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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烟花易散 ...

  •   是夜,‘无名池’边,璟瑜和永琪放起了烟花,二人玩着双喜和三宝找来的‘仙女棒’,很是兴奋。永琪一直在书房内苦读,璟瑜看不过去就把他拉出来玩耍。民间烟火花样多,永琪很快就沉浸其中。
      “四姐姐,这个烟花真漂亮!”三宝点了两个放到天上绽开后十分绚丽夺目,永琪乐得跳起来,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
      璟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跟着我包你有好玩的东西!”“嗯!四姐姐对永琪真好!”永琪圆乎乎的小脑袋看得璟瑜忍不住上手掐了一下他的小脸蛋,真舒服!
      “诶,那边有人?”永琪看到前头廊檐下有人影,黑乎乎的。星旋看到那边便道:“好像是和敬公主。”璟瑜听了说道:“她怎么在这儿?”这里离和敬住的地方不近,依她的性子是不会靠近自己这儿的院子的。
      双喜回道:“好像是今儿个皇上让纯贵妃和娴贵妃来劝和敬公主远嫁,和敬公主不知怎么了便来找咱们主子置气,说是主儿撺掇皇上逼着她远嫁的。皇上知道后生了气,就赶着公主来向主儿赔罪。”说完就看璟瑜眉头皱得老高,气道:“岂有此理!”
      星旋根本拦不住,赶紧追上气势汹汹要找和敬公主算账的璟瑜。
      璟瑟看见来人便怒道:“你们母女害我如此,还想来做什么!”
      “我额娘害你什么了!我又何曾害过你?”璟瑜觉得可笑,璟瑟无论犯什么错总是想赖给别人,她还没说什么呢!
      “你们别得意,我是嫡公主,嫁的是蒙古最富庶最尊贵的科尔沁。”璟瑟冷笑道:“你一个庶出的公主,以后就是和亲远嫁的命!到时候嫁得还不如我呢!”说着就哈哈大笑走了。
      璟瑟的冷语刀枪璟瑜都不在意,但是今天这一句就像是狩猎场上的弯刀,一把刺中她的心脏。她脚上麻木着移动着,连何时到了房里都不知道。
      今夜璟瑟说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坐卧难安,星旋不放心就赶紧请了晞月过来。晞月一进去就见璟瑜穿着寝衣坐在床上,双手抱漆,看着有些可怜。
      “小鱼儿怎么啦,今日和永琪一起放烟花不开心吗?”晞月心知肚明,但是就要等她自己说。璟瑜见了额娘便要撒娇,双手抱住晞月的胳膊,握紧之后才道:“开心,但是我想起一些事情之后就不开心了。”
      “是因为璟瑟?”
      “额娘,您和皇阿玛会不要我吗?”璟瑜睁着晶莹的大眼睛望着她,晞月怜惜道:“又胡说了,额娘和皇阿玛那么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三姐姐为什么要远嫁科尔沁?难道皇阿玛和皇后不爱她吗?”
      晞月想了想,说道:“当然爱。但是皇后和你皇阿玛是帝后,身上担负着责任,所以要先考虑社稷再考虑儿女。和敬是嫡公主,她从小金枝玉叶的生活是受万民供奉才得的,所以当百姓需要她安定社稷的时候就要她站出来。”
      “那安定社稷就一定要公主远嫁吗?”
