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云光》桃特思

5、冰与火之歌

　　开学典礼。

　　绝对是长雅最正式、最隆重的场合，是每年新生入学的鸡汤、鸡血必备佳品，而夏安诺已经喝了三年。

　　今年，夏安诺被选为新生代表发言，也开始给别人灌鸡汤，打鸡血了。

　　为了这份演讲稿，夏安诺在家没少被妈妈折腾，一会说夏安诺措辞肤浅，一会说立意不够深刻，改了又改，纸都扔了一堆才好不容易过关。

　　熟悉的礼堂，熟悉的流程，等校长讲话结束，下一个就是新生代表发言了。

　　夏安诺从礼堂后面往前穿过初中部，突然他的衣角被拉住，低头一看是坐在最边上的童夕云。

　　“安诺，加油！”他握紧拳头轻声向夏安诺示意。

　　“嗯，加油！”夏安诺同样握紧拳头。
　　童夕云笑了，夏安诺也笑了。

　　站上讲台的夏安诺，带上去的发言稿都没看几眼，看着下面满礼堂的面孔，夏安诺寻找了半天，终于定格在那张脸上，那张总可以给夏安诺慌乱中带来宁静的脸。

　　发言最后，夏安诺抛弃了发言稿，临时加上了他自己的真心话。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学，不管你是否有梦想，你的未来会怎样，希望你们珍惜时光这个最易消逝的东西，扛住外面一切纷乱嘈杂，勇敢地做好你自己,去做你想做的事，值得做的事！”

　　也许是夏安诺这碗鸡汤调的味道不错，赢得了老师和同学的阵阵掌声，也许是这么一个长得帅的学霸往台上一站就非常地吸引人，学校里认识夏安诺的人更多了，尤其是女生。

　　高中生的生活经历了一开始的忙乱和不适应逐渐步入正轨，除了生活上要更加独立，学习上高中的节奏明显比初中快了许多，每天早自习、晚自习都不带停歇的，晚上一下课还要忙碌洗漱、收拾，然后只有精疲力尽地瘫躺在床上。

　　所以虽然同一个校园，而夏安诺并没有什么时间去经常看看表弟童一清。

　　直到有一天，童一清出现在夏安诺教室门口。

　　“夏安诺，外面有人找。”同学给夏安诺递了个信。

　　“谢谢啦！”

　　走出教室看见童一清耸拉着脑袋站在那，一句话也不说，有些担心。

　　“怎么啦？找我什么事啊。”
　　还是一声不吭。
　　“你不说我就走啦。”
　　“哥，别啊，我说，我这就说。”
　　“快点。”

　　“我今天课间下楼梯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我给他们道歉了，可是他们不乐意，几个人把我围住弄伤了我的手。”
　　童一清从身后把手伸出来，上面几道红红的血痕特别扎眼，夏安诺赶紧拉过来。

　　“怎么会这样啊？还疼吗？”

　　童一清摇了摇头，把手抽了回去。

　　“哥，我的伤不要紧，他们说他们那也有人受伤了，是我弄的，一定要我赔钱，不赔就天天堵我，可我身上没什么钱，又不敢找我爸妈要，你也知道我爸妈什么脾气，所以只好来找你了。”童一清都快哭了，眼泪就差掉下来了。

　　“你撞到人，对方到底受伤了没？他们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你跟你们老师说了吗？”夏安诺气愤地脸都红了，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就是踩到对方脚上了，我发誓绝对没有很大力，对方也没受什么伤，肯定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那么严重，他们是初二的，就是经常不怎么学□□是结帮拉派的那几个，在初中部已经是臭名昭著了。我哪敢告诉老师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是他们被处罚了，那以后遭殃的不还是我嘛。”

