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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酒酣 ...

  •   第二章:酒酣

      “我们离婚。”
      “我们结过?”

      “那就分手。”温故说得斩钉截铁。

      习知新放咖啡杯的手颤了一下,挑眉笑道:“说得像是我们正式在一起过似的。”

      温故怔怔看他,倏而自嘲一笑,“知新,你看看你多厉害啊,为你折腾这么多年,我却连抛弃你一次都没有办法。”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啊。

      冬日的城市仍是熙熙攘攘,咖啡馆的玻璃窗贴着圣诞过后还没揭的雪人和雪花,靠窗一张小小的圆桌,温故垂着眼半张脸埋在针织围巾里,习知新领口还露着里头的白大褂,两人双双疲惫地靠上椅背,生生拉出一段距离。

      习知新眼神暗了暗,按掉口袋里一直震动的手机,漠然道:“闹够了没?”

      那一眼比腊月寒风还要杀人。
      温故一颤,从梦中惊醒。

      不大的宿舍,一侧是丝丝缕缕透光的窗,一旁是影影绰绰暧昧的人。

      窗户被打开一线透酒气,柔软的棉质窗帘随微风波澜起伏,帘尾的流苏扫在温故脸上,又凉又痒,她转头,那人就坐在床角的懒人沙发上看一本书,起浮的晨光在他眉眼处一跳一闪,像梦一样。

      温故松一口气,恹恹地抬手遮眼,默想着:没醒呢,这是还没醒呢。
      醉后的头晕一阵阵袭来,她翻了个身,决意换个梦做,主动分手的可是她诶,再做这种念念不忘的梦未免太没出息了吧!

      “醒了就起来,把蜂蜜水喝了。”倦怠的声音,像玻璃窗上融化的晨雾,习知新合上厚皮的精装书,揉了揉彻夜未眠酸胀的眼睛。

      温故闻言,陡然睁眼,酸涩发热的一双眼,泪无声无息滑下来,身体不自觉地绻起。
      “习知新,你不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吗?”

      习知新一顿,抬眼看向棉被里蜷缩的人,指尖不自觉抚了抚膝上烫金的书封,玩味一笑,“怎么说?”

      温故坐起,头发蓬乱,透亮的眼睛恨恨看着他,“都说好‘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了,待在一个单身女性的宿舍合适吗?你大早上从这出去,别人看见怎么说我?”她抬手将头发推到脑后,攒着劲把眼泪憋回去,哭腔带着重重的鼻息,出言却成了委屈的嘲讽,扯着一抹笑看云淡风轻的习知新,“怎么,习同学对我念念不忘啊?”

      习知新缓缓起身,扣好大衣,围巾搭在臂上,云淡风轻地开口:“醉成烂泥还在梦里喊前任名字的,可不是我。”

      他将书搁上书架,走得像一阵风。
      合门无声,天光大亮。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经允许悄无声息来到你的世界,在各个地方炮火进攻占山为王宣誓主权,逼着诱着你臣服拜倒在他脚下,然后肆意妄为到物是人非,如飓风过境,留荒草萋萋。

      蜂蜜水盛在矮胖的黑色小保温桶里,冒着丝丝缕缕的甜蜜热气。
      一黑一白两个保温桶,乃是昔日为他送汤所备,他那些翻着营养菜谱一遍遍试味,守在砂锅旁细火慢炖的时光,都这样被他轻轻巧巧地还了回来。

      温故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步步寒心,毫不犹豫地举起那只小保温桶,将蜂蜜水倒入水池,抹一把眼泪,找到柜子里的另一只白色保温桶,走到昨日收拾的大纸箱前,却怎么摆放都塞不进去,他们走过的岁月实在太漫长,直到硬塞进去压裂了纸箱,用强力胶带封了一遍又一遍,还是盖不住箱子因为而保温桶凸起的一块纸皮,像长在心头的朱砂痣,难以了无痕迹地抚平,只能杀敌又伤己地狠狠剜除。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习知新捏捏眉心,来找他吃午饭的陶然师兄推门进来。
      他是从本科实习就带他的同门师兄。

      “知新,最近怎么没见我们温故学妹来送温暖啊?”陶然插着白大褂外的口袋,一脸笑嘻嘻求八卦的表情从窗外伸进个脑袋。
      习知新送默然摘下听诊器道:“我们分手了,她提的。”

      陶然一惊,他可是看着这小两口一路来的,那可是追了数年苦情剧才等来圆满正果的忠实观众,一砸窗子怒道:“我说小习,你年轻别冲动,别觉得人家追你这么多年就看低一等,过来人告诉你,像小温这样的好姑娘,打着无影灯[1]都难找,面子里子都没话说,最难得对你一心一意,矢志不渝!”

