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梨花 宫灯》想要一颗西柚子

3、宫灯

　　十一月，敌国来犯，我主动替父出征，出发之日我也十八了，长瑄清晏也快十七了。
　　出发前日，我们仨又聚在东宫一起吃酒，因为等不到来年二月的约定了。
　　“清晏，我的好兄弟，你要帮我照顾好长瑄，长瑄就交给你了。”我握着拳轻捶了下清晏的肩膀，又接着摸了摸长瑄的头，“长瑄，好好听你清晏哥哥的话。”
　　“哥，好。”长瑄红了眼眶，使劲憋住了眼泪。
　　“怎么这么突然？”清晏竟也红了眼眶看向我。
　　我不敢直视清晏质问的眼睛，“我已经十八了，该逐渐挑下大将军的担子，为我爹分担了，将来你做了皇帝，我一定要做好你的大将军。”
　　乌鸦叫了几声，桂花不怎么香了。
　　“好。”久久清晏沙哑地回了个字。

　　我奔赴战场四年，长瑄给我寄了很多封信，我很想念长瑄。清晏却是极少给我写信，但总是给我寄来不少东西，二月梨花酿，十月桂花酿，玄铁盔甲，软甲，护臂……
　　信我也时不时寄往皇城，给长瑄，给清晏。
　　给清晏的信里，我经常问他什么时候娶长瑄，可他总是避而不提。
　　第三年，清晏带着长瑄来看我了，我高兴极了，尽管主要原因只是慰问军情。清晏刚成帝，需要做些事情已稳朝廷。
　　长瑄长成大姑娘了，清晏也开始带了些帝王风范。
　　他们离开时，我抱了下长瑄，又抱了一下清晏，可清晏紧紧抱住我不放，许久，他在我耳边说了句“等你回来”转身走向马车。
　　三年时间，我一步步壮大军队规模，可敌国当初的宣战仿佛只是个笑话，只是偶尔小规模偷袭，并无大动作。
　　我琢磨不明白敌国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我只能按兵不动，韬光养晦。
　　我打造了一支精锐队伍，使这支离国铁骑成为离国的锐器夷国擅骑，这方面离国是弱势。我为长卿打造的这一支离国铁骑军队，算是我为庆祝清晏登基晚到的礼物。
　　清晏成为皇帝需要手握更多的权利，我为他守住兵权，为他守住离国。
　　夷国近来攻击的频率越来越低，看起来越来越平静了，起初我还以为这群宵小之辈怕了，可时间一久，我内心充满了不安，太静了，静得可怕。
　　我细查了一遍军中，没有细作，没有陌生战士等出现。
　　可我的心始终放不下，我担心一切可能的发生。京都的清晏和长瑄不能有任何事。
　　做下决定，我精养的一半离国铁骑手握半块虎符前往京城将虎符交给清晏，这一半离国铁骑保护京都安全，剩下的一半留在此处卞山。我有不测，定不能让京都变天。
　　可还是变天了，蝗虫过境，离国多地出现了蝗灾，谁也没料到。
　　清晏下诏，开粮仓，救灾民，蝗灾谁也无能为力，清晏在尽他最大的能力度过这场灾难。
　　长瑄给我的信里跟我描述了清晏为这次救灾在朝堂上跟大臣们吵了多少次架，下朝后又叹了多少次气，不过清晏还是解决了这场灾难。
　　看着信想着清晏君子一般的人跟大臣们吵架，我忍俊不禁。
　　从京都传来消息，这次救灾，粮仓虽消耗了大半，伤亡却比以往减少了八成，人们都在称赞清晏是个好皇帝。
　　清晏会是一个好皇帝，为时两个月的蝗灾，京都未曾少过军中粮食，若是以往，那些老家伙们肯定第一个向军中开刀，能有现在都是清晏的努力。

　　长瑄清晏离开五个月后，敌国正式开始了猛烈攻击，快到冬天了，今年的雪比以往都更猛烈，这仗会很难打。
　　夷国一年中大部分都是雪季，雪中战役是他们的强项，大大小小的偷袭和消耗战役，疲惫席卷整个军中，我这个大将军对不起死去战士的亡灵。
　　暴雪突然而至毫无征兆。
　　大雪封山，雪积到大腿根部，粮草根本运不进来，粮食在一天天地消耗，敌国却持续猛烈进攻。
　　看着卞山的大雪，我终是明白了帝国的谋略。天时人和地利，之前的蝗灾消耗了离国大量的粮食，再加上如今的暴雪，就算大雪不足以封山，以离国剩余的粮食，长久的战役也足以消耗离国的兵力和粮食储备，夷国一直在等这个天时，或者说在赌，赌清晏会为了稳固皇位开粮仓尽全力救灾，赌今年暴雪连月，粮食成为关键。
　　可今年突然而至的蝗灾和连绵暴雪他们是如何一起预料到的？
　　夷国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偏偏老天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天意如此吗？”
　　现下，我瞭望着，看着大雪铺盖了整个天地。
　　大雪封山，粮食断绝，越来越多难民跑到了军营以求庇护，他们终是离国百姓，弃他们于不顾，我做不到。
　　雪愈来愈大，粮食储存早已不够，一场又一场消耗战役，士兵死的死，伤的伤，一片低迷。十二月了，粮食还是没送进来，这场仗注定败了。
　　我对剩下的那一半离国铁骑下了最后一道命令，现在即刻带着最后半块虎符前往京都去找离清晏。
　　现下状况，这半支军队养不起来，这只军队是给离清晏的，如今不能等我回去给他惊喜了。
　　这样一来，清晏长瑄是最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最后一个决定，我决定带上愿意跟我的战士夜袭敌营，以求两败俱伤。
　　我跟战士们喝了最后一碗酒，砸碎碗，“离国战士，虽死犹荣!”
　　“虽死犹荣——虽死犹荣——”战士们的声音响彻天地。
　　摸到敌营时，中计了，我们被团团包围住，我离开前派剩余士兵护送出去的难民跪在敌国大帅面前讨好邀功，以求得到粮食与庇护，我看着面如死灰。
　　我知道我不仅败给了天时，还败给了人性。
　　我对不起跟我一起赴死的兄弟，他们的妻子父母还在家中等着他们凯旋归来，长瑄和清晏还在等着我。
　　离国战士不能受他人侮辱，我与兄弟们一同自尽。
　　鲜血染红了白茫茫的卞山雪。
　　血花，雪花在卞山绽放的异常妖冶。
　　我战死了，我让离国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