　　看着表弟战战兢兢地样子，俨然没有了往日跟夏安诺交手时那么有气魄，有胆量，夏安诺也大概知道那几个人是谁了。

　　平时的夏安诺从来不碰这种事，可现在弟弟都找到他头上求救了，不行也得赶鸭子上架去帮他解决了。

　　“他们现在在哪啊？”
　　“在教室。”
　　“好，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夏安诺拉着表弟就往初中部走，下楼时刚好碰到买零食回来的王泉。

　　“小诺诺，你着急忙慌地干嘛去啊？”
　　“干架去。”夏安诺掷地有声地扔下这几个字。

　　王泉一听夏安诺要去干架立马把他拉住，这绝对不是夏安诺的风格，要不是亲耳听到，就是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夏安诺会去跟别人干架。

　　“等等，什么情况啊？你不是一向不惹这种事嘛。”

　　“富贵，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弟被欺负了，我得去解决一下。”夏安诺一脸无奈。

　　“什么？咱弟被欺负了！我去，谁他妈的这么大胆子啊，我非揍死他不可，我跟你一起去。”

　　看了看富贵这身板，想想就算不动手，也能撑撑场面吧，夏安诺便答应了。

　　来到教室门口，让童一清指认了一下，夏安诺一行三人径直朝教室角落走过去。

　　“喂，是你们找童一清要钱，是吗？”一上来夏安诺就质问围在角落在那玩扑克的几个男生。

　　对方几个人抬头一看，一脸轻蔑，其中一老大模样的人向前走了几步，个子比夏安诺高，身子也比他壮，头上还扎了个小揪揪，眼神凶狠地盯着夏安诺，童一清在旁边不禁捏了把汗，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夏安诺拖他下水了。

　　“他踩伤了我的脚，我找他赔钱天经地义吧。”

　　“你就是王东吧，赔钱可以，那也得先验伤了才能赔，你现在脱了鞋给我看看，或者我去跟你们老师说一下，一起验个伤。”

　　“我为什么要脱了给你看啊？”

　　他们的争吵声吸引了全教室同学的目光，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你不脱不验伤，那就一分钱都没有，而且你还要跟童一清道歉，赔他钱！”

　　“你搞搞清楚，是他踩了我的脚，要我道歉？我凭什么要跟他道歉啊？赔钱那就更不可能！”王东将手里的扑克牌往旁边的课桌一扔。

　　“不小心踩你脚他已经向你道歉了，可是你们后来弄伤他、敲诈他必须道歉、赔医药费。”夏安诺毫不示弱，眼神如矩，童一清躲在他身后。

　　“哈哈……你谁呀，让我们道歉，太搞笑了，你神经病吧。”其他几个同伙哈哈大笑，同样不屑一顾，王东手指着夏安诺，“哦，我看你怎么有点面熟啊，你不就是开学典礼那天台上发言的书呆子吗，你们快看看，什么时候这种乖乖好学生也敢跟我们找麻烦了啊，太不自量力了，哈哈……”

　　看着对方不屑甚至有些猖狂的表情，夏安诺心底压抑的怒火一瞬间迸发，抄起他课桌上的书包直接从三楼窗口扔了下去。

　　“你要是不道歉，还敢欺负童一清，下次扔的就不是书包了。”

　　眼睁睁看着书包被扔下去，太丢面了，王东直接急了，挥拳扑过来，夏安诺一个侧身闪躲，一拳打在了对方脸上，王东一下没站稳，倒了下去。

　　后面几个人一看王东被打了，一股脑地全冲了上来，夏安诺不慌不忙，瞅准时机，几个转身、闪躲、攻击，那几个人脸上、身上都挨了拳，一个个龇牙咧嘴地喊疼。

　　“我说了，道歉！”

　　夏安诺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让人不敢抗拒的气势。

　　“赶紧道歉！”富贵在旁边握紧拳头，黑着脸。

　　王东一看他们几个人都打不过夏安诺，旁边还有富贵这大号人物，踉跄站了起来。

　　“你，都是你惹的事，过来，赶紧道歉！”王东把身后的一个人抓了过来。
　　那人被这阵势一弄，彻底蔫了，乖乖上前道歉。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王东一看形势不对，立马调转话风：“对不住啊，之前都是误会，以后童一清我们肯定以礼相待，绝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教室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夏安诺也不想把事情弄太大，也就见好就收。
　　“下不为例！”
　　“绝对下不为例！”

