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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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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面,昨夜骤雨,空气中的潮意迟迟不散。云府的早晨与往常一样,一人穿过层层雾气快步往前走,走过一处挂着写着“揽雾阁”牌匾的拱门,方才慢下脚步。
朝雾见他过来,进屋去叫云想,轻轻推了推坐在床上发懵的六小姐,连忙道“小姐,九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今天要去李府赴宴。”
云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懒蛋。”云瑢站在他姐的房门口等了将近一柱香,他姐才悠悠的从房里出来。
“早”云想打着哈欠。
“你猜什么时辰了”云瑢仰头看天。
“?”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去李府。”
“kao”确实忘了。
他姐也不急,打量了他几眼,发现自家的这位一改往常黑白灰飘飘欲仙套装的修仙做派,罕见的穿了一身霁青色嵌月白丝线的华贵袍子,浅蓝色内衬打底,冷暖交织的配色衬的整个人愈发贵气逼人。
看到他没再在别人大喜的日子穿白衣,“走。”她姐放心道。
“你就打算穿这身?”轮到云瑢质问他姐。
“?”他姐看着身上浅粉绣着几朵黄花的襦裙。
衣服倒是没多大问题,可最大的问题就是,云府的六小姐云想,是个脸黑脖子白的黑皮妹。
说是黑,其实是夸张了。只不过在追求白瘦审美的当代,云想这一脸黑便显得突兀了。每次赴宴都要被看不对眼的世家小姐姐们嘲讽一番。
“很辣眼。”她弟毫不留情毒舌。
“辣眼”是他姐使用过的为数不多的二字词语。他姐从小就沉默,五岁半才学会说话,每次张口说话就一两个字。
其实不是她不想说话,只是这货是胎穿的,前世骚话的知识储备量太大,生怕说漏嘴被当成怪物抓起来处置了。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自小她就装作闷骚话少。
云想面对自家弟弟的嫌弃,飞速回房换了一身月白色霁青线描边的襦裙,配上原本头上戴的白玉簪,整个人清新了不少。
云瑢看了看她身上这身“姐弟装”,嫌弃的给他姐飘过去一个眼神,却是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快步走过道道拱门,马车已经等在门口。
去李府的路上,云瑢问他姐“母亲可有说何时回府?”他姐捏了枚桂花糕,慢条斯理的回他:“没。”顺手投喂了弟弟一块。
自五年前姐弟俩的亲生父亲三品骁骑将军云峣在北伐途中失踪,母亲季瑜只能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们拉扯大。
在婆婆妯娌小姑子中间周旋久了,练就了钢铁般的意志,在府中的形象也越发彪悍,如今已可抵半个男人。
今天是去李府赴宴日子,俩人本该跟他们娘同去赴宴,然而娘听派出去找爹的手下禀报城外向北十五里疑似出现二老爷的踪迹,他们娘当即决定亲自去看看。
武将世家出来的的季小姐雷厉风行,将姐弟俩托付给了大太太罗玉茹,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城外。
这五年她始终没有放弃过找他,即使京中人都在传云二老爷不是失踪,而是牺牲,但季瑜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怕无数次得到假消息,她也一次次的亲自去找,绝不放过哪怕一点,他可能回家的希望。
马车缓缓驶上京城的街道,街边的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走街串巷叫卖的小贩声音洪亮。
三月里,新年的喜气还未过去,人人脸上带着生气,似乎与这春一同降生,一派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
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云想初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被这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繁华狠狠震撼了一把。
更让她惊羡的是人们的的精神状态,与现代人脸上的漠然不同,每个人都鲜活生动。
要不是当时还是婴儿的身体不能说话,她必然要贡献出一串握草。
到李府,姐弟二人下车,随着云家众人被门口的小厮迎进去。
还未行至正堂,便见一个人拨开众人大步走来。云想拉着弟弟登时就想跑,然而顷刻间,那人已到了眼前。
两手抱臂,大马金刀的一站,云想抬头看,这厮又长高不少。
高个儿男张口就问:“打算往哪跑?”云想只得说:“没。”高个儿男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高个儿男来头不小,乃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姐姐太平长公主的小儿子,江昪江世子。
