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62、那谁

　　沈飞檐掐着点收作业上楼，趁着办公室老师输分的空档，瞟一眼年级排名表。
　　班主任看他那伸长了的脖子就好笑，直接把表放到他眼前，“看清楚没？我们的半永久榜眼？”
　　沈飞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嗐，我不是来看这个的。”他目光一路往下跑，终于瞧见那个名字。

　　回到班，习知新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做题。
　　沈飞檐绷着脸坐下，憋了良久，直到下课铃，他终于忍不住了，吼道：“你怎么都不问我啊？ ”
　　习知新慢条斯理盖上笔盖，“在等我问你什么？”
　　“你既不关心我们班谁要走，也不关心那个谁能不能来，习知新，有时候我都觉得，你过分冷静了，甚至有些冷漠。”沈飞檐负手道。

　　习知新耸肩一笑，“老二啊，你都不觉得自己过分感性了么？”
　　“这叫人情味。”沈飞檐愤愤纠正道。

　　“人情味可不会帮你做对压轴题。”
　　“但是会帮我做对英语阅读理解。”沈飞檐抬起下巴笑，习大神唯一的头疼就是英语阅读，他永远选择最理性最直接的答案，而不考虑出题人的意愿……

　　习知新收好书包，笑着撞一下他的肩，“可惜了，你去文A不就不用屈居榜眼了么，老二！明天见吧。”

　　次日，习知新刚拐上楼，就逢着胖子搬着桌子出教室门，一个人，臃肿的身躯背着龟壳一样沉重的书包，挪着一张堆满试卷作业的书桌，在地板走廊上拉出尖锐的摩擦音。
　　习知新跑进教室，一抬头，瞧见教室对角线的方位，一群人为着升上来的新同学热热闹闹，个高个子的沈飞檐正谈笑风生，显眼得很。
　　他放下书包跑出门，追上胖子。
　　去他妈的人情味。

　　“去理B吗？”
　　胖子看他一眼，汗水划过眼角，摇摇头，“去一类班。”
　　那就已经不在理科重点班之列了。

　　习知新没说什么，握上桌沿，“我帮你搬。”
　　胖子低头抬起桌子，两人沉默地下楼，过往同学纷纷避让。

　　“习大神，你选择题答案和我不一样吧？”胖子忽然问。
　　习知新抬起头，“怎么了？”
　　胖子笑，“我看到我错了好些，本来以为和你一样还很开心来着，你那天这么说是为了安慰我吗？”
　　习知新张了张嘴，沉吟一刻，“不是的。”
　　他俯身把从桌肚里掉出来的试卷捡起来递给胖子，一人搬起沉重的桌子走下最后一层阶梯，回头仰首看他的同学，“我没安慰你，我也错了很多，但是其他科补上了，所以你也可以加油赶上来。”

　　“我在理A一直压力很大，大家都太聪明了，好像只有我会傻傻地刷题，越刷越焦虑。”胖子一步步走下来，“或许我本来就去错了地方，一类班才是最适合我的。”
　　“才不是。”习知新走近他，“你能考进理A就说明你的水平不低，别因为一时的不适应自暴自弃，我们这里没有遥不可及的天才，都是默默在义务教育和应试体制下努力生存的人，我在等你卧薪尝胆归来。”
　　胖子眼眶一热，“习大神，我以前还觉得你不近人情，可是今天送我下来的，也只有你罢了，我会努力赶上你们的！”
　　习知新笑，拍拍他的肩，“回来的时候，我也来给你搬桌子。”

　　高中分秒必争的紧张氛围从来容不下漫长的告别，两人挥了挥手，一人转身进新环境，一人插着口袋上楼，步履沉重。
　　当习知新走过教室外的走廊，靠窗最里座的一人就蹭地一下站起来，夏日阳光灿烈，也比不上她看着他灼灼的目光。
　　习知新站在座位前，进门的第一桌，她站在最后一桌的垃圾角前，向他挥挥手。
　　世界上最若即若离的距离，不过是年纪第一与班级垫底之间，暧昧不明的对角线。
　　习知新掠过一眼，就转身落座，沈飞檐和后桌的女生聊得开怀，向他介绍，“诶，这是刚升上来的龚明灿同学，这次考了全年第四哦！简直堪称最大的黑马！”
　　习知新微微点点头，“你好。”
　　龚明灿将短发拂过耳后，“久仰啊，习大神。”

