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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者的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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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
纳尔森一生之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恳求过死亡，然而他的嘴巴里却发不出任何叫喊。
他正置身于一片红色的河水中，水线在恰好能淹没他口鼻的位置上下起伏。每当他要张嘴说话的时候，汹涌的河水就会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来，塞住他的喉咙和气腔——不，那根本就不是河水，流淌的猩红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和头皮发麻的冲天腥气，毫无疑问是鲜血。
血河的流水中浮载着什么东西顺流而下，经过他的身边，那些都是显而易见的红色肉块，仿佛被切割过的血肉已经凄惨地变成赤黑颜色。虽然辨别不出形状和属于哪种生物，但纳尔森绝对不会认错。
他还记得从来到这个地方就接连遭遇不幸的同伴，剩下的人在被迫踏入这条河流以后就被吞噬似的失去了踪影。
他回忆起就在数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胃里沉甸甸尚未消化的尸液和腐肉团块又开始蠢蠢欲动地翻腾——纳尔森感觉到自己的胃袋又开始剧烈收缩，他张开嘴滚动着喉结想要呕吐，粘稠的血液便趁机流灌进他的鼻子和喉咙，无数肉质的冻状团块夹杂在其中，被吞咽进去。
够了！已经够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突破奔流的水面，仰头露出鲜血、眼泪和鼻涕流得一塌糊涂的扭曲脸庞，从痉挛的喉咙里挤出带哭腔的凄厉嚎叫。
“咕……求求你——求求……杀了我！杀了我吧！！”
“哎呀。”
他的哭喊得到了回应。一个天真又快乐的男孩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叫的还真像屠宰场里的动物呢。”那个声音说。
笑容开朗的男孩在河岸边蹦蹦跳跳地踢着泥土，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拿着一根短杖。男孩戴着两侧有翼的头盔，身上穿着短袖束腰的衣衫，露出细细的手臂。他脚上踢踏着带飞翼的凉鞋，被他拿在手里的那根天蓝色杖子上雕刻着两条互相缠绕的蟒蛇，和一对羽翼。
在看到男孩的一瞬间，纳尔森的面容扭曲到了极点，他拼命拍打着洪流一边想要后退，一边失去理智地高声尖叫。从喉咙里灌进去的肉块和血水几乎就要撑破他的肚皮。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真是太好了呀。”男孩笑着拍手说。
有着柔软黑发的小男孩笑起来就像是俊美无瑕的天使，但他纯洁的笑容在血红色天幕和滞浊污秽的气息中只会让人产生强烈的违和。
这里长满了厚厚的芦苇丛。天空是鲜艳的红色，土地是暗沉的红色，如同被剥去皮肤后的肌理那样，有些柔软。原野上肆无忌惮地仰面生长着漆黑干瘪的枯树，尽头是隆起的黑色山丘。
突然，纳尔森感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五根冰凉的触感应该是人类的手指。他开始更加用力地挥舞自己的手臂，从水里捞起来时他看见自己的小臂只剩下骨骼的一端，无数密密麻麻吸饱了鲜血，圆鼓鼓的水蛭样小团水生物蠕动在残余的手臂上，一边分食，一边朝着他的脖子，脸，一点点，慢慢地蠕动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淹没在水流中，纳尔森被拖拽着沉下去。
血色天幕下起伏的黑色山丘也忽然有了动静。群山下沉，隆起，下沉，再隆起，这样反复不停地运动着，让人明白过来这竟然是某种活着的生物，而绵延的山丘正是这种巨大生物前行时长满鳞片的背脊。
几乎横亘于整个血色世界中的巨大蛇躯拖行来到河岸边，本该是蛇头的位置长着长长的脖子和一个黑发披散的女人的头。
女人的脸在黑发的缝隙间，爬满了蛆虫和青紫的血管。
“不可以，不可以呀伊邪那美。”小男孩把手放在女人垂下来，漆黑的头顶，做出制止的动作。“他是罪人，是旅途在此终结的最后一人，你不可以吃掉他哦。”
硕大的头颅摇晃了几下，蛆虫从她的脸上不断掉落。
“真听话。”男孩笑嘻嘻地说，“审判罪人这种事，毕竟只是小事而已嘛……所以你也明白的。”
“没有必要——告诉雷蒙盖顿大人哦。”
——这也是纳尔森在彻底被淹没之前，所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说起来，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他们当初决定踏进那片森林开始，就决定了他们现在的悲惨命运。