　　转身走的那一瞬，人群中夏安诺看到了童夕云一脸错愕，不敢相信的样子。

　　“还有他，我罩的！”夏安诺指向了角落处的童夕云。

　　全教室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转向呆在那的童夕云。

　　“知道，明白。”王东连连答应。

　　那一刻夏安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给他鼓掌，那崇拜的小眼神聚集成一束束光芒打在自己身上，妥妥地走向了人生巅峰，走起路来的姿势都是横的。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夏安诺他们仨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刚出教室门，童一清兴奋极了，大呼小叫，一顿吹捧。

　　“哥，你太牛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牛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哥，我的救命恩人，再世菩萨，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你以后少给我惹事就好，我这哥也是不好当，要是让你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咱俩谁都跑不了。”

　　“知道了，哥，我保证以后不给你惹麻烦，经过这次我总算知道了，哥，你简直就是文武双全啊，我偶像！”童一清兴奋地竖起大拇指在夏安诺面前晃了晃。

　　“少给我戴高帽子啊，赶紧去上课！”夏安诺狠狠地用手指戳了下童一清的额头。

　　“小诺诺，看不出来你这小身板还有两下子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猛啊，你那一拳是碰上的吧。”从来没见过夏安诺如此这般的富贵心生疑问，毕竟初中三年夏安诺别说跟别人打架，就是吵架都是没有过的。

　　“你才碰上的呢，我爷爷会武术，从小我爷爷就让我练，本来只是想强身健体而已，没想到这会派上用场了。”夏安诺摇了摇头，好像自己的秘密武器被泄露了一样的懊恼。

　　“原来还是童子功啊，有眼不识泰山，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小的以后跟你混了。”王泉笑着双手作揖。

　　“富贵，你给我少贫嘴，咱们赶紧散了，各回各教室，好好上课。”

　　“知道了，哥，我先走了啊。”

　　“赶紧走吧，还等着被打呢。”夏安诺瞪着眼睛，扬了扬握紧的拳头。

　　“走走走，再不回去老师就要来了。”富贵开始急了。

　　这次跟王东他们正面交锋，也是出乎夏安诺意料，本想着过去以高年级身份吓吓他们，以理服人，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有些失控了，他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临走前还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回到教室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双手满是湿汗，都能听到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怎么着都不踏实。

　　果不其然，该来的总是会来，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第二天刚下完早课，夏安诺就被叫到了政教处。

　　一进政教处的门，就看到王东站在那里，脸上闪过阵阵得意的笑，管学生纪律的陈老师坐在办公桌前，脸色铁青，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这毕竟是第一次进政教处啊。

　　“陈老师。”夏安诺小心翼翼。
　　“夏安诺，你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陈老师的脸此时跟包公有的一拼。

　　“不知道。”
　　“不知道？有人举报你欺负低年级的同学，还扔学生东西，破坏公物。”
　　“我没有欺负低年级同学，也没破坏公物。”

　　“可旁边这位王东同学说你把他书包扔到楼下，还打了他？”
　　“是的，没错。”夏安诺无可反驳，认了。
　　“那你这是承认你扔王东同学的东西，打人了？是不是旁边这位同学？”陈老师严肃质问。

　　王东手捂着脸，故作惨兮兮。

　　“陈老师，夏安诺他不仅从楼上把我书包扔下去了，还打了我一拳，还打了其他几个同学，这可是很多同学都看到的，你看，我的脸都肿了。”

　　夏安诺看了看旁边的王东，那表情真是欠揍，后悔那一拳太轻了。

　　“我是扔了他书包，但是是他欺负初一的同学在先，还敲诈他钱，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其他同学了，至于那一拳，是他扑过来要打我，我自卫才还手的。”

