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亮了》橘子淮树

17、你的阳光，我的雨天

　　一月。
　　期末考来了。

　　冬阳有点紧张，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害怕江夏会发挥失常。
　　由于江夏不是应届生，所以和冬阳并不在一个考点。

　　考试当天，天气灰蒙蒙的，冬阳看着不同学校的不同校服，茫茫考生，她知道不会有他。
　　语文的作文题目很有意思。
　　讲一个人步入阳光的能力。
　　冬阳本身对阳光和希望的词，就充满了灵感和喜爱。
　　很快就扯完了全文。

　　她又通读了一遍题目。
　　步入阳光的能力。
　　她抬起笔，轻轻加了一句话。

　　考完最后一场英语后。
　　冬阳松了一口气，没有听到任何人迟到、失误的消息。
　　他应该考得很好。

　　出考场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冬阳一直讨厌稀稀拉拉的雨滴，一直不喜欢半阴郁的天空。
　　但她今天的心情却不错。
　　不是因为她考完了。
　　是因为他考完了。

　　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英语老师在晚自习的时候考最后一场试。
　　冬阳在收卷前的最后一分钟里，停了笔。
　　每次考完试，英语老师都会给他们十五分钟的休息。

　　按照惯例，这时冬阳会掏出饼干，等着张天陈放甚至江夏从教室的各个角落朝她涌过来，饼干会一抢而光。
　　但是今天她没有。
　　冬阳看到张天和陈放时不时地就看她。
　　他妈的。
　　这两只狗。

　　英语老师很喜欢冬阳。
　　通常在考完试之后就会来冬阳地座位上问她感觉如何。
　　但这一次，老师正被一群人围着看分数。

　　教室里很吵。
　　冬阳悄悄地从后门溜出。
　　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楼道里没有开灯，很安静。
　　高三是全校最晚放学的年级，其他班也安安静静地在上课。
　　冬阳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对面教师工作楼昏暗的灯光。
　　这就是高三上的最后一个星期吗？这就是他们这辈子上的最后一节课吗？

　　“想跳楼这里可不行。太低了。”
　　她突然听见江夏的声音。
　　转头发现江夏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倚着窗，头伸到了窗外。
　　冬阳笑了。
　　这句玩笑话他竟然还记得。
　　是她对他开的。

　　那天语文考试成绩出来，江夏险些不及格，作文直接偏题，被语文老师戏谑地问他是否是因为谈恋爱影响了他的阅读理解，对作文题目的理解，想太多了。
　　因为要时不时揣测女朋友的心思。

　　冬阳看到江夏在课间时一个人站在楼道的窗前，好久好久。
　　她走过去，“想跳楼也别在这儿跳啊。去对面。那儿高。”
　　江夏转头看她，撇了一下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我还想多活几年。”冬阳倚着窗，有气无力。
　　江夏也没有再说话。
　　走廊上静悄悄，冬阳很享受和他最后一次同在一个空间的感觉。

　　“准备好了吗？”冬阳问。
　　“没。”江夏的声音涩涩的。

　　她也没有。
　　没有准备好就这么和他告别。

　　“冬阳你他妈的没带吃的吗？”张天从教室出来，冲着她大喊。
　　冬阳不想理他。
　　“你再不来我就翻你书包了。”
　　冬阳转过头瞪他，“你敢。”

　　被迫进教室的最后一眼，冬阳回过头看江夏，他也正看着她。
　　教室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冬阳看清了他的眼神。

　　这是喜欢他以来，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
　　干净。
　　明亮。

　　但是冬阳。
　　总觉得自己看不懂。

　　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我进去了。”
　　“嗯。”

　　12月31日。
　　2018年的最后一天。
　　冬阳在漆黑的电影院度过。
　　家里没人。她跑来电影院跨年。
　　十二点。
　　她准备了所有人群发的集体祝福。

　　只有一条不一样。
　　是给他的。

　　他妈妈没收了他的手机。
　　她已经好几天联系不到他了。

　　十二点整。
　　消息发送成功。

　　“祝你岁岁如愿，万事胜意。”

　　一切的开始都源于冬阳的好奇。
　　有了故事是因为她不断的好奇。
　　如果故事能像2018年一样，在消息发送的这一天结束。
　　该有多好。
　　可人哪有这么甘心呢。
　　更何况，是冬阳这样连狗血偶像剧都要看到结尾才肯罢休的人。

　　她买了一条黑色的围巾。
　　在英语口语考完的当天，约好去送给他。
　　他们约好了的见面，是冬阳煞费心机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联系方式。

　　又下雨了。
　　堵车了。
　　手机快没电了。
　　冬阳有点崩溃。

　　她带了她最好的朋友一起去。
　　不得不从车上下来，打出租车去找他。

　　她记得他问她，“你是特地过来从礼物的吗？”
　　“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特地。
　　是费尽心机。

　　车子到了。
　　她刚想掏出手机问他在哪里，就看到他从等车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但是她的朋友没有看到，下车前的几分钟冬阳还在说让她下车后立马躲起来，不然会让他尴尬。毕竟送礼物还携家带口，未免太正式了。
　　她不想让他尴尬。

　　但是悲剧还是发生了。
　　冬阳听见她的朋友大声喊，“冬阳，我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

　　大声到，江夏也听到了这句话。
　　冬阳。
　　想死。

　　她的朋友灰溜溜地跑走了。
　　冬阳深吸一口气。
　　掏出围巾，“送你的。”

　　她看到江夏挑了一下眉，表情很不自然，“谢……谢。”
　　“她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冬阳自知藏不住了，“她陪我来看你。”
　　“为什么要看我？”
　　“因为我之前喜欢你。”

　　不是现在。
　　是之前。
　　她藏了那么久的喜欢。
　　被迫加上了。
　　之前。

　　江夏更尬尴了，“我……你……”
　　“别别别。我说了。是之前。以后就不喜欢了。”
　　江夏不说话了。

　　冬阳撑着伞，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走啦。别再抢别人的围巾了。”
　　“谢谢。”
　　冬阳笑，“不客气。”
　　心甘情愿。

　　回去的路上，冬阳收到了他的微信。
　　一边道歉。
　　一边道谢。

　　“你再这样我们就互删咯。”
　　江夏赶紧闭嘴。

　　最后一句话。
　　“祝你幸福。”
　　这一次，也是出自真心。

　　在车站等车时，冬阳终于撑不住了。
　　她腿软。
　　也想哭。

　　然后。
　　腿软了。
　　也哭了。

　　幸好，今天下雨了。

　　她还是删了他。
　　因为知道自己会一直虎视眈眈。

　　成绩出来后。
　　他考得比她还低。
　　生平第一次，担心一个人的未来，超过了自己。
　　她不知道他什么心情，但是出分那天，她最关心的不是自己。
　　是他。

　　正如她语文卷子上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可以，我祝你永远可以活在阳光里。祝你的世界，永远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