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31、分明

　　第三十一章：分明

　　秦月左顾右盼，“尔雅，你到哪了？”
　　温尔雅从出租车上下来，“快到溜冰场了，就在这条街。”
　　“你怎么直奔那去了，先来乐城大厦烤肉吃蛋糕，快点啊，都等着呢。”

　　温尔雅挂断电话，看一眼前方闪着霓虹灯的溜冰场门口，又是一年圣诞，门口摆的圣诞树没准还是几年前那一棵，挂着或黯淡或鲜艳的彩球彩灯，一岁岁迎来送往。
　　她收回目光，转身到马路边拦出租车。

　　“我出电梯了。”
　　“我来接你。”
　　花枝招展的秦月扑过来，温尔雅惊呼，“穿这么薄的裙子不冷哦？”
　　秦月笑嘻嘻，“好看就行！像你这样的昵裙配长袜，得腿细才好看，我不行。”
　　温尔雅苦笑，“放心吧，今天肯定没人比得过你！”
　　“那当然，本小姐今天最大好不好！”秦月撅着下巴道，正要进店，忽然看见秋山从里头出来，“你怎么出来了？”

　　秋山看摆摆手机屏幕，“习大神到了。”
　　温尔雅一愣，正逢身后电梯到层，“叮”得一声，乘客鱼贯而出。
　　秋山迎上去，“□□——”

　　习知新靠在电梯角，等前面的乘客下了，才插着口袋缓缓走出来，手上拎了个纸袋，一迈过坎，就瞥见穿着“蚊帐”的正回头的秦月和一旁的短裙姑娘。
　　他抬眸瞪了秋山一眼。

　　秋山挂着无奈的笑过来揽他肩，“兄弟，不怪我，秦大小姐不让我说那位也来......”
　　习知新用手肘撞一下秋山胸膛，牵牵嘴角拎起纸袋走过去，“生日快乐，我一会还有点事儿，就先......”
　　秦月接过礼物，快嘴回道：“按人头定的餐位，你不吃也得进来凑个份子吧，不然恐怕结不了账。”
　　秋山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听见一掷千金的秦大小姐说出“结不了账”四个字。
　　真是当月老的职业热情使人不择手段啊。
　　他苦笑着扣紧习知新的肩，“兄弟，给个面子，留下吃顿饭，今天让秦大小姐高兴了，改天兄弟给你当牛做马。”

　　温尔雅看不下去，一脸天真拉拉秦月的胳膊，“月月，我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要不今天的饭我请好了......他不想留下就算了......”
　　“不！行！”秦月转身进店，抬起一根手指点点身后诸人，“今天谁不吃我的生日宴，就是不给我面子，以后江湖路远，慢慢算账。”一手拉着温尔雅进去。

　　秦月为人豁达，性格开朗，包了一长排的坐席，满满当当都是来庆生的朋友。

　　温尔雅一见这么多人，有点缩头乌龟，跟着秦月坐到最里桌，默默烤起肉放到秦月盘中。
　　秦月和朋友们聊得热火朝天，不时夹两块盘里烤好的肉，“尔雅宝贝，自己也多吃点儿，帮我卷个生菜包......对你上次说的那个电影啊我......”

　　生菜离她这里有点远，温尔雅身边挤着秋山、秦月，站起身再坐下相当艰难，最近的生菜在对面座位，不过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温尔雅踌躇半刻，拉了拉裙角，正欲起身，对面忽然递来一小插着生菜的小篓，她懵懵接过，对面放手，露出一张腼腆的脸，穿运动衫的男生朝她点了点头。
　　她用口型说了声“谢谢”，开始认真给秦月卷生菜包。

　　“喏~”她递到秦月嘴边。
　　“啊~”秦月张大嘴巴。

　　“没想到嚣张跋扈的月月也有为了一口吃的这么温顺的时候。”对面卷发女生打趣。
　　“能收服大小姐的当然只有白富美了。”

　　秦月歪头瞥过去，“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回过头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糯糯道：“尔雅再给我包一个吧！”
　　“好。”温尔雅擦擦手上的油水，拿起夹子打算再烤点肉，突然对面夹起烤好的肉，油滋滋在她手上烫了一下。
　　“嘶......”夹子砰然掉落，温尔雅收回手。
　　秦月赶紧看她，“没事吧？”
　　“没......”她捂着手背轻声答。
　　秦月：“你别弄了，我来吧。”

　　秋山嗤笑，“你除了会吃还会干嘛啊。”给温尔雅递过来一盘烤好的肉，一边还配好了几片水果和一团炒饭，“你和我换个位置吧，我给她烤，你安心吃点。”
　　“谢谢你，秋山。”
　　“嗨，谢什么，习大神弄的。”秋山端起茶杯和盘碟起身，“我也有一盘呢。”

