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尹椀孑如

105、萤火虫

　　太阳起起落落，月亮周周转转。
　　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心心念念的全是你。
　　抬头看看天窗，窗外的云是你，再低眉盯着墙，墙上的晨光还是你。
　　天亮黑了天又亮，天亮后却又很快到了天黑。
　　月光落在干草上，我安然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声音中除了仆人路过的脚步声和窸窣的说话声之外，还有隐约的虫鸣。我睡在草上懒得动，翻身过来又翻身过去，闭上眼睛睡不着再睁开眼睛，反反复复辗转难眠。
　　外头的风声渐大，我裹紧了衣服蜷缩到了干柴的角落。垫在地上的干草虽然多，但还是抵不过夜里的寒冷，也或许，是我的心寒了吧。
　　呼呼，风继续刮着，再当我抬头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个黑影，我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被这人捂住了嘴巴。
　　我定睛一看，这人是香主。
　　我打走了他的手，生气道：“你怎么来了？找死吗？”
　　“找你。”
　　“我又没死！”我没好脸色，甩开了香主的手，“外面有人守着，你快走，不然被逮住了。”
　　香主非但没有听我的话，反而坐到了干草上将一包东西递来，说道：“你没有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我将身体靠在干柴上，对他不必理不睬，余光里，他小心地打开了那包东西伸到我面前。
　　“我不想吃。”
　　“你若不吃，那我只好带你离开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恨了香主一眼，抬眼看见了房顶的一个窟窿。香主这人，过来分明就是找死，若是被抓住了，他哪儿有机会逃走？“我分明地告诉你朗画师，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请不要再来烦我。”
　　“快吃，不然该冷了。”香主拿着一块鸡翅放到了我唇边，可我还是一动不动地不理睬他，下一秒他就捏着我的嘴巴将鸡翅塞了进来。“吃完了，待会儿我送你一个礼物。”
　　我皱着眉，内心的感觉有些摸不清，有愤怒、有感动、也有排斥和抵触，更有对他说的礼物好奇。避免眼泪流下来，我拿过他手里的那一包吃食，转身朝向了另一边。
　　这烤鸡肉的味道挺不错，比平日明府仆人送来的饭菜都好，只是每次我看着那些饭菜也没什么胃口，所以仆人送来后不久又将饭菜拿出去了。
　　我许久没有吃喝，竟然也没有被饿死，想来也是我命大。
　　没多久，香主带来的这一包烤鸡肉被我吃完了，他接过包鸡骨头的纸小心地收到了袖子里。然后，他说：“闭上眼睛。”
　　“你想干嘛？”我有些害怕，万一他对我做出什么非礼的举动来，那我岂不真是被吃下肚的野鸡，想飞走都飞不了了。“我不闭。”
　　香主没有答话，直接揭开了袍子，我被吓往后缩了又缩，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顿时，我心跳如惊雷，都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好了，可以睁开了。”
　　我怯生生地挪开了挡在脸边的手，转头看去，香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纱布袋子，袋子里亮亮的，是萤火虫。
　　这时，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苍白无力。萤火虫的光亮超越了照进来的月光，可身边的这一袭黑袍依旧难以让人看清。
　　这时，我哽咽了。
　　香主将萤火虫袋子给了我，后站起来说道：“明晚我再来。”
　　我站起来抓住了香主的袖子，“别来了。从今往后，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咱们各走天涯。”
　　香主没答话，手臂将我揽了去，我想挣脱却又挣脱不开，只好狠狠地将他的脚一踩。他没有躲开，就让我踩着，最后说道：“等我事成之后，就带你奔走天涯。”
　　话说完，那一个黑影就飞出了楼房顶上的窟窿。最终，窟窿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我手中的萤火虫纱布袋子依旧那么明亮，我解开了细绳子，把萤火虫都放走了。
　　这夜，我依旧没有睡，只是这一回，我心里想的人除了容若，还多了一个香主。
　　疯子，都是疯子。
　　……
　　每天过着同样的日子，看高楼一角，看月来月去，看阳光洒落，看尘埃曼舞。
　　月光消失后，不久又迎来了晨曦，日月光辉永无休尽。
　　我翻身坐起，盯着门边仆人送进来的餐饭发呆。
　　发呆，继续发呆，天又黑了。我也不知道明府会将我关到何时，心里没个底。我在想，若是明日他们再不放我，那我就自己逃走了。正想到这里，一个黑影就无声无息地落到了我面前。
