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
-
半年前
“胡辣汤,胡辣汤,酸辣开胃的胡辣汤!”
在西水舫和风眠弯两处中间河面上,一艘乌篷船稳稳当当的飘着,热情的叫卖声,给湿冷的冬夜裹上一层暖衣。
华灯初上,西水舫的姑娘们在画舫上朝乌篷船摇着手帕轻唤道:“俊郎...这边...”
“咳咳嗯...这这就来了!”
姑娘们口中的“俊郎”听得这酥酥麻麻的喊叫立马就骚红眼角软了骨头,盈满水汽的眸子低垂,抿起嘴角撑着小船缓缓靠近装饰华丽画舫。
这“俊郎”尽管穿着粗布烂衫,依旧掩不住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倒也受得住这个“俊”字。
不知道的旁人,只道是哪家富贵公子落了难呢。
“俊郎”身量高挑,眉目如画,就是应答的声音别扭了些,说直白点就是很“娘”。
“小宋,今天晚上不喝胡辣汤了,绿豆甜汤有没有?”
“谢谢姐姐们捧场,甜汤有的,给姐姐们留着呢!”
宋钟麻利的从船篷里端出三大份挂耳陶罐递上画舫,宋钟口中的姐姐们接过后不解的问道:“咦,小宋,今儿怎么没小碗?这大份,还对嘴灌不成?”
宋钟下意识的去撩散发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束发男装打扮,自嘲的笑了笑。
“姐姐们多担待点,明个儿我就不上西水河了,这些全当是我送与漂亮姐姐的...”
这艘画舫上的姑娘都是宋钟的熟客,知道她女扮男装的难处,爱宋钟各种开胃汤,也爱极了她的蜜糖嘴。
“呦,可真是有喜事,让姐姐我看看,这小嘴是不是抹了蜜?嗯?”
宋钟看着离她最近的姐姐勾着桃花眼伸手抚弄她的下巴,一如既往的轻佻顽劣,她故作生气的跺跺脚,“姐姐又胡闹了!”
画舫上的姑娘见她们的小宋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怜爱,纷纷笑作一团。
“行了,今天有一批新挂牌的姑娘,我们先去忙了。”
“姐姐们再见...”
也算是道了别,宋钟心里虽然讨厌急了宋家,但是,看着熟客离自己渐渐远去,心头竟然涌上一股落寞的感觉。
就这样想着,乌篷船不知被哪里来的野船顶撞了一番。
宋钟惊慌下扶船稳住身形。
这大冷的天气,要是掉进了冰凉刺骨的西水河,可有她受的。
宋钟裹紧不算厚的东西笑脸回头。
“这大冬天,不小心一些,是想要我命不成?”
回眼入帘的是一个熟眼的小尼姑。
小尼姑十分不好意思,正赔着笑给宋钟作揖。
小尼姑身后跟着人才是让宋钟吃了一惊。
依着宋钟的身量,本就是脂粉队里的佼佼者,这红唇女人竟然高她这样多。
七尺身量,就是找遍普文城里的男儿郎,也未及此。
看不出年纪,宋钟想着,她约摸大上自己几岁吧。
虽然穿着男子的圆领窄袖袍衫,可这女儿家的娇媚姿态全都显在了那艳丽的红唇之上。
只是面容阴沉,一双愁目,眼底乌青,似有千万般的怨待说。
小尼姑是笑着,而锅灰眼就是紧紧的皱着眉。
锅灰眼...
这到是很像她了。
“对不住,对不住,施主,没吓到你吧?”
“不碍事...小师傅,今儿来得不巧...这甜汤都见了地,白白让小师傅着急一场了。”
这小师傅也是常客,见她熟门熟路的碰上自己的船,宋钟也明白。
“哎呀,贫尼就说迟了,施主可是没口福了...可惜可惜”
宋钟习惯笑脸迎人,见小师傅没喝到汤便懊悔得捶胸顿足,不免失笑。
只是小师傅身后的锅灰眼十分沉默,宋钟不免要问一下她的身份。
看见宋钟一脸疑惑的望向自己身后,小尼姑赶紧介绍。
“喔,这位是宋钟姑娘,我们都喊小宋师傅..这位嘛...额..”
小尼姑这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这位施主的名姓。
宋钟看见小师傅支支吾吾的,猜想这锅灰眼定然不是普文城的人。
小师傅说不出锅灰眼的名姓,锅灰眼竟然也不开口自介。
只是瞥了一眼宋钟的乌篷船,确定她所言非虚之后,甩了小师傅一颗金灿灿的物什,转身而去。
宋钟见锅灰眼蜻蜓点水一般,踩着河面就飞上了远处的画舫群众。
远远望着,锅灰眼分花拂柳混入了寻欢作乐的人群中。
原来是个冷面不羁的侠女啊。
这普文城还是头一次见会武功的女人。
只是,这也狂放了些。
那有女儿家这样大啦啦逛画舫的。
“金...金子!”