　　温尔雅挪到秋山的位置，习知新起身离开，转了个弯不见。
　　她收回目光，埋下脑袋小口小口吃炒饭，眼睛被烧烤的烟熏到，眼眶渐渐湿润，沾湿睫毛。

　　旁边忽然落座，她迷蒙着看过去，一个蓝白的小纸盒递过来，是创口贴。
　　温尔雅努努嘴，用手掌擦一把眼睛，头发粘在眼睫上，看起来特别委屈。
　　“谢谢......”
　　习知新有点难受，右手拿出一小杯香芋冰淇淋，放到她面前，喉头咽了咽，“别哭了。”

　　吃饱喝足，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商场出来。
　　“秦月，接下来什么安排啊？”
　　“溜冰场呗，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小姐的冰上英姿！”
　　“你可别摔个狗吃屎吧！”
　　“切！等着瞧吧。”秦月追到温尔雅身边，“手给我看看，好点没？”

　　温尔雅抚上手背的创口贴，“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你这弹钢琴的手我可伤不起！”秦月巧笑，忽然瞧见商场中央的热闹舞台，“诶，今天好像有什么活动诶，看看去！”

　　舞台背景是一家珠宝品牌，台上主持穿得像个鸡毛掸子，言语间还满是蛊惑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各位青年朋友，眷侣佳偶，今天是我们‘DO I’品牌的一百周年纪念日，特在此举办品牌店庆回馈活动，欢迎大家都来参加一会儿的有奖竞技游戏，奖品是我们本季最新的项链、对戒和耳环饰品，保证专柜质量，诚信无欺......”
　　秦月是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挤到第一排问：“都是什么游戏呀？”
　　“有默契闯关，你比我猜，还有技能考验，不过要求情侣组合参与哦！参赛者都有机会获得大奖哦，各位心有灵犀、身怀绝技的情侣们，不要错过哦！”

　　秦月一把抓住秋山的胳膊，“你陪我去！”
　　秋山失色，“人家都说要情侣了！”
　　秦月拉着他压低声音，“又不查结婚证啦！装一下怎么了？我好喜欢那个项链嘛！”她转身看朋友们，“你们也都给我组队参加去，拿到项链的我请唱K！”
　　“尔雅，你和习知新一起！”

　　温尔雅瞪大眼睛，连忙推辞，“不行！我不行的！”
　　秦月抓着她，“怎么不行，你们训练那么久，都能四手联弹了，默契一定没问题，是这里获奖希望最大的了！况且，我真的好喜欢那条项链，你赢下来送我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温尔雅没准备礼物本就心虚，看着秦月这样恳求，根本招架不住，“呃......但是......”她抬眼看习知新。
　　看他一副不关我事置身事外的模样，应该不想参加吧。
　　她蹙眉，“月月，我买别的送你好不好？”

　　“同学，我也落单了，能和你一组吗？”之前对面那个穿运动服的男生凑过来，挠挠头问。
　　温尔雅看看秦月对项链的渴求，“那，好......”
　　话没说完，手腕被一把拉走，拽到了台侧登记处，习知新俯身填两人名字，行云流水填到她的姓氏，忽然笔一顿，起身把笔递过去，淡淡看着她，“填表。”

　　温尔雅抬眼看着他，眼球囫囵转来转去好几圈，才缓缓接过那支笔，“哦。”

　　第一关是你画我猜。
　　不得不说，习大神在题海中是大神，在游戏中就成了......猪队友。
　　还是偶像包袱特别重的那一种。
　　别组还会有动作提示，只要不开口就行，到了习大神，他总要凝神想一会思考题目的合理性，然后深思熟虑展开灵魂画手，再酷酷地亮给她，那表情就是“这么清楚你肯定明白的吧”。
　　温尔雅看着那火柴人，一遍遍给自己洗脑：是我看不懂，是我看不懂，是我看不懂......
　　可明明是他画得烂啊！
　　欲哭无泪。

　　以至于别组已经过了好多题，他们还在慢慢画苦苦猜。
　　得亏还有临时路人的组队，让他们以十题对两题的惨淡成绩苟延残喘到了第二关——你说我猜。
　　终于能说话了，虽然得避开关键词。
　　温尔雅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被习大神清奇的脑回路刷新了世界观。
　　习知新双手插袋，看一眼题板，“冷，丑，限制。”
　　温尔雅：“？？？”
　　答案：短裙。
　　......
　　“维生素，叶酸，果酸。”
　　温尔雅：“？？？”
　　答案：橙子。
　　......
　　习知新一副不解的模样看着温尔雅，这么简单都不会？他叹口气，看到了下一题，眼神一亮，温尔雅以为他终于要说人话了！
　　“2KNO3+S+3C=K2S+N2+3CO2。”习知新自信说完，觉得这把稳了。
　　温尔雅：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叹口气，举手放弃，转头看到答案。
　　“烟花。”
　　......
　　好吧，习知新同学这回真的尽力了，是她不行......
　　温尔雅已经打算弃赛了，却看到习知新还没放弃，竟然认认真真在看下一题，看了很久，眼神几乎都要放空了，他才转向她，柔声道：“第一天，每一天，展信佳。”
　　对着他的目光，她楞在原地，不自觉的，口中念出一个词，“牛奶。”
　　翻题人简直欣喜若狂！“答对了！恭喜！”