　　香主没说什么，直接将一包东西给了我，我估摸着他应该又给我带了烤鸡肉。我懒得和他置气，接过了那一包东西往旁边挪了两步。这一次，这吃食不是烤鸡肉，而是烤鱼肉。这鱼没什么刺，我不一会儿就将鱼肉吃了个精光。
　　“你这手艺……”我将鱼骨头用纸包好，随手放到了一旁，正准备夸夸他，谁知回头看去，那一抹影子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屋子的荧光。
　　萤火虫飞来飞去，照亮了整个杂物间。
　　我向屋顶上的窟窿看去，窟窿也早已消失。他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就为了给我带吃食和萤火虫。
　　朗画师是个疯子，更是一个痴人。我呆呆地看着身边的萤火虫，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
　　次日的阳光异常耀眼，我揉了揉眼睛，思念让我不得不打开手机上的相册，梦里人在照片上，也近在咫尺。
　　我坐起身来，一遍遍地翻看手机上的照片。傍晚的时候，我的眼睛痛了，所以我只好关掉手机躺下到干草上。
　　阳光从天窗外打进来，也正好落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我看着黑屏幕上的光圈，一环一环的彩色真美。光圈渐渐挪动，最后消散，只剩下一束光落在屋内的草上。
　　我又挪了挪目光，静静地望着光束中飘荡的尘埃。
　　我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了一觉，梦里是漫天的萤火虫，像满天的星星。
　　一觉醒来，我听见了滴滴答答的雨声，睁开眼睛看，却见容若躺在我旁边。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问道：“这是梦吗？”
　　“这是别院。”
　　容若好像不知道我要离开这事，明大人也许没有告诉他，所以我也得装装样子免得露馅了。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关……”
　　“别说话，让我好好地看看你。”容若温柔的声音与他的性格一样。良久，他又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好奇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手机屏幕的反光。”
　　“你当时在那个高楼上对吗？”
　　“嗯。”
　　我勉强笑道：“我睡了一天了，该起来了。”我离开了容若的怀抱，翻身坐起穿衣，“我去街上一趟，手里还有些事要去交代一下。你在别院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去。”
　　我用手随意理了理头发就开门出了屋子，萍儿迎上来说：“小姐去哪？奴婢和小姐一起吧。”
　　“不了。”
　　我匆匆地跑下了楼，去旁边马厩牵过小黑就离开了别院。这一次我不是逃跑，而是去街上有事。
　　小黑飞快跑着，耳边掠过的风就如密密的细针割脸。我先去药房买了一包药，然后又驾马飞驰。
　　我去了恭亲王府，小厮见我来后，正要迟疑问，我却说道：“让常宁出来，我有话给他说。如果这次，你请出来的人不是常宁，后果自负。”
　　小厮有些后怕，恭敬地推开府门挤进去了。我没等多久，常宁就匆匆走出了府。
　　“今天有雨倒是有雨，也不见有什么风啊？怎么把你给吹来了？”常宁笑呵呵的，见我一身湿漉漉的，准备伸手过来却还是半途终止了，只好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帕。
　　我没有接过方帕，只说道：“我要离开了，所以给你说一声。现在我能找到的朋友只有你，麻烦你之后给子清和叶公子说一声，记住，这个消息只有你知道，你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了。”
　　“离开？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离开就对了。”
　　我说完转头就去，可是没走两步又觉得说的不对，所以回身准备重说。不过，还是常宁先开口了，“静儿等等，我知道你要去哪。”
　　“后会无期了，常宁。”
　　“我们还会再见的，只是……”常宁没有再说下去，我笑了笑就上马离开了。
　　马蹄声不止，我回头看了看，常宁也望着我。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去哪儿呢？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如何回到现代，也许明大人是送我上西天吧，去了黄泉，当然衣食无忧了，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任何花销。我死后，自然有诸位好友给我烧纸钱，这样想来，还真的是富贵齐天。
　　马儿奔到风味轩的时候，我侧脸望了望，风味轩还是老样子。马儿迅速过了花间阁，朗画师正好坐在水落亭画画，我没有多看，也视而不见。
　　“吁——”我一拉缰绳，小黑就停住了，我跳下马拍了拍马腹说道，“我去去就回，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