个她的‘爱慕者’。
　　“你想做我的驸马吗？”她想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
　　丰升额怔住了，他看着璟瑜淡笑着说出那句让他心动的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说道：“我想。”
　　短短两个字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说出来如释重负。
　　璟瑜满意地笑了，她心中安定了不少，随后带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养心殿。
　　弘历见她面露喜色，问道：“看你闷了几天，现在为何心情大好了？”
　　“皇阿玛，我找到中意的人了。”

　　秋高气爽，恒娖长公主进宫陪伴太后，晞月身为皇嫂也前去相陪。
　　“哀家好久都没看见璟瑶了，快给哀家抱抱！”太后接过六公主抱在怀里哄着，十分开怀。
　　“皇后这几日操持各种宴会也是辛苦了，得空还是多歇歇，保养身子要紧。”
　　“多谢皇额娘关怀，儿臣有娴贵妃和纯贵妃等人帮忙，倒是累不到什么。”晞月现在的心思都放在璟瑜的婚事上了。
　　太后点头道：“那就好，如今璟瑜也有了着落，皇后也可以安心了。”钮祜禄氏的丰升额是族中出色的孩子，她也喜欢，倒配得上璟瑜。
　　晞月欣慰道：“难得两个孩子都喜欢，也算是门好姻缘了。”弘历特意去查过，丰升额品行端正，是难得的君子，她倒是放心了。感情易变，但只要人品摆在那儿便出不了什么大错，又有皇族撑腰，璟瑜婚后也会过得好。
　　“是啊，皇帝宠爱璟瑜，已经在给璟瑜修造公主府了，只要你和皇帝想她了便可随时召进宫。”太后知道皇后舍不得这个女儿，将心比心，她当初给恒媞找夫婿的时候也是存着这个心思，果然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日子就是过得舒心。
　　“皇后，还有一事哀家要和你商量。”太后拍着她的手道：“恒娖得以平安回京，哀家高兴，但是想到她孤零零一个人，哀家便想给她再择一位驸马，你觉得如何？”
　　“这是当然，不瞒皇额娘，皇上在给璟瑜挑选驸马的时候已经开始给恒娖妹妹物色人选了。”弘历怎么会忘记这个做了寡妇的妹妹，恒娖还年轻，自然是要给她一个选一个好归宿的。“皇额娘此时提起，难道是已经有了主意？”
　　“皇后冰雪聪慧，哀家之所以先和你商量就是因为此人与你有关。”
　　晞月嘴角僵住了，猜道：“难道是……家兄？”
　　太后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