　　真的是，牛奶。
　　第一天同桌，他说，喏，牛奶给你。
　　后来习惯了，他说，每一天都有。
　　然后她走了，他写，展信佳。信封里夹着零花钱，怕她没牛奶喝。

　　最后一关，技能测试。
　　男女组各抽一题。
　　男生好像都是理工类的，习知新抽到一个函数式，解出来的图像是一颗心。

　　与之相对，女生是偏文学声乐的。
　　有人抽到外语歌，有人抽到中文情诗添句，温尔雅抽到的，是“说五种语言的情话。”
　　五种语言，难度颇高，抽到相同题目的两个女生都放弃了。
　　温尔雅想了想，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首先，日语吧，今夜は月がきれいですね （今晚月色真美）。”最拿不准的先说完，那么多动漫没白看。
　　“然后，韩语好了， （我喜欢你）。”欧巴没白追。
　　“然后，英语吧，You are the apple in my eyes.”九年义务教育的累累硕果。
　　“然后......还有什么呢？”温尔雅挠挠头，台下人潮汹涌看着她，她脸颊发热。
　　秦月起哄：“粤语也算吧。”
　　“哼，那湖南话、四川话、东北话都得算了！”
　　主持人，“哈哈，大家别吵，这样吧，粤语加一句古文，算一项特殊好吧？”

　　温尔雅悻悻得救，“那就，我好挂住你哋。”她努力模仿看过的港片。
　　然后古文，万千诗词从脑中一晃而过，“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她声音越来越小，这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是最真实的爱人模样。

　　主持人，“那再说最后一句就好了。”
　　秦月，“尔雅，随便说一句‘我爱你’、‘我喜欢你’的中文就好了！”

　　温尔雅站在台上，双手握着话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那个几个音，旁人信口拈来的话，她却开不了口。
　　“快说啊！赶紧说啊！”
　　“一句话就要拿奖了！”
　　“不就一句爱一句喜欢，小姑娘这都开不了口？”

　　“我......”她双脸发烫，一定羞得通红，丢人得很，她看着喧闹拥挤的台下，话筒靠近嘴唇，目光聚焦在一个点上，轻声虔诚，“习知新。”

　　主持人：“什么？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习知新。”她看着他，笃定地说。

　　习知新，这名字胜过千言万语，是全部意义所在。

　　“这就是你的最后一句？”
　　“是的，再没有了。”

　　她看见他转身如风，越过人海离去，一眼都不想再看她。
　　她追出去。
　　“习知新！习知新！习知新！你给我站住。”
　　她赶到他身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寒风如刀，散发如箭，她的目光是开了利刃洒了烈酒的剑，苦中穿喉。

　　“知新，所有人都知道，我偷看的人，是你。”

　　习知新吸一口气，“你很喜欢这样吗？”
　　“什么？”

　　他逼近她，瞪着她，一字一顿，“这样耍人，好玩吗？有意思吗？”
　　“之前的事，我有错，我可以解释......”
　　习知新点点头，“好，那我问你。”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收到了。”
　　“你现在家境很不错？”
　　“是。”
　　“但你还是收下我寄的零花钱，让我以为，自己真的能帮到你。”
　　“......是。”
　　“你中考考了初中学校的第一名，但是骗我说数学不好，收下了我的笔记。”
　　“......是。”

　　习知新眼眶发热，脖颈青筋毕露，“骗子，好玩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接近我，你玩得开心吗？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只怪兽？是你吃掉了她？还是时间吞噬了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你明明知道......”少年握紧了拳头，眼睛发红。
　　他想到那一场一意孤行的邻市之行，想到那卷以“同桌”为名的卡带，想到他战战兢兢写下的傻话，想到整整三年和一个不存在的名字互通有无。
　　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此为挟。
　　“你这样耍我，真的好玩吗？”他质问道。

　　温尔雅早已泪流满面，瘦弱的身子杵在寒风里，被他一把推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月追出来，气极大喊：“习知新，溜冰不去了？”
　　他大步流星，向身后摆摆手，“秦大小姐的面子，我习某人已经给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