　　“王东敲诈的事情学校会去进一步调查，你们俩打架的事情都有责任，我已经跟你们各自的班主任说了这个事，都给我好好地写一份检查，然后明天课间操时间给我在全校面前反省。”

　　“陈老师，是他打我的，我为什么还要写检查啊。”王东不服。

　　“你给我闭嘴，你平时什么样子你以为老师不知道啊，给我老实写，并且要深刻，要不然就把你家长喊过来。”

　　“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一定写，好好反省，你千万别叫我爸妈。”王东开始求饶。

　　“夏安诺，你说你怎么还跟别人打架了呢，初中三年你每年都是优秀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老师、同学都相处得挺好的，怎么一到高中还没几天就变成这样了呢，陈老师知道你这孩子本性善良、正直，但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只有暴力这一种，以后别这么冲动。”陈老师手指敲了敲桌子，苦口婆心。

　　“知道了，陈老师！检查我肯定好好写，也一定好好反省。”

　　“还有你，王东，别以为你这次先告状你就没问题了，我跟你说你问题大着呢，其他同学都跟学校举报过你，看来是以前对你惩罚太轻了，你再有什么事那就不是检查的事了，以后给我老实点！”陈老师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狠狠地敲响了桌子，吓得王东身体往后缩，“你俩赶紧回去写检查吧！”

　　“是，陈老师。”王东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夏安诺默默走出政教处，没想到前些日子还做为学生代表给大家灌鸡汤，这没几天就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查，成反面例子了，这人生啊，简直跟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刺激。

　　教室传来朗朗书声，外面一个人都看不见，除了走在回教室路上的夏安诺。

　　“夏安诺。”
　　楼房拐角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双手插进裤兜。

　　“童夕云，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没去上课啊？”夏安诺一脸问号。

　　“我在等你。”
　　“等我？有事吗？”
　　“没事，就是之前看到你跟王东都进了政教处，担心你。”

　　夏安诺故作轻松，对着童夕云微微笑。

　　“放心吧，没什么事，就是写个检查明天课间操全校师生面前深刻反省一下就好了。”

　　“这么严重，还要全校啊。”童夕云的五官都皱成一团了，可很快就开始安慰，“不过还好只是检查，没记过就好，要不然都会放你档案里，影响你的学业。”

　　童夕云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了，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被老师发现了就不好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他看了看夏安诺，抽出裤兜里的手，摆了摆。

　　“快回去吧，我也要赶紧回去了。”

　　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夏安诺再次被叫住。

　　“夏安诺。”

　　夏安诺回头，看着童夕云：“怎么啦。”

　　“昨天晚上在教室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夏安诺低下头，右脚在地上摩擦了两下，再次抬头。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那样说。”

　　两人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站在那四目相对，相视而笑，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眼里的全能模范生，女生眼里的男神学长学弟，男生眼里的“仇敌”，他们都有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夏安诺，当夏安诺校园打架斗殴，被喊去政教处受训，还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自我检讨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成了校园的八卦头条，热议的爆款，就连平时想尽办法不去课间操的同学都憋足了劲等着看热闹。

　　夏安诺对检讨之事倒是淡定的离奇，反正前不久在大家面前已经露了次面，横竖都是一样站在讲台上说上几分钟，礼堂舞台与操场台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课间操上，全校师生面前的自我大检查、大批判在劫难逃，夏安诺裤兜里揣着写好的检查书，随着茫茫人流往操场走去，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下，一个身影快速从身旁闪过，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安诺，别怕！”，夏安诺停驻在原地望着前面，那个渐渐离去的、熟悉的背影高高举起左手比了一个“V”字，夏安诺心领神会，低头微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块他最爱的糖，再抬头，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清一色的校服中。

　　夏安诺站在升旗台上，老老实实念了好几分钟的检查书，这一下，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到，夏安诺彻彻底底成了学校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