在濒临崩溃的边境，他的思绪回溯到两天之前，一切噩梦开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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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消息吗？”
杰罗姆·凯恩选中了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在上面坐了下来。
在他面前围成一圈的人，全部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说话的是他的副官纳尔森·克里斯多夫，这个年轻人脸上布满了灰尘和汗水的污垢，紧皱的眉头间写着十分疲惫的神色。
“派出去的传令官怎么样了？”
“还没有回信。”
“森林斥候呢？”
“……也没有反馈的迹象。”
杰罗姆从肺里挤出一口气，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这可麻烦了。”他自言自语地低声说。
他扫视了一圈这些在自己面前待命的人，有年轻精壮的见习骑士，还有在小队中跟随他多年的老练部下。这些人大多出身贵族，但几乎都遵循纪律且训练有素，即便连日的赶路让他们疲惫不堪，他们也没有脱下身上厚重的甲胄和佩剑。
杰罗姆知道他们身上的鞣皮铁片和包裹在鞘里的剑看着虽然沾满泥土风尘仆仆，实际上却毫发未损。骑士队的人并不惧怕怪物和未知的危机，不如说他们随时做好了作战的准备，但自从他们踏入这片黑色森林以来，并没有遭遇任何怪物，消磨他们心神的事来源于昼夜不停，没有方向的赶路。
“凯恩大人。”纳尔森犹豫了一下，踏出来，“派出去的三个森林斥候，两个没有传回音讯，但有一个刚刚回来。”
杰罗姆点点头。“继续说。”
“他刚回到队伍里就昏倒了，脱水的很严重，教会神官替他检查过，身上没有外伤。”
“在昏过去之前，他有没有说什么？”
纳尔森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官，迟疑着点头。
“有。他说……他所感受到的这座森林里，没有活物。”
没有——活物。杰罗姆紧紧皱着眉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森林斥候的能力。通常一支百人的军队只需要一个森林斥候，他们天生与自然环境有着异常的亲和力，经过特殊训练以后能够使用秘术与环境中的微小生命力沟通，任何树叶花草，野兽，甚至是河流中的鱼群都可以成为他们的耳目。这种特殊的能力让他们在侦查和探测方面极具优势，就算是大型部队的行军和进攻也仅仅只需要三四个森林斥候，将大片未知领域划分成网格，进行有序的搜索行动，就足以应付森林、丘陵和峡谷等等各种复杂的地形。
但现在他们面临的却是——派出去的三个森林斥候，只有一个返回了队伍中，并且告诉他们，这座森林里没有任何活物。
杰罗姆心里清楚，这种描述不止局限于他们认知中能够活动的生物，在亲近自然环境的森林斥候眼里，活物恐怕还包括了一切植物。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遮天蔽日，阴影幢幢的浓密枝叶。这些巨大树木的枝杈交织在一起，透不进阳光，即使看着繁盛，也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将叶片的深绿看成黑色这样阴暗的错觉。
尽管很不情愿，杰罗姆还是不得不承认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
为了尽快将消息传达回教会，他决定了放弃需要横穿整个塞纳尔草原的边境路线，转而选择朝着贝利尔大深渊的方向前行。
贝利尔大深渊是边境处最危险的地方，联合议会在这里修筑了横跨这条大沟壑的深渊龙桥和伊卡里迪斯瞭望塔，同时教会也派遣了执行者参加瞭望塔军团，负责守望和监督。
由于目的特殊，而且是作为联合议会多方参与建立的结果，这里禁止了任何势力的踏足。虽然有魔物出没的风险，但有瞭望军团驻守，加上杰罗姆握有教会下达的通行文书，选择这条路线也不是什么无谋之举。
然而，在他们到达深渊边境之时——
整个小队发现，这条延伸宽广巨大的深渊裂隙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耸立在深渊裂口边缘的伊卡里迪斯瞭望塔。
贝利尔大深渊割裂在山地地貌中央，附近散布着有毒的雾霭，炙热的熔岩池和各种魔物。但它们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的黑色森林。
杰罗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贫瘠而险恶的土壤上突然生长着无数粗壮巨大的林木，树冠如伞盖般遮天蔽日，俨然是一片生长了数千年的巨型原始森林。
驻守的要塞去哪里了？
为什么没有听见瞭望军团有任何报告？
杰罗姆用教会特有的通讯手段联系军团中教会的执行者，但没有收到任何回音，犹如石沉大海，仿佛这样巨大的深渊和整个军团要塞突然间凭空蒸发了一般。
震惊之余杰罗姆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派常年跟随自己左右的传令官折返回更安全的塞纳尔大草原路线，快马加鞭将消息带回教会去。杰罗姆记得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也就是半个月前左右，由教会监察者记录下的档案报告里，伊卡里迪斯的记录没有任何异常，那么变故也就是发生在他们返回路程的这几天。