　　习知新蹙眉，淡淡烦躁，“以后别再喊了。”
　　龚明灿愣了一下，看向沈飞檐。
　　沈飞檐推他一下，“你怎么回事啊，新同学，友好点。”
　　习知新有点不悦，“没怎么，我就一普通人，受不起。”

　　龚明灿抿嘴一笑，“那普通的习大神，今年的数学竞赛能不能抬抬手把第一让出来啊？”
　　沈飞檐懵然，“数学竞赛？通知已经下来了吗？开始报名了？”
　　龚明灿摆摆手，“还没，是家里人告诉我的内部消息，预计这周就要公布了。”

　　沈飞檐来了兴致，“报名有什么条件么？”
　　龚明灿笑，“也没什么，咱们理A基本都满足。”
　　“那岂不是全班参赛？”
　　“那岂不是全班拿奖？”
　　“哈哈哈哈……”沈飞檐笑得模糊。

　　习知新看两人一眼，决定回归到正常的做题世界。

　　课后值日，本来黑板角写的是胖子的名字，早上毫不留情换成了温尔雅，白色的粉笔灰落到第一排的桌面上，习知新叹了口气，一吹而散。

　　习知新因为时常被老师找去办公室商量各科竞赛事宜，值日总是被自动安排成最后收尾的倒垃圾。

　　这天他拿着报名表回来，夕阳斜斜，班上的人都去了食堂吃饭，教室里满满的暖黄绒光，艳丽非凡，穿深蓝校服的女孩踩在一张板凳上，扬手擦黑板，发尾一甩一甩，扫着阳光，浑身透亮。
　　她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手臂纤长，一次能擦到大半个黑板，但是这边擦完了，就得下来挪板凳到另一边，趁没人的时分她正塞着耳机听歌，一个不留神，就踩了空。
　　落在一个瘦削的臂弯里。
　　耳机被扯落，插口松开，欢快甜蜜的钢琴声响起来……
　　习知新扬手接了她一下，温尔雅站稳扶上粉笔槽，他便垂下手插袋，另一只手捡起她掉落的黑板擦，抬手擦另一边黑板。
　　粉尘在光影中纷纷扬扬洒落，像圆舞曲大厅的金粉，温尔雅不自觉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谢谢。”
　　习知新擦完黑板将黑板擦放回讲台，错身回座位，“以后可以放着，等我回来擦黑板。”
　　温尔雅：“没事儿，刚才是我没站稳，以后会注意点。”
　　习知新不再说话，拿笔翻出资料，填写报名表。
　　温尔雅凑过去看，“你要参加数学竞赛？”
　　“嗯。”
　　“难吗？”
　　“有一些奥数的东西。”
　　温尔雅笑，“你以前和我说奥数就是数兔子和鸡。”

　　习知新握笔的手顿了一下，“现在不是了，很多东西都变了。”
　　“也有一些东西没变啊！比如我学数学，就没简单过。”
　　习知新抿一下唇，“那还敢来学理。”
　　温尔雅大大咧咧，“那没办法，你在这里，我能去哪？”

　　习知新受不了，叹口气，转头看她，“你够了。”
　　温尔雅吐吐舌头，“本来就是嘛。”

　　他填完表，卷起来收进口袋，预备倒完垃圾再上去交给老师。
　　温尔雅一瘸一拐追上来，“我帮你一起去倒吧！”
　　习知新瞟一眼她的脚，“你能不能别添乱了？”
　　“可我感觉你刚才手好像伤了……”她指指他一直插袋的手，正是刚接她的那只，瘦而有力，“是我太胖了吗？”

　　习知新单手拎起垃圾桶，从后门出去，“你说呢。”

　　过了几天，班主任下课前形式性地问有多少人有报名数学竞赛的想法，其实他已经私下接触过一些种子选手了，也问过情况摸过底，但出名单之前还是要全班公示一下，以兹公平。
　　毕竟历年来看，也没有多少学生有能力搞竞赛，愿意搞竞赛，毕竟和高考内容有很大的不同，难度高，耗精力，费时间，尤其是数学，特别打击自信，所以哪怕他们是理A，参加数学竞赛的学生也远不如物化生竞赛地多。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直接上报以下几个同学的名单了，习知新、沈飞檐、龚明灿……”

　　“老师，这！”教室后方角落里忽然传来急促的声音，“老师，我举半天手了，你都没看见！”
　　声音娇嗔带怒，众人回望，垃圾角前方站着个笑意盈盈的自信少女。

　　底下有人不禁问身边同桌，“你确定这是白富美，不是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