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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燕尔 ...

  •   “已知我们素不相识,餐过明月,共枕星河,求解何故相思?
      答:同你一起,万物都会更可爱一点,你也一样。”

      “公元2016年6月1日,期待您的共同见证。”

      婚礼请柬是登机牌的模样,烙印一般凹陷的字抱在一起取暖,黄鲜体贴地拂过每一处纹理,如果请柬有生命的话,它一定会战栗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黄鲜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锐利坚定,十指合在一起用力掰出清脆的磕哒声,然后用狼毫笔蘸取了金粉,写下名字的时候仿佛已经虔诚地三跪九叩踏过万丈红尘,傅饶领跑,黄鲜殿后,潇洒又内秀的一竖拖着修长且蓬松的尾巴,再刁钻的角度,也能得见万里星河般的粼粼波光。

      身后袭来一股冷静清淡的木香,雪后青松,剔透的冰凌亲爱的挂在枝头,傅饶贴着她的脖子蹭了蹭,黏糊的像熬干水分的粥。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傅饶捏着黄鲜的手,像握着一团软绵的云,指节修长,莹润的指甲上架起十个月牙桥,最初得见时,只觉得眼前仙气飘飘的少女不晓得是拜了哪座山头得了神通,十八般武艺修炼得炉火纯青,不仅厨艺了得,摆盘极具米其林餐厅的风格,晾晒的衣物上有贴合心情的花香和晴朗,热带鱼养的活泼大方,窗台外的半壁紫藤花源自她的精心养护,连马桶突如其来的堵塞,也能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十分贤淑,媒人的强势推介,没有半点儿出错。

      傅饶对准请柬拍了照片,他很满意,照片暗藏心机,犹抱琵琶半遮腕,纤纤手指才露春笋尖儿,狼毫笔和特调金粉墨成了不可忽视的背景。

      “公元2016年6月1日,傅饶黄鲜恭候大驾光临。”

      发送成功后的第一分钟,前排已经堆满了观光客。

      “是傅饶装的逼没错了,有一股回头浪子硬凹出的清心寡欲,是内儿味了。”

      朋友圈这一片休眠火山喷发了,捎带海啸,“臭鱼烂虾”都被掀上了岸。

      2012级联大的校友群,像在微波炉里热水煮蛋一般惊天动地。

      人送外号“浪里白嫖”的傅饶竟然也有遁入婚姻之墓的一朝,那感觉同多年□□改吃素,半老徐娘尚破处一般令人咋舌。

      “6月1,不是4月1?”

      “是哪位老衲收了神通?”

      “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饶哥这风险有点儿大!”

      “要看新娘!!!”

      这一条直接刷屏,黄鲜的手机被震得动荡,她几乎能想到回复,只嘴角噙笑地投入书写中。

      傅饶将手机随手抛掷,苔藓绿皮沙发顿时酿出酒窝。

      傅饶一手揽着黄鲜,一手从黄鲜手里顺过狼毫,他低声询问,目光流连泛着点点辉光的字,点着那片空地,问:“是这儿吗?”

      黄鲜觉得他用了一个通感修辞,听觉转化为触觉,皮肤上蔓延出一层红晕,细腻的绒毛都在含羞示意。

      她低头微微笑了一下,脸颊像晚霞即将沉入夜色前渲染的最后一抹红晕,她并非什么一笑倾城的美人,美色里欠缺惊艳的厚重,轻盈的姝丽托着秀美的骨骼,值得夹在书的内页珍藏,细嗅微醺的芳泽。

      傅饶的字带着他特有的少年气,苍松挺且直,说的就是那样,黄鲜按捺住戏谑和抑郁,目露欣赏和雀跃,她握了握傅饶空出来的手,表达沦为知己恍如他乡遇故知的快乐。

      “我写黄鲜,你写傅饶,好吗?”黄鲜笑得更加纯粹,眼睛田园牧歌式的诗与远方。

      二人合力,成堆的请柬终被夷为平地,到最后,你的字里勾勒着我的雅趣,我的字里融化你的意气,经得起再苛责的挑剔,是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天作之合。

      黄鲜手酸,晚餐是傅饶做的鸡汤面,傅饶很少真心投入于一餐饭中,他对口腹之欲的要求不高,尚能果脯已是最高标准。

      是的,鸡汤是黄鲜炖了四个小时的鸡汤,飘着的生菜是黄鲜种在花圃里没打农药的绿色食品,面条也是黄鲜亲手揉了几百次手工蔬菜面,健康到能活至八百岁。

      傅饶的作用,只是滚水前的投放,成熟后的捕捞,摆盘极具野兽派风格的神韵,有些糟糕。

      再好的美味再他的加持下都只能演变为四个字——风卷残云,傅饶矜持地擦了擦嘴,欲盖弥彰道:“碗放着我来洗。”说罢上楼洗漱。

      时间横亘在晚间九点,距离傅饶的睡眠时间还剩不到四十分钟,傅饶比黄鲜大两岁,同为奔三人群,他严格贯彻着保健公众号发布的排毒时刻表,黄鲜对此评价为前半生浪荡过头的人,余生只能嗑万艾可下酒。