      “办法当然不止这一个,但姻亲之交是最简单有效的,况且满蒙联姻是旧俗。”晞月看着璟瑜疑惑的眼神说道:“你史书上看到的每一个繁华盛世背后都是无数将士妻离子散、保家卫国的结果,世间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只有因果相报。”
      “额娘,我明白了。”女儿的平静的话语让晞月有些愧疚,女儿那么小她不该和她说这个的,“璟瑜,你是额娘的掌上明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平安快乐,无论在哪儿都好。”她的女儿不是笼内的金丝雀,而是翱翔于九天的海东青,她会守护她,但不会束缚她。
      “谢谢额娘。”璟瑜靠在母亲怀里感受着独特的馨香,“额娘今日陪我睡吧。”“好。”

      蒙古求娶,皇上下旨:固伦和敬长公主尚科尔沁亲王之子色布腾巴勒珠尔。另下旨让恒媞长公主尚理藩院侍郎宗正。两道旨意,平息一场风波。
      皇后失子又嫁女,病上加病,皇上下旨提前回銮。
      “月朗星稀,水波泠泠衬着苍茫月色怎么有些悲凉呢。”弘历陪晞月赏月,不知她为何突发此感。晞月叹道:“转眼间璟瑜都已经八岁了,再过七八年也要像和敬公主离开皇后那样离开我了。”
      弘历从背后伸手搂住她,说道:“不要怕,璟瑜不会离开我们的,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公主。朕绝对不会让她远嫁的,她会一直在我们身边幸福快乐地生活,我保证。”
      晞月转过身靠在他肩膀上道:“皇上不是说家国大事不该有私心的么。”
      “这不是私心,这是你生下璟瑜那一刻我的决心。”他已经欠了她许多,不能再亏待他们的孩子了。

      御船靠岸,皇后临江而望。
      这样好的月色皇上也只和那人一起赏,看来终究是她恨意错付了,皇上心里只有那个人。可是现在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娘娘,您咳嗽地这么厉害,奴婢去拿点药来吧。”莲心得了皇后点头后赶紧回船取药。
      皇后顺着风沿岸而行,似乎要有月光照在前头自己才显得不那么寂寞。皇上走了,永琮走了,璟瑟也走了,她居然成了孤家寡人。想起自己出阁时那样热闹美好,仿佛自己受到了所有的祝福,她带着满怀的喜悦与富察氏的期望走到了弘历身边,可是她失望了,经年辗转,他们竟然已经无话可说。她错了吗?她期盼的不过是夫妻恩爱,居然一直没有得到,连仅存的情分都要靠孩子来维系着。
      这种悲哀比她在皇后之位上摇摇欲坠更让她心痛。
      远处传来船上的说笑声,她心头憋闷,忍不住上前听一听别人是怎么笑的,她都好久没笑了。
      “这二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怎么会突然就夭折了呢!”听这声音像是玫嫔,
      “都说这当娘的作孽,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就像老话说的,一报还一报啊!”
      此话入耳,皇后脚下一抖,脑海飞过永琏和永琮,她的两个孩子都这么没了……难道真是她犯了孽障吗……她错了。
      “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突然一个不稳,皇后只觉自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落,‘噗通’一声!江河冰冷而残酷地侵袭过来,她四肢百骸都被击中了,心中的痛苦也终于有了具体的感受,全部加倍。她好像一直沉沉的碰不到底,在与水的挣扎中昏了过去!
      “皇后娘娘落水了!”

      “皇后娘娘已经是油尽灯枯了!”齐汝出来跪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十分惶恐地说着。太后看着弘历说道:“皇后的事情该让内务府准备起来,哪怕是冲喜也是好的。”说着挥散了众嫔妃,纯贵妃回到自己船上的时候吓得握住海兰的手,说道:“刚才咱们的话会不会被皇后娘娘听去了?万一皇后娘娘醒过来找我问罪怎么办?”
      海兰劝慰她,“若是皇后娘娘要怪罪也是怪罪玫嫔,是她说话不谨慎,和咱们没关系的。再说,皇后娘娘嘴里一直念念有词说什么‘一报还一报’,皇上也只会疑心皇后娘娘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事。”
      “主儿,您的绣球珠花掉了,奴婢回去找找吧。”纯贵妃赶忙拦住,“这种时候就别找什么珠花了,免得被皇上知道了生气。”

      青雀舫外一片肃然之气,玫嫔在外头望着心里好不痛快。
      “你为何这么帮我,自己怎么不动手呢?”嘉妃给她指了明路,她才能那么快打到皇后的痛处。
      “妹妹想想你的孩子、仪嫔的孩子还有阿箬是什么下场,我可是怕极了。我远道而来无依无靠的,哪里有胆子得罪皇后呢。”
      “姐姐原来是个纸老虎啊!”