杰罗姆和他的小队此行的任务就是担当调查团的角色，这样看来，除了抄近路返回教会以外，似乎有改变目标进入森林里探查一下获取情报的必要。
杰罗姆的小队里有三名森林斥候，应付这样一片森林是绰绰有余。在进入森林以后放慢行进速度，一边小心探查一边留下记号，稍有不对就立刻从森林中撤出，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能把风险降低到最小。
打定主意的杰罗姆下令向那片黑色的森林行进。
起初还在森林外围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不妥，按照森林斥候的指示他们慢慢向深处摸索，越到后来斥候探查返回的时间就越长，到现在其中两名已经失踪了整整五天。
骑士们随身携带的圣餐已经快吃光了，路途中他们也没有看见任何动物的影子。森林斥候在外围时说过这片森林里有活动之物的气息，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杰罗姆还仅仅以为是魔物干扰了这里动物的生存，并没有在意。现在疲劳和饥饿双重席卷而来，包围了他们，甚至比魔物的威胁还要严峻。
早在第三天杰罗姆就决定要原路返回，但他们留下来的记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没有森林斥候的指示，他们在这高耸巨大的丛林树木中只能和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这座黑色的森林像是打算要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照顾好那名森林斥候，不要让他再出去了。”杰罗姆吩咐道。
他看了一眼骑士们疲惫的脸和脸上的犹豫之色，又补充道：“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
“是。”纳尔森立刻说。
小队重新活动起来，在离岩石不远的草地中央搭起篝火，架起烧水的锅。一部分人去附近捡拾树枝，另一部分人将帐篷围着篝火支成一个圆形。
杰罗姆掰断手里的一根枯死树枝，扔进火堆里。他侧耳静静听着，除了走来走去的人身上甲胄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以外，没有鸟叫和虫鸣声，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杰罗姆继续掰着手里的树枝，烦躁地想，他们和传令官已经分开了很久，如果教会收到消息，发现他们迟迟未归，一定会派遣执行者来寻找他们，可是现在，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教会的联络。
似乎这座森林隔绝了一切可以通讯的手段。
已经到了这一步——是不是只能去尝试联系秘术宫的人求援？
他双手握住树枝，迟迟没有动作，仿佛忽然间凝固住了。
“全都趴下！！！”杰罗姆大声咆哮。
一股巨大的劲风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擦过。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服从命令的天性让他的部下们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手中的东西立刻趴下。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几个动作稍慢的年轻骑士被那股劲风刺穿，黑色的庞然大物携卷着他们的尸体从空中落下。
“神官到后面去！！”杰罗姆大吼道，“快退！！离开这里，往东南方向的密林后退！！”
轰！！！
巨大的黑影折断了几根巨木，树干倒塌下来，将营地砸得一塌糊涂。半空中淋下血雾，和尸体被撕裂后剩下的碎块。
杰罗姆迅速地侧滚，躲到一棵高耸的巨树树干后。他探出视线，看见那个巨大的生物站在营地的中央，高到几乎逼近遮天的树冠，那生物长着猛兽的形状，但——
它有三个头颅。
巨大的身躯连接着三个脖子，一个狼头，一个狮头，一个豹头。
三颗头颅张开嘴，粘稠的鲜血从尖锐牙齿的齿缝中间滴落。
“那是什么魔物？！”杰罗姆低吼。
不远处的神官躲在另一棵树后，为突遭重创的骑士队员施加治愈。“犬狼……不，不是犬狼。”神官的额头上已经见汗，“有三颗头的是犬狼的异种三头犬——不，也不对，那是狮子和豹子的头，异种不会成长到这么巨大的体型——”
“算了，管这东西是什么。”杰罗姆果断地朝着他的副官打手势，“克里斯多夫，让所有人分散开，它的三个脑袋要转过去不是件容易的事，尽量从背后靠近它。”
纳尔森用力点头。
杰罗姆抬手摸向自己手臂上雕刻精美的银色腕甲，摸到了一个凹槽，他按下去，机括向两边转动，腕甲层叠收起，露出一根色泽冰冷的枪管。
这是教会为执行者特别制作的量产武器腕枪，里面装填有爆裂弹，麻醉弹和复合型剧毒水银子弹几种不同类型的弹药。腕甲和内衬的锁子甲之间沿着手臂一直到肋下两侧绑有轻金属接合的支架，以减轻开枪时手腕处的后坐力。
杰罗姆离开作为掩体的树干，朝营地所在的方向奔跑。他想要吸引那怪物的注意，在高速奔跑的同时连续向三颗猛兽头颅的嘴里发射轻量麻醉弹，显然伤害是不奏效的，那怪物仅仅是挪动时造成的气流就差点将还在奔跑的他掀翻在地，作为目标掩体的巨石碎裂成数块。
