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12、换座

　　第十二章：换座

　　“反正我坐哪都考第一，有什么关系。”

　　说这句话的时候，习知新同学挺拔地站在办公室中央，众老师闻言钢笔一顿，改作业的红勾都齐齐湮开一个鲜艳的朱点。

　　话说得真的很欠揍，可孩子一脸真诚，让人不忍心揍下去。

　　班主任握着拳头转头问林枫，“家长您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林枫挑了挑眉，习知新心虚地背手转头瞅天花板，她勾唇一笑道：“他想换就给他换呗，正好个儿高别挡着后面同学。”
　　语罢，她视线下调，果然看见习同学跟为了增加可信度一般，偷摸摸地踮了踮脚。
　　养这年纪的小孩真好玩。

　　班主任听多了家长学生各种近视、个子矮、前桌爱唠嗑、同桌太好看等等要求换靠前座位的，还第一回见着主动要往后调的，也是新鲜，嗤笑一声也就无话可说了。

　　办公室外满是隔墙扒门的一班人，第一回见德智体美劳全优的三好班长还能被请家长，都寻思着这是什么大热闹一点得看看。

　　习知新跟着林枫出来，门上八爪鱼似得同学撒了盐巴一样散开，林枫再叮嘱了几句，习知新点点头，她就放心地走了。

　　走出办公室门口，转弯就见温故正靠在墙边，罚站似得满脸严肃，一见他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不拉几的。
　　习知新蹙蹙眉，“忘问了，你近视么？”
　　“啊？什么？”
　　“眼睛，看黑板清楚不？”
　　“清楚，不近视。”
　　“那就好。”说完他背着手走了。

　　温故连忙跟上，“听说你要换座位？”
　　“嗯。”
　　“哦......”
　　“你不愿意？”
　　“没，这都是你的自由，是我太胖，坐外面让你进进出出都不方便，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以后就好了。”习知新摆摆手。
　　“嗯......”温故亲身答，放慢了脚步，打算转身去趟厕所擦眼泪。

　　“诶，哪去？”习知新叫住她，“你桌子还要让我搬啊？”

　　温故跟着习知新搬到了班级最后一排的座位，以前她和陈陌就坐这儿，没有后座，进进出出，起身坐下都方便。
　　小学生班里不成文的规则，好学生都靠前排，方便记笔记，方便老师盯，差点的都往后头靠，方便睡觉走神，逃课早退。
　　习知新大概是第一回坐这片，“嚯，原来我们班这么多人呢！”
　　温故：“......”

　　“温故之前还说她妈妈是钢琴老师，其实是家政公司的小时工，你说班长怎么就这么护着这个骗子呢......亦橙？你在听我说吗？”郑明明扬手挥挥。
　　“啊？你说什么？”柳亦橙回过神。
　　“我说他们俩。”郑明明伸着胳膊指着最后一排道，“一高一胖，都缩到后头去了，省的碍眼。”
　　“哦。”柳亦橙没有回头，又撑着胳膊转头看门外廊下的石榴树，她和郑明明从第二排挪到了第一排，坐到了以前习知新的位置，却不知道为什么，像失去了自己的领地一样空虚，只有外面那棵树，枝繁叶茂，还是从前的模样。

　　温故在女生群里的人缘一直挺尴尬，处于女生没有公开排斥她，但也基本不会主动喊她一起玩的状态，毕竟幼崽天性总是喜欢抱团取暖，更何况谁不喜欢穿漂亮裙子还是班干部的小姐妹呢？

　　所以下课有女生过来喊她一起跳皮筋时，温故感觉像被彗星砸了头。
　　“来嘛，一起玩啊？”女生笑得像粉色蓬软的棉花糖。
　　温故脸发烫，“我不太会啊。”
　　“来撑皮筋嘛，站着就好啦！再拖下去又要上课啦。”
　　“那好吧。”温故起身跟着女生们来走廊，乖乖钻进皮筋圈里。

　　“哈哈哈哈......”
　　“这也太作弊了吧，撑这么宽也太容易了。”
　　温故看看对面瘦高的女孩，皮筋撑到自己这边，就宽了快一倍。

　　“诶，我来看看你哪里最细啦。”几个女生围过来上上下下把温故搓扁揉圆了一通，“天呐，你怎么跟个皮球似得，戳起来却像海绵。”
　　温故低下头，“那算了我不玩了，我先回去写作业......”