      嘉妃看着玫嫔离去的身影嗤笑道:“这个蠢货。”待到夜半之时,丧钟一鸣,贞淑拿了簪子说道:“主儿,都准备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晞月听到丧钟后就赶到青雀船上,弘历怔怔地看着皇后的脸上盖住黄布,掩去了她死前哀伤的面容。斯人已去,弘历心里再怨也只能放下,脑海里皇后的话语挥之不去。
    他无情吗?
    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很自私,他贪恋晞月的温暖,又享受着皇后几十年的付出以及后宫女子的仰慕与谄媚。但在皇后哀伤的注视下,他仿佛看到了晞月以前同样痛苦而灼热的目光。
    那也是对爱的向往,他们也挣扎过,彷徨过。不同的是,他们在一起了,但是琅嬅没有走到他心里。这场大梦里,琅嬅越陷越深,弘历不愿进入他的泥潭,却甘愿在晞月的怀里沉沦自己所有的情感。
    琅嬅说没有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他觉得晞月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身份与权力分隔了他们的灵魂与□□,撕裂的苦楚中只有他们互相舔舐伤口。所有人包括太后和皇后还有嫔妃大臣们都想拉开他们,他痛恨着一切,他们的力气用的越大,他就越想挣脱这枷锁。
    他渴望权力,因为这有这样他和晞月才能相守的自由。
    琅嬅临死前带着诅咒的语气,说晞月迟早有一天也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但是他不会让她这样的。她不是皇后,她是高晞月,是他最亲的人,是琴瑟不离的知己。他们熟悉彼此或沉默或欣喜的语气,懂得对方凝泪的目光与真情的渴望,所以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沦落至此。
    皇后落水事有蹊跷。
    “素练和莲心在哪儿?”弘历心有疑虑,需要她们来替他解开。
    “素练不知所踪,但莲心还在。”
    晞月道:“那皇上先问吧,臣妾出去料理皇后的后事。”弘历点头,“夜里凉,把这件披风带上。”说着就给她披上了。
    刚出了船门晞月就见纯贵妃和嘉妃着素装而来,脸上挂着冰凉的眼泪,在深夜中十分刺眼。
    “姐姐,大行皇后身后之事就全仰仗你了!”晞月扶起她们,说道:“你们一片诚心,皇上都知道,之后还多的是需要你们的地方,不急现在一时。”说完便走了。
    “皇贵妃一点都不上心,竟还能平心静气地去处理后事。难道她是早就盼着有这一天吗!”嘉妃哭道,纯贵妃忙拦道:“嘉妃妹妹怎么又如此!这话让皇贵妃听见了还了得!”皇后突然崩逝,日后中宫之位少不得就是皇贵妃的,她可不想得罪新后。
    “姐姐怕什么,您资历深厚,又有一双儿女,日后这后宫姐妹都指望着您呐!”
    纯贵妃惊恐道:“快别胡说了,论资历论位分我都不如皇贵妃,如何能与她相较啊!”嘉妃抹了一把眼泪道:“可我听说皇后娘娘驾崩前举荐的您为继后啊!皇后遗言皇上定会听从的呀!”
    “你别说了……别说了!”纯贵妃神情慌乱地走开了。
    “皇后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莲心跪下回道:“皇后娘娘是世家闺秀,哪里懂的什么药性温凉的事啊,更别说什么蛇莓朱砂了。”
    “那皇后就是清白无辜的?”弘历眉目深锁,就像寒剑立于头顶之上。莲心见此郑重叩拜道:
    “皇上,奴婢伺候皇后娘娘多年,知道娘娘妒恨皇贵妃与娴贵妃,曾经动过手,但并未有危及皇嗣之举。皇后娘娘将奴婢许与王钦就是为了笼络他好在您面前有人,奴婢怨她,却也不敢随意污蔑她。”
    “你能说出这番话,已经难得。”
    毓瑚派人找素练却寻到她的尸体,便回来复命,“皇上,素练殉主了。”
    “素练离去之前可有轻生之举?”