      习知新盯着手里的听诊器,眼如一池静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不会再见了。”

      陶然皱眉,“你要什么意外?洪涝?海啸?还是山崩地裂?还得来场倾城之恋才能成全你俩啊?”作为长年追剧粉他对这结局表示十分不爽。

      “不,要她想见我。”

      晚上温故到图书馆把之前借的一堆书还掉,收到姚笑传给她看接下来准备发表的论文。
      她抱着电脑,来到熟悉的角落位置,一边是浩如烟海的排排书架,一边是沉默无言的苍苍白墙,没有窗,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坐在这里,不见昼夜光阴,常常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一不留神,日历就一张张翻了过去。

      看完论文,将修改建议发过去,电脑荧幕的光荧荧闪着,温故看着对面的空座位,冷冷清清的。

      老袁在讨论会后劝她:“等审判结果这段时间,你待在学校好好休息一下,不准做傻事,出门和我报批。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要干什么?是丢了个搭档就丢了魂干不了活了吗?”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温故,又叹口气,“这次的事情是有人钻空子,可也是你留了空子给别人钻!你也想想以后要怎么着,是非走学术不可呢?还是换个饭碗也无所谓?”

      她想要的是什么?儿时想要长成独立的大人,中学想要考上习知新想去的淳宜大学,本科想要进他的导师门下,想做科研,想做学术,想实现拯救苍生维护世界和平的幼稚理想。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自己所选,且多承蒙贵人相助,跟着知新的专业路,跟着老袁的研究方向,她不可谓不努力,才有今时这一点点天地,但是未来呢?她要往哪里走?谁又能够一直当她的引路人?

      鼠标退出报告文档,不自觉地滑到电脑收藏夹里的谷歌学术档案,眼光也跟着停留。
      温故曾经无数次在疲惫颓然时打开这个网页,用习知新发表论文的效率给自己充电,揉一揉长时间戴眼镜的鼻梁,仰头灌一杯速溶咖啡,继续昼夜不息地投入战斗。

      科研是在黑暗中找光,你要坚信那些看不见的未知等待着你去发现。历代无数前辈付之一生,给后来者点起一根根烛光,驱散黑暗和恐惧,年轻人秉烛而行,承袭厚望,继往开来。
      人类的文明,正是在这样萤烛之辉的代代交递中,生发灿烂。

      时至今日,习知新的档案依然称得上光鲜荣耀,他被称为大神的那些日子里,她是那么那么努力地追赶着,热气腾腾,满怀热忱,好像目标就在前方,他就在一抬眼的对面,梦想两个字变得触手可及,让整个青春岁月都因为奋力奔跑而发烫。

      因为他在前方,所以温故一直有方向,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习知新不在了,她又该往哪里走?

      目光下移,发刊时间停留在一年前。

      孤军奋战的一年,老袁像是把对他的那份期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如今很多人像是忘了昔日的名字一样,也称她为袁庭鹤的得意门生了。
      温故看着习知新停滞一载的档案界面,心中有些愤然与悲怆。

      习知新你那么好胜的一个人,知不知道我就快要超过你了,你怎么能让我就这么超过呢?
      ·
      等温故从图书馆出来,已到闭关时分,人已经走得干净,冬日长阶静静铺着月光般的白霜,她一边翻背包找针织手套,一边歪头接过电话,“陶师兄?”

      “温故,是我,你把知新拉黑了?”
      “是啊,怎么了?”她牵牵嘴角,答得漫不经心。

      那边的陶然却像是动了怒,沉声道:“都是这么多年熬过来的同门师兄妹,分手了不能做兄弟吗?要做的这么绝?”

      温故徐徐戴着手套,声音和那针织手套内里的毛绒面一样细软温柔,“师兄啊,你知道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
      “像死了一样[2]。”她哈着寒气答道。

      陶然屏息,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久久才轻声答:“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恭喜你即将梦想成真。”
      温故止步停在长阶中央,拉出一道曲折的影子,她接过电话,一手揪着另一只没戴上的手套,“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死了”是死在通讯录黑名单里,还是我们医院负一层的太平间里,不过就他目前的情况看来,后一种实现的几率比较大。”

      声音回荡在医院纯白空旷的走廊里,呼吸间满是消毒水习以为常的疏离气息,他转身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沉沉看着那虚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知新,这就是你想要的意外吗?

      注:
      [1]:无影灯:手术中用以照明手术部位。
      [2]:“前任”网络梗。

  •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这他死了咱不就......全剧终了么?
    你不想要后面的追妻火葬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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