　　“别呀！”女生拦住她，“我们跳‘白天鹅’好了，这个要宽一点高一点，诶，温故啊，你往上挪一挪，哎呀，挪到最高好了。”

　　柳亦橙站在圈外瞥了她们一眼，“你是要把皮筋套到她脖子上吗？”

　　“哈哈哈，那没办法呀，温故你长这么胖应该吃得不少呀，怎么还这么矮？”
　　“上次家长会看她妈妈身材很好啊？难道是你爸爸又胖又矮吗？那你妈妈怎么会嫁给你爸爸啊？”
　　“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温故爸爸来开家长会或者来接她诶？”
　　“哇，温故，”一个女生凑近来盯着她问，“难道你是电视里演的那种有钱人的私生女？”
　　“你看她穿的，像家里有钱么？”
　　温故从皮圈里钻出来打算离开，却听见一个身后一个说：“听说她妈妈根本就不是什么钢琴老师，而是家政公司的保洁！”
　　“我天！真的假的呀！”

　　“我妈妈就是钢琴老师！”温故转身怒道。
　　“我妈妈还是戴安娜王妃呢！我还是皇室公主呢！温故你要不要这么虚荣？”

　　女生指着她气势汹汹，“都有人看见你妈妈去他家做清洁了！你说你妈妈是钢琴老师，有人作证吗？”
　　“我......我妈妈就是钢琴老师！你们爱信不信！”温故逼出了眼泪，声音却是不肯退让的倔强。

　　“我证明。”习知新拿着足球从一群男生里走出来，“陈阿姨在韵艺东方教钢琴，照片就贴在一楼的职工栏里，你们不信可以去看看。”
　　女生抱着胳膊撇嘴，“谁知道真的假的，她是你同桌你一向护着她。”
　　习知新抛球换了只手举着，浅笑了一声，“副班长在韵艺东方学舞，应该也看过。”他抬眼看着柳亦橙笑，“你怎么不说？”
　　柳亦橙抿了抿嘴，看着他柔声说：“我没什么印象。”
　　习知新不以为意地耸了一下肩，球在他双手间来回，“往上数三代，大半个中国都是农民，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吃粮食长大的，劳动最光荣，谁瞧不起谁呢？”

　　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大过天，一整天下来，温故像被太阳晒过的棉花糖，颓丧得就差掉糖水了。

　　放学，习知新收好书包拉上拉链，想了想转头问：“喂，你想看动画片不？”
　　温故缓慢地抬头，“啊？”
　　“算了，问你也是慢半拍，赶紧收好书包走啦。”
　　“哦。”温故缓慢地抬手收拾桌上的书。

　　市街心花园旁的小巷子里有一间小小的租书店，老房子老瓦，店长也是个懒洋洋的老爷爷，门口一边大窗一边木门，窗下支一张小桌，摆满了小册的连环画，吸引来往放学的孩子们翻看购买。窗内玻璃后放着个老电视机，头顶两根触角一样的小天线，循环播放动画片，吸引了很多小孩围看。

　　书店对面是个台湾奶茶店，两勺粉一勺珍珠，晃荡晃荡，靠窗坐下刚好可以看对面的动画片。

　　习知新多买了一杯送去给对面的老爷爷，成功换得了遥控器使用权，调到了他幼稚同桌爱的“动感光波”奥特曼。

　　“哈哈哈......”温故咬着吸管笑了两声，看到超人围攻怪兽，本是最精彩的情节，围观的小孩们都激动不已，她的眼色却忽然黯淡下去。

　　习知新被珍珠噎了一下，咳了两声，“咳咳咳......你怎么了？”

　　温故拍拍他的后背，挤出一点笑容，“没有啦，就是......”她看着外面打怪兽时欢欣雀跃的孩子们，“我觉得我现在好像人人喊打的怪兽噢，而你，总是很像突然出现拯救苍生的超人。”
　　习知新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那么厉害。”
　　温故坐直了笃定地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班长，也是很好很好的同桌，如果有人把你抢走，我也会很生气的。”
　　习知新搅拌着底下黏糊的珍珠，认真道：“今天是她们有错，不怪你，人人平等，每个职业都应该受到尊重的。”
　　奶茶很甜，温故低下头笑，“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变成超人，保护你一次就好了。”
　　习知新嗤笑，侧手用奶茶杯碰了碰她的杯沿，“那‘小怪兽’加油哦！”
　　·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林枫将饭菜端上桌，催促着习知新赶紧去洗手吃饭。
　　饭桌上，林枫夹一块回锅肉到儿子碗里，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问：“感觉你和那个胖胖的小姑娘走得很近？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和女孩子玩吗？”
　　习知新噎了一下，感觉最近舌头和牙齿老是打架，吞着饭呜咽道：“她是陈老师的女儿，陈老师对我挺好的。”
　　“哦。”林枫夹了一根酸辣土豆丝，“只是这样？”
　　“还能怎样？”习知新抬头看着他妈，满眼莫名其妙。
　　“不是因为她也被排挤？”她咬了一口糖醋排骨，垂下眼睛，神色暗了暗，“不是因为她也生病吗？”
　　习知新低下头端起碗扒饭。
　　林枫看他一眼，微笑道：“看来那些《育儿宝典》说得还真没错，父亲对男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

　　习知新：“你为什么要看那么傻的东西。”
　　林枫：“可我把你养得很聪明啊！”
　　习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