    莲心答道:“素练挂念宫外的家人,不会轻生的。”
    “你伺候皇后有功,朕赐你出宫,不必留在宫里了。”皇后生前的孽债就由他来弥补一二吧。
    “这绣球珠花是在素练的手里死死攥着的,不知和凶手有没有联系。”莲心出去后毓瑚拿出此物呈于弘历。只一眼弘历就认出了这珠花——是纯贵妃的。
    “单凭一朵珠花也说明不了什么,你继续查。”纯贵妃虽然愚鲁但不像是奸邪之人,若不是她,便是有人蓄意谋害。
    皇后崩逝,皇上赶回宫中举行丧仪,谥号为‘孝贤皇后’,命天下人当以国母之礼待之。
    后宫因皇贵妃身体抱恙,一应大典礼仪皆由纯贵妃和娴贵妃打理,二人负责接待皇室宗亲以及大臣内眷进宫参拜。
    大典告一段落,如懿和海兰出来活动一番,膝盖跪了半晌早就酸疼发麻。
    “人死前不见皇上如何珍重,人死了反而重视起来。孝贤皇后若是地下有知应该会想早早离去,才可以看到这般景象。”海兰见皇上悼念皇后那副模样只觉得讽刺,帝王之心善变,比阴晴风雨更难揣测。
    “你这嘴也没个把门的。皇后毕竟陪了皇上那么多年,皇上难免哀痛。”如懿知道弘历是对富察氏有感情的,不过这感情有多深就不得而知了,许是人死了遗憾就多了,离得远了,看着就格外美好。
    海兰说道:“再大的哀痛总会消减的。姐姐都看见了,现在宫里人见皇贵妃病着不见人,就都上赶着巴结纯贵妃去了,好像纯贵妃才是后宫之主似的。”纯贵妃这个老实人居然也有一天管不住自己的心,趁着皇后薨逝想要占尽先机,谋夺后位。果然权力是可以迷人眼的,当初单纯直率的绿筠已经变成蠢蠢欲动的纯贵妃了。“姐姐,我们要不要……”
    “纯贵妃终究没有做什么……到时候再说吧。”如懿心里还存着当日潜邸姐妹的情分,若非必要,她真的不想互相争斗。
    紫禁城一片素白之色,咸福宫也挂上了白幡。晞月看着外面雨滴淅淅沥沥的心里凉飕飕的,手里捧了暖盏喝了两口才好些。闲晩姑姑给她拿来了热水炉,对她说道:“今日大行皇后祭典起码要过四个时辰呢,四公主要过会儿才能回来,您先回去躺一会儿吧。”
    晞月摇了摇头,道:“屋子里闷得很,外面下雨空气也好些。”可能是东巡路途劳累,也可能是事情太多心累,她一到京城就浑身难受,弘历便让她好好在咸福宫歇歇,丧仪的事情交给下面的嫔妃去就是。永瑄还小,旅途奔波也需休整,于是弘历便下令说皇贵妃和八阿哥身体抱恙需宫内静养,命旁人不得打扰。
    “姑姑,主儿不去祭典真的没事吗,万一之后嫔妃们以此做借口不让娘娘……怎么办?”茉心看着外头人的心思浮动得厉害,个个都巴结着纯贵妃,不觉有点不舒服。
    闲晩姑姑说小声道:“后宫一切事务皆由皇上乾坤独断,旁人争得再厉害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纯贵妃和娴贵妃办事仔细,丧仪交给她们皇贵妃也好松快松快。”
    听着她们窃窃私语,晞月不觉好笑。原来她们也在担心后位的事情了,看来不光是纯贵妃一个人有野心,后宫的嫔妃估计也是这么看她的吧。可能弘历也是,所以才会说了那番‘让她放心’的话。
    除了不用顶着‘妾’的身份,她还真想不出做皇后到底有什么好的。孝贤皇后穷尽一生,为了富察氏,为了爱新觉罗氏,为了社稷黎民,却唯独没有她自己。看似尊贵无极,其实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孝贤皇后心里要的太多,权力、亲情、家族,还有帝王之爱,从这点来看,佛家此言倒是对的。贪欲太多,难免一无所获。
    她是喜欢弘历的,这感情中也有对亲人一样的依赖。二十多年的陪伴早已将他们血肉相连,难以分割。往后余生,他陪着她,她陪着他,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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