不过吸引注意的目的达到了。六只眼睛朝他所在的方向转动过来。
“审判。”狼头说。
杰罗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猛兽张大巨口，发出声音。
那是人类的语言。
他毫不停顿，朝着张开的兽嘴里继续开枪，爆
裂弹击中上颚，引爆了之前射进的复合型子弹，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爆炸，大量硝烟和毒性雾气充斥在那怪物三颗头颅的位置。
嗅到空气里皮肉烧焦的气味，杰罗姆稍感安心，他仍然举着枪口，另一只手拖着地上因为冲击而昏迷过去的一个部下安放在石头后。
硝烟散开，完好无损的巨兽头颅低下来，异色的硕大眼睛在烟雾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审判。”狼头说。声音低沉如雷。
“审判。”狮头和豹头说。
杰罗姆瞥了一眼身后，因为遭受突如其来袭击而被分散的重装骑士重新在他身后聚拢，架起盾，后排的秘术师正施展着术阵。
“审判。”三颗头颅齐声说。
它们忽然俯下身来，像是匍匐在地上。在杰罗姆对面，树丛的阴影里，有什么人走出来。
说是“走”不太确切，更像丛林黑色的影子切割出来一部分融入明亮的视野中。
“晋谒需要审判。”来者说，“比真理更轻，比道德更重。在永存的圭笏的王国，在灿烂之舟所停泊的安息之所，在吃骨者黑色的腹中。”
杰罗姆看见一个年幼的男孩，穿着束腰短衫和带飞翼的凉鞋，如同一个牧羊的羊倌。他的手里拿着一根双蛇缠绕的短杖，容貌美丽得不像是人类的孩童。
男孩站在骑士团的对面，巨兽匍匐的面前，张开双臂，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欢迎诸位。”
他说。
“审判开始。”
清脆的话音落下，金色的天平浮现在他面前，男孩打开掌心，将一根白色的羽毛放在天平的一侧。
令人惊讶的是，盛放羽毛的托盘沉下去，仿佛是承载了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
砰！一颗子弹飞向天平，在快要击中托盘的时候被大力地反弹到了别处。杰罗姆放下腕枪，用十分不愉快的声音啧了一声。
“别急呀。”男孩看着他，笑眯眯地说。
他打开另一只手的掌心，掌心上方涌出一股细小的红色水流，向下灌注，却没有流到他的掌心里，而是在离掌心几厘米的地方聚积成型，仿佛在向看不见的杯子里倾注红酒。那些红色的液体逐渐上升，呈现出心脏的形状。最后一滴液体填补完毕后，那颗心脏落入他的掌心，在他的抓握下一鼓一鼓地跳动着。
纳尔森看的一阵恶心，刚想说些什么，他身旁的一个人动了动。
“凯恩……大人……”年轻的见习骑士发出微小而又迷茫的声音，叫出长官的名字。
杰罗姆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因为惊异睁大了眼睛。不光是他，还有纳尔森，站在那个年轻骑士附近的人都纷纷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这个年轻骑士的胸口空空荡荡，胸甲左侧心脏附近的位置有一个空洞的裂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能透过那个洞看见后面的东西。
“神官！！”杰罗姆怒吼。
他冲上去，包裹在手套里的手覆盖上那名骑士空洞的胸口，亮起秘术的光芒。
“凯恩大人，他还活着。”赶来的神官说，“难以置信……他没有心脏，但他还活着！”
就在队伍处于混乱的时候，陌生男孩将手里的心脏，放在黄金天平的另一个托盘里。
装有羽毛和心脏的两个托盘开始分别不断地上下浮动，最后，放着心脏的那个托盘缓缓沉了下去，发出“咔”的一声。
男孩用权杖敲打天平的中心。“判决结束。”他柔和地微笑，“陪审团没有异议，那么，我宣布受审者有罪。”
他的话落音，托盘里的心脏有了变化，像是腐烂的苹果一般，开始快速地萎缩，塌陷，最后从上到下地融化，剩下了一滩红色汁水，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杰罗姆感觉到自己手中搀扶的重量一沉，那个年轻人软倒下去，血从他施展秘术遮盖着的空洞里顺着指缝涌出来。
治愈术也没法救治一个失去了心脏的人。
“下一个会是谁？”男孩伸出掌心，灿烂地笑着。
杰罗姆轻轻把下属的尸体平放在地上，用没有沾血的手替他合上眼睛。他站起来，枪管收了回去，腕甲的机括重新开始运作。
“教会的秘录中从没有记载过这种秘术，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但至少这座森林的存在，是目前任何人都没有知晓的。容我发问。”杰罗姆一字一顿地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谁？
“对了，还没有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呢。”如同剥去了脸上开朗的笑容一般，男孩用石头一样冷酷的黑色眼睛俯视他们，“我是僧侣，是祭司，是神祇。”
“你们可以称呼我——‘三重伟大’(Trismegistus)的赫尔墨斯。”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太好，慢慢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