话说这两人也算有缘分,那时年龄小,孩子还学不会把家庭背景当作交友的条件,往往长相漂亮,脾气好的孩子人缘最好,比如说沈家三少爷沈璨。
这俩人打小一个木讷一个暴躁,一个脸黑一个体胖,在小朋友堆里都属于被外貌歧视的那一类,自然而然的被排挤到了一起,也算是一对儿青梅竹马。
可惜的是,七八年过去,江昪完成了从矮胖子到小帅哥的华丽蜕变,而云想还是一个黑脸妹。
看着头顶内哥们儿初显英挺的面容,云想微微有些冒汗,没想到这人还记得上回他十三岁生辰放他鸽子的事儿。
这倒也不是云想故意不去参加他的生辰宴,当朝的风俗,女子不可独去别人府上做客,须有男性家眷相陪。
整个云府唯一能陪云想去赴宴的就只有她弟云瑢,然而那天云瑢恰巧吃坏了肚子,一趟趟的往净房跑,腿软的站不起来,故不能赴约。
虽然事出有因,但毕竟是云想先失约在先,她一看跑不了了果断向恶势力低头,伸出一根手指,意思是可以答应他一个要求。
出于青梅竹马的默契,江昪立马懂了,开口便要还价:“两个,你这次的行为对我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他从宴起等到宴散,只等来了云府小厮的一句:“九爷今日窜稀,姑娘来不了了。”
云想理亏的点了点头,不打算跟他较劲。
江昪又说道:“待会儿吃完饭别乱跑,我在投壶处等你。”
本朝的宴会流程非常之像现代的婚礼,比现代婚礼高级的地方就是,宾客先要在主人家安排好的席面上吃饭,餐后就有各样式儿的餐后活动。
投壶、吟诗作对、下棋、品茗等等是必不可少的,气派的人家甚至于有击鞠场供宾客们餐后消遣。
孩子们往往爱聚在一起玩一些时兴的游戏,比如飞花令等。
说到这儿,不到不提本朝(相对)开放的社会风气。
男女虽不同席,但十八岁以下尚未婚配的男女可一同参与餐后活动。
十五到十八是本朝女子最常见的婚配年龄,男子无论是否婚配都可随意参与,婚后的女子则多坐在一处聊天,直到宴会结束。
云想与她弟和江昪分开,在侍女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甫一坐下,就见自个儿闺蜜撑着个脸看她,云想跟她对视一眼,在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怨念。
云想一个问号打在脸上,就见李梨走过来与她旁边的姑娘换了位子,在她右边坐下后开口便道:“老六,说好的一起参加江昪的生辰宴呢?我平安符都做好了。”俩人之前确实说好了要在江昪生辰宴上互换“平安符”。
云想默默从袖中掏出一个米黄色的荷包,与李梨手中靛青色的互换,顺带解释了一句:“意外。”
李梨没再多问,转而说起:“开学你想好选什么课了吗?”云想答她:“没。”
这个时代的又一神奇之处在于,它并不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原则,在本朝,女子越是精通六艺八雅,博学多识,越受世家贵族的青睐,底蕴深厚世家甚至会专门请先生教授。
男子三岁开蒙,女子六岁以后家里便会请教习先生。无论男女十二岁可入书院学习,六年制,如果女子在中途嫁人,可直接毕业,男子娶亲后也可继续上学。
书院分为平民书院和官办书院,官办书院又分为皇亲国戚就读的国子监和官家子弟就读的几所书院。
一般书院都会分男院和女院。男院要求严格,课程固定,六年生需要参加科举,女院相对轻松,除必上的文学、算数、健体三门课外,其它课程可选,一到二年级选两门,三年级及以上不限选课数量,只要你能安排好时间,保证上课的时间不重叠,随意你选几门。
云想和李梨都是云集书院的一年级生,开学就要步入一年级夏期的课程。
是的,设定就是如此现代,本朝的学生们不仅有冬夏学期之分,也有“寒暑假”,这里称为冬假和夏假。
短暂的对话后,俩人专心吃饭,饭后人聊着天慢悠悠的找着李府投壶的地方,就当饭后消食了。
一柱香的时间,俩人终于逛完了李府后院的两个大花园,路过了无数的假山,亭台水榭,在第三个花园的入口处找到了江昪。
江昪高举着手臂,正准备跟张三公子比一比投壶技艺,余光看见云想二人往这边来,随手把手里的箭只抛出去,就朝云想走去。
“咚!”正中壶口。
没理会周围人的调笑声,他走到二人面前停下,很认真的问黑皮妹:“我的生辰礼呢?你家里准备的不算。”
江世子十三岁生辰,云家自然准备了丰厚的生辰礼,但他之前强烈要求云想单独给他准备一份,云想拗不过他,只好在他生辰那天做了一份桂花糕。
最后没去成,桂花糕也进了她的肚子。
她想到已经消失的桂花糕,心虚的伸出手比了个一,意思是可以再答应他一个条件。
江昪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没准备,两根眉毛气的要从英气的脸上飞走,低头狠狠瞪了眼前心虚的黑脸一眼。
他这回没那么好打发了,恶狠狠的说:“重新,给我,准备,下个月曜日之前我要收不到,开学你给我等着。”
上古时代,古人就以日、月与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为七曜,亦作七耀。
东晋范宁《榖梁传序》中就有七曜为之“盈宿”的记载。日曜日是星期日,月曜日是星期一,火曜日是星期二,水曜日是星期三,木曜日是星期四,金曜日是星期五,土曜日是星期六,本朝就以七曜为时间单位。
云想点头应了,跟青春期的熊孩子计较太多是没有好结果的。
三人这厢正说着,忽觉香气袭面,一阵燕语莺声传来,回头望去,眼前红飞翠舞,李府的二小姐携她的闺蜜团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