      傅饶不知道,他这位至臻至美相亲市场上年度十佳选手,背地里披着马甲开了不少小号,其中一个专供吐槽——我和那位前任领证后,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更新,转发已过万,每天都有人催更后续,屎里也能抠出糖来。

      哦,对了,重逢两月,火速领证,同住一个屋檐下半月,傅饶还没能认出来,眼前这位宜室宜家宜接盘的老实人,曾经是他的某一任女友。

      黄鲜的目光尾随不断攀登却逐级变矮的傅饶,直到后脑勺被墙壁砍掉,她垂下头,看了眼寡淡的如同面壁思过的鸡汤面,从冰箱里拿出自制蘑菇牛肉酱,还动手切了黄瓜丝儿,顺便煎了全熟蛋和午餐肉,手磨黑胡椒,撒上海苔丝和白芝麻,选用了岁月静好的滤镜,po了动态。

      人之所大欲,口腹之欲也。

      在看完珍藏已久的《武林外传》后,黄鲜将碗筷收拾进了水槽,她等着傅饶一天中的高光时刻,为此她放弃告知厨房里有超大洗碗机的不伤手奥秘。

      傅饶果然遵守君子协定,洗完澡如约而至,上白下灰的家居服朴素低调,削弱他的锋芒,有些打扰的刘海做着眼保健操第二节——轮刮眼眶,湿漉漉的美人站在灯下,黄鲜默默地打了个嗝,傅饶笑着看他的娇妻躲闪与他的对视,唯一同媒人的说辞有出入的是她的害羞,可惜此处瑕疵也是她的点睛之笔。傅饶的喜欢同习惯一样,要第一眼就入心的珍贵。

      黄鲜吃得太饱,打算运动运动,起身给家养小柠檬松松土,傅饶收回眼神,在一个油渍凝固的厉害的碗里发现了蛛丝马迹,显然清炖鸡汤没有这般造化,筷子上粘着一粒芝麻和辣椒皮,再添一笔,口是心非。

      小柠檬树很给面子地开了指甲盖大小的花,黄鲜已经由此发散,给将来的柠檬果取名字,她苦思,只给柠檬果杜撰了个姓氏,恰。

      恰柠檬。

      傅饶听后只觉得妻子可爱。

      ***

      傅饶以前并没有想过会同怎样的女子开启一段婚姻生活,在他看来,人生通常是拿来浪费,浪费青春,浪费机会,浪费健康。如果非要把□□捆绑在一纸婚书上,不流通的婚姻总会引起滞胀。

      而此时此刻,躺在床上,他才明白,什么叫少不更事。

      傅饶不喜欢枕边有人,在搬进婚房前傅饶就针对该项条约同黄鲜展开磋商。

      黄鲜答应,只是笑的勉强,傅饶安慰道:“只是不在一处睡,但要一起睡。”

      “?”黄鲜当时没懂,沉默地接过傅饶递过来的果汁,咬着吸管,果汁水位丝毫不减。

      傅饶打了个脑瓜崩儿,假把式,不疼,迎上黄鲜懵懂清亮的眼睛,展开能令心跳停奏一拍的邪魅一笑。

      黄鲜默默地嚼着果粒,离他远了一点儿,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联大校草傅饶,终于也有贫瘠的一天,不管是谁,都难逃秃头的命运,傅饶的头发还拥有着旺盛的生命里,可曾经一颦一笑都能让黄鲜脸红心跳的魅力,终于在岁月的消磨中淡化免疫。

      有些遗憾呐。

      傅饶把两个并列的卧室打通,有情还似无情地做了旋转暗门,黄鲜的卧室更有心思,明亮的露台,坐拥留白的一城江景,内置淋浴间和衣帽间,甚至还有五脏俱全的小书房,相比较而言,傅饶这边被砍掉臂膀,形销骨立的装修风格治愈着残存的中二病,只是日久天长吧,毛绒发带绑着招摇的窗纱,床脚的田园拼布坐垫露出冰山一角,有关生活启示类的书籍烘托着满室的抑郁。

      说白了,婚姻生活,就是保留自己的权利,侵占对方的土地,这一点上,黄鲜无形之中做的很好。

      傅饶难得失眠,神经缠绕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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