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亮了》橘子淮树

3、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冬阳，下星期升旗仪式，到我们班上台演讲啦。”
　　班长坐在陈放的位子上，对刚要午睡的她说。
　　“多少字？”
　　“1500左右。”
　　“好。”
　　冬阳戴上校服后的帽子，双手摊放在桌子上，头埋进臂弯里，不知是教室渐渐安静下来还是她渐渐有了睡意，她慢慢地听不见声音了。

　　陈放回来的时候看到冬阳还戴着帽子，脸颊泛红，还有睡印，眼神盯着某一处发呆。
　　他放好篮球衣，准备换裤子。
　　“闭眼。”他说。
　　冬阳翻了个白眼，妈的，每日一脱。

　　“班长又叫你写演讲稿了？”
　　“你怎么知道？”
　　陈放挑眉，“我闻到她的香水味了。”

　　他不喜欢班长，他们都不喜欢。

　　大家与班长的矛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高一的第一个星期。

　　闷热的午后，午自修开始。
　　冬阳班级的班主任是学校出了名的严厉死板，活活把一群高中生管教成了小学生。大多数人心里是不服气的，但是对她无可奈何。
　　学生与老师斗，死路一条。输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身份，还因为权力。
　　班主任的评语，拥有生杀大权。
　　所以大家都听话。不是因为尊重，是因为怂。没有人会蠢到去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堵上未来的人生。
　　高中生并不傻。

　　可是班长不一样。
　　不敢对班主任发的火，可以对班长发。小报告一定是她打的，包干区分配的不合理也是她的错，班主任发布的指令肯定有她教唆的份。谁叫她是班长？
　　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其实并不容易。没有闪失还好，一旦出了差错，所有的错班长都要承担，不仅要维系和同学之间的关系，还要及时向班主任反馈班级情况。既不能在同学面前对班主任表现得太殷勤，又要让班主任感觉到认真与负责。
　　冬阳在初中时，深刻体会到班长的苦，所以格外佩服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的人。
　　勇士啊。

　　“十二点半开始自修，自己学习，不要交流。”
　　门狠狠地被班主任关上，班长一个人站在讲台上有些尴尬。
　　“大家安静自修。”

　　怎么可能安静呢？
　　冬阳听到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陈放在和兄弟们商量着去打篮球。
　　她的前后桌是一对奇葩。
　　陈放和张天。
　　听着像情侣名。

　　“她都说了不能出去。”
　　“理她干嘛。”
　　冬阳看到二人手牵手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看到班长也看到了。

　　陈放和张天被罚放学打扫教室一个月。
　　重点不是被罚，而是被抓包。
　　大家都知道班主任午休时会去开会，按道理没有人会发现，那么又是谁打的小报告呢？
　　真正激怒大家的是班主任的最后一句话，“你们做的所有事情，背地里说过什么话，我一清二楚，不戳破不代表不知道。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冬阳想到赵艳在她小学毕业时对她说，“你啊，好自为之。”
　　要不是冬阳从小语文好，她甚至不理解这四个字什么意思。

　　现在冬阳又听到这句话了。这次的受众不是她一个人，是一群人。
　　除了班长。
　　班长从此一人之下，万人所憎。

　　但是冬阳对她并没有敌意。
　　她甚至有些同情。

　　“别帮她写了，让她自己写。”陈放终于穿好了裤子。
　　“想看她丢脸？”
　　陈放露出“你真聪明”的表情。
　　“顺带把我们班的脸也丢了？”
　　“上台发言的是她，大家记住的也只是她。”张天拿起陈放的水瓶，喝了一大口。
　　陈放大叫，“你他妈的给我少喝点。”

　　冬阳无奈。

　　不得不承认，班长具有演讲的天赋。除了她略带做作的声音。
　　演讲很成功。

　　她精心修改过的演讲稿赢得了掌声。她没那么爱出风头，不介意担任幕后工作。
　　让她有点介意的是回到班级里听到的对话。

　　“班长，没想到你文笔这么好。”
　　冬阳看到班长害羞地微笑。

　　谎言不被戳破时，虚荣心找得到正当的地方安放。但一旦戳破，虚荣碎成泡沫被暴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里带着丑陋与贪婪。
　　众人的讨厌，不无道理。
　　冬阳大步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