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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晚 ...

  •   这天晚上以后的时间里,亨利艾特和查尔斯两人都是一样可怜。一个被人家请求赏点音乐听,一坐下就没能站起来;另一个则变成了其余贵客最不情愿的听众。

      里那多夫人用夹眼镜上上下下打量了查尔斯一番。

      “冯•维尔拉会是消夏的好地方。你母亲刚才还跟我说,这庄园是她想从阿里西亚那里得到的唯一东西。”她摇着手里拿把镶金边的黑扇子。

      “我也很喜欢冯•维尔拉。不过我觉得在遗嘱宣布之前,我们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亲爱的查尔斯,”夫人说,“你不用有所怀疑,你不是不知道伯爵夫人跟德国的亲戚不联络很久了……”她示意他靠她近点。

      查尔斯只好微微低下头,好让她以优雅的姿势对他作耳语。“她是被赶出来的。”里那多夫人用扇子挡着嘴说,像是在吐露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事实上,这种猜测作为公开的谈话资料在伦敦已经流传了十年之久。

      “我丈夫在匹兹堡的亲戚跟我说过,她当年走得非常突然。那儿的人跟我们这儿的人一样不知内情,可说气话来就不像我们这么斯文了。各种谣言源源不断,说她丈夫再也不理她了,因为她跟——当然咯,他们的猜测没什么根据,可是无风不起浪,好端端为什么不在丈夫身边守着,回到娘家一住下就不走了?而且还不社交,这简直太可疑了嘛!”里那多夫人觉得自己观点明确,说起话来句句掷地有声,得意地让两只耳环拼命摇摆。

      “也许她不过是厌倦了在异国他乡的生活。”查尔斯一心想让爵士夫人自己识趣,所以只拿些傻乎乎的话来堵她的嘴。

      “查尔斯啊查尔斯!”夫人感慨地说,“你太年轻了,缺乏阅历,凡是都往单纯的地方想——这个世界会吞了你!”

      “凡是都要弄个明白,不是太累了吗?”查尔斯笑起来,他见第一招不怎么奏效,便是出了多年来受到母亲潜移默化影响的手腕,这会儿看来十足是个吊儿郎当的贵族公子哥儿,“在我看来,只要有猎打,有马骑,有宴会参加,还有牌打,我就能样样如意,其他什么人爱去国外,或者爱回英国,都与我无关。”用这种口气说话,听来并不是逼对方转移话题,反而像是恭维别人的才智比自己高出一等了。

      “小查尔斯!”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这一回闭上了嘴。

      亨利艾特的音乐停了一停,于是查尔斯正巧听见母亲大声说话。

      “荒唐!荒唐!太不像话了!”

      这语气并不像是在故意卖弄风情,查尔斯吃了一惊。

      只见公爵夫人一手拿着一封信,一手微微提起长裙的裙裾,快步走了过来,把信交在儿子手里。
      便条是律师匆忙写的,请公爵夫人接待一位访客,说此人与伯爵夫人的遗嘱大有干系。

      “叫我接待一个陌生人!”公爵夫人气愤地说,“而且还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叫‘大有干系!’难不成是阿里西亚的债主?真叫人讨厌!人刚刚咽气就跑来逼债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可阿里西亚除了我还能指望谁?谁还会替她还钱呢?她准是知道我喜欢这座庄园,不得不替她还债,好拿回抵押的地皮。”

      “信上说访客明天早上才能到,而且是国外来的。”查尔斯说,“这并不像是债主。”

      “她才不好意思在本国借钱呢!亲爱的里那多夫人,我早就奇怪了,为什么一直听不到她借钱的消息,原来如此!”

      “哪个债主会在宣布遗嘱的时候从国外赶来?”查尔斯试图解释。

      “英国没有这样的债主,我的查尔斯,可是国外就说不准了——这么大老远亲自跑来,我看数目一定不小!”

      查尔斯听了这话,只得无奈地笑笑。公爵夫人一味固执己见,不肯听他的意见,这种事天天发生,不足为奇。

      “英国的确没有这种不像话的事情,夫人说得太对了!”乔治•达林顿勋爵卖力地给公爵夫人帮腔,“我看只有天主教国家的犹太人才会对债务这么热衷。”

      查尔斯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乔治•达林顿最大的本领就是在任何场合都趋炎附势,句句话莫不是重复别人的意思。他不禁想,倘若是让他一晚上跟这位勋爵聊天,那还不如陪着里那多夫人来得好些呢。

      “杰克逊律师居然让我准备接待这种客人。”公爵夫人继续抱怨。

      “这律师真是糊涂。”勋爵说。

      “我就不会请一个才入行三年的律师,阿里西亚究竟是怎么想的!”

      “实在是太缺乏经验了。”

      “杰克逊老律师在法律界是很有威望的。”查尔斯插嘴道。“我觉得他的儿子和一般年轻律师不能同日而语。”

      “查尔斯,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世上除了爵位与财产,别的东西你是继承不来的。”

      “真是一针见血,夫人,一针见血!”

      亨利艾特的琴声再度响了起来,音乐自然而然打断了谈话。查尔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公爵小姐的琴弹得真不错,怎么以前我就没留意过呢?

      当晚她离开时,查尔斯送她上马车,替她关车门时,就随口问了一句,“下周可罗兰德城堡的舞会上,我能见到你吗?”

      “我父亲总是带我去的,殿下。”她回答。

      他笑了笑,向他们鞠了一躬。

      马车启动了,亨利艾特理了理衣襟,这时候坐在对面阴影里面的奥兰多公爵然开口说话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向来讨厌克罗兰德的舞会。”

      “人是会变的嘛,爸爸。从前我看重的是厨子的手艺,现在则是舞会的成员。”

      车厢里一片沉默,公爵殿下仔细审视女儿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父亲又开口了,“亲爱的,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如果查尔斯•凯斯蒙特对你表示了什么好感,你对此最好比平日对待其他贵族青年更谨慎一些——因为那多半是她母亲,而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您这话说得也太不知轻重了!”女儿抱怨。

      “得啦,你别生气。我半点没想责备这个年轻人,”公爵微笑道,“像他这样的人,这世道可太多了。做国王的表亲是怎么一种情况?我想也只有公爵才能了解公爵的处境。”

      “他跟您才不一样呢!”小姐说。

      “很少见你这样护着外人哦。”

      “他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亨利艾特说,“尽管在别人眼里看来,他会有些格格不入。但至少他会做主他自己的事,这我知道。”

      “不,小姐,你并不知道。”公爵说,“要是你母亲还在世,她会在这时候提醒你、鼓励你很多事情——但我不会。我知道你自己心里盘算得跟你母亲一样清楚。所以我只会给你一些父亲才会说的忠告——世界上的公爵,都不会是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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