宋钟转眼,看着小师傅攥着金锭子就啃了一口。
确认是真的以后,小师傅宝贝的揣进口袋里,笑眯眯的一边嘀咕着阿弥陀佛,一边干劲十足的划船走了。
看着光溜溜的脑袋越来越远,宋钟这才后知后觉的眼馋。
这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呢!
宋钟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金锭子。
呆在原处半天不能回神,直到绚丽烟花在空中炸开。
“胜啦!胜啦!边关的战事都平啦!胜啦!”
衙门里的官兵骑着戴花高马,冲作一团在街上放声大喊。
战事平了!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宋钟这心就和那欣喜若狂的官兵一样,激动万分。
宋钟活了十七年,这场仗就打了十七年,普文城虽未被战事侵扰,宋钟还是为此挂着一份心。
明日就是她离家之际,此等好消息传来,岂不是天降祥瑞!
欣喜之余,宋钟软了身子躺在船上任由它飘荡。
今夜她也好好享受一下西水舫的风光。
这西水舫是花|柳地温柔乡,说大话的男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宋钟的船越靠近画舫,就越有些空口白话,污言秽语冲进她的耳朵。
“他|妈的!就武定小国也能打十几年...嗝...不知道那些当兵的是干什么吃的...嗝..”
“要是换了爷爷我,我定...嗝...”
哼,听着这些软脚虾猪鼻子插大蒜装象,宋钟算是恶心到顶了。
正要划船离开,嬉笑吵闹声中,些许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她。
“哪来的天理,小爷我要包,就不行,偏生这古怪刁钻的女人就包得?!”
这不看也就罢了,仔细辨辨,竟然是宋永孝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狗崽子。
宋钟是亲眼见着她弟弟被爷爷宠坏。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那些酒囊饭袋来这里找姑娘!
等等,那是锅灰眼...
宋永孝越过众人直接砸了锅灰眼女子汤碗。
宋钟定睛一看。
啧,这不是卖出去的胡辣汤嘛。
原来锅灰眼是寻着味才跑到这西水舫的。
我说呢。
这下子有好戏看。
锅灰眼肯定是个练家子,着急火燎的循着味弄口汤喝,还让个小孩给砸了。
让外人收拾一下宋永孝也好。
西水舫里的人都很闲,个个都围上来看热闹。
锅灰眼女子本来是坐着的,宋永孝打翻了她的碗,她这才冷着脸站起身。
她个头不是一般的高,再加上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以宋钟对宋永孝的了解,他心底肯定慌乱得紧。
在大庭广众被一个女子打了,他还怎么做人。
不过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
上官丹丹见锅灰眼女子身量甚高异于寻常女子,又一脸倦愁,来历不明还出手阔绰,不论她包姑娘干什么,这西水舫不馋和乱子。
他尖细着声线喊道:“客人不要生气,这小宋公子喝大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上官丹丹是西水舫的二把手,是个胖乎乎,黑乎乎的圆滑男子。
宋永孝经常在宋钟面前说他不男人、恶心。
锅灰眼女子伸手搭上上官丹丹的肩膀,宋钟看出他定住,细长的眉毛堆在一处,似乎是动弹不得。
锅灰眼女人看着宋永孝叹气,她伸出手指说道:“两个法子,第一,给我跪下磕个响头,第二....”
这是宋钟听锅灰眼说的第一句话。
她似乎总是很累,连和人吵架都是懒懒不耐烦的样子。
“诶,不用了,我选第二个....”
见眼前的女人占优势却不动手,宋永孝就爱蹬鼻子上脸。
他掰住锅灰眼女子的两根手指嬉皮笑脸的回答着。
男女授受不亲,这锅灰眼女子面相声线都年长宋永孝许多。
宋永孝轻浮了。
“你选第二个?”
锅灰眼女子反手抓住宋永孝猪蹄,带着他的衣领一起揪住。
“你要第二个法子?”
宋永孝不断被向上提起,最后只剩脚尖堪堪着地。
在座的男男女女看了,敛了嬉笑,端着酒杯只发愣。
不说气势骇人,单凭这臂力也不是寻常老百姓啊。
“我...”
宋钟见宋永孝傻乎乎还想打肿脸充胖子,念着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想上画舫劝一劝,又怕惹祸上身。
明天就要离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嘶...呼...放手,你放!”
锅灰眼女人松开宋永孝的衣领,转而捏住他的腮帮子往上提。
宋永孝死命的掰扯着锅灰眼的手指。
只是,任他如何,就是不能使捏紧的手指松开分毫。
这可比刚才的动作要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