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虎的胜地》远游客

4、白王冠与红王冠 4

　　“是希拉康波里斯！”金小虎叫出来，众人聚在远离自己土屋的别家屋顶上，“应该是！古埃及人崇拜蝎子，埃及神话里有一位叫塞尔凯特的女神是蝎之皇后。但是用蝎子做旗帜的应该是希拉康波里斯，蝎子王就是希拉康波里斯的王。”他给大家细细地讲述考古学家在希拉康波里斯发掘出“纳尔迈小石板”，上面雕刻着埃及历史上从未提过的一位国王。这位国王头戴上埃及的白色王冠和下埃及的红色王冠，这代表是他统一了这两个王国。同时出土的文物中还有一个权杖标头，刻着一位头戴上埃及白色王冠的男子，还有国王的一些标志和蝎子。一些学者认为纳尔迈就是美尼斯，另一些人则认为纳尔迈是蝎子王，还有人认为......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荆轲露出无法容忍的表情，有没有人能把这孩子的嘴堵上，太絮叨了！说什么历史，眼前就是历史！他们刚来就被两股力量盯上了！“明天去看看那房子。来而不往非礼也！”大祭司不能动就罢了，若是连个什么“稀里哗啦斯”城邦的人都不敢碰，让人白欺负，他这个侠客可是太窝囊！
　　金小虎瞪大眼睛听着侠客们低声谋划，心里又害怕又欢喜。快意恩仇在中国传统的侠义精神里源远流长，报主人之恩、酬知己之情，复家族之仇的故事在《唐传奇》里演绎不尽。“冤仇若不分明报，枉做人间大丈夫”，金小虎再赞同不过。
　　“你快去睡吧。”昆仑奴对金小虎说。小孩子今晚经历了太多事，不适宜再听血腥的筹谋。
　　小虎在漫天的星斗里念着超级大蚊香爸爸入眠。

　　“你们为什么没在屋里？”听完侠客们的叙说，国王终于开口。
　　“天热，我们都在屋顶上睡觉，尊敬的王。”刚才不是说了吗，专诸想，大王的关注点不该在害人者身上吗？想起那些森森白骨上黑压压的苍蝇，专诸就直犯恶心，那扑鼻的腐臭味好像至今还萦绕在他的鼻子周围。幸好没有让小孩子同他们一起进屋查看。
　　对，天热，他们七个人爬上屋顶睡觉。听到屋内的惨叫声惊醒，因为天黑情况不明就一直呆在屋顶上，等到天大亮了才下去查看。当我是傻子吗？国王心里不悦，他挥手让金小虎等七人退下。
　　一大早，美尼斯派去监视中国人的两个密探就来禀报说有人袭击中国武士，前后两拨人。后一拨人被蝎子吃掉，只有四个人逃生。呆在中国人对面泥屋里的密探详述昨晚发生的事，先是那小孩子一个人出门，很快又有五个人出门，那个像努比亚人的，他们从头至尾都没看见，怕是被蝎子一起吃掉了。五个人发现有人来便跳上屋顶。之后，密探的叙述就跟中国武士们说的一模一样。国王哼一声，密探们怕是被蝎子吓破了胆，躲在屋里不敢出门，自然不肯说出接下来中国人的行动，按照命令，他们应该跟踪的。
　　两个密探已经被他喝令侍卫们带走鞭打，估计问不出什么来。国王皱眉。大军征发在即，他有些怀疑中国人是下埃及派来的奸细，不过奸细们一来便暴露自己惊人的战斗力和预见能力，是些傻子吗？所以他派人监视他们的行踪。
　　“把那个孩子带来！”国王看侍卫们露出迷茫的神情，“就是那个穿着花衣服的小孩！”
　　坐在没有食欲的侠客们身旁大快朵颐的金小虎立刻被人带走，侠客们来不及叮嘱他一句话，金小虎也只来得及在矮桌桌边揩抹一下他油乎乎的双手。觐见国王必须仪表整洁，金小虎用右手抹一把嘴，他正要把手在背心上擦一擦，却看见胸前经历了昨晚的盛宴后格外绚烂的花色，金小虎用右手拽住卫兵的裹腰布，“叔叔，国王找我什么事？”
　　“见到国王你就知道了！”士兵厉声说，把自己的裹腰布从孩子手中用力抽走。
　　金小虎一秒钟前略有些愧疚的心此刻豁然开朗。
　　“别吓着小孩子。”涅伽达的首领叮嘱卫兵。他特地叫金小虎等人同他一起享受丰盛的早餐，既然昨夜有些人的所为令好客的上埃及人丢尽颜面。
　　金小虎被国王领到大殿后面的居室里，“你不是会占卜吗？对昨晚发生的事你难道提前没有预见吗？”他温声问。
　　这是要考他背诵全文吗？小学生最怕看见什么“背诵、默写全文”的字样。金小虎不傻，他明白国王在刺探昨夜发生的事。“我们那里占卜要用蓍草和龟甲，还要沐浴更衣，”嗯......熏香就不必了，他是男人，“这里没有，所以我昨晚没占卜。”金小虎看到国王骤然变冰冷的表情，他心里打了个寒战，“不过，我昨晚做梦了。”
　　“哦，你梦到什么？”
　　“我梦见一个大房子，大厅里有几十个人，那里还有个仓库放着兵器，兵器旁边有一面旗子，上面画着蝎子。”
　　希拉康波里斯！这小孩子不一般，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实则心中有大智慧。他是借梦境告诉自己昨夜中国武士们发现了什么。“你还梦见什么？”国王的脸再次变得温和。
　　买一赠一，妈妈说大人们充话费的时候电信公司赠送小孩子。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是赠送的，可他不是，他是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他是特别的小孩子！金小虎知道妈妈在开玩笑，不过他喜欢这玩笑。“我还梦见一座特别高大的神庙，”他便好人做到底，给大王来个买一赠一，“里面有一个很好看的祭司，他让卫兵们杀了四个慌里慌张的人。”
　　“好，好！还有呢？”
　　还有？买一赠一，没说赠二，侠客们的谋划他绝不说！“没有了。”
　　嗯，差不多。美尼斯叫人送金小虎回去，他特意赏给孩子一盘水果，又叫人重新安排了中国人的住处。

　　暗夜，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在土路上走着，渐渐靠近植被不甚茂密的土坡。领头的人在土坡前停住脚步，他身后的几人上前一步，从背上解下筐子。为首的人开始用脚踏动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他的身体也跟着有节奏地晃动。轻微的踏步声在四围一片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须臾，土坡的灌木丛里传来沙沙声，一条条黑线从中伸出来。黑线很快汇集在一起，像列队的方阵，又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方阵向前涌进，在一行人面前忽地变形，裂变成一个个小阵，整齐有序地进入筐子。
　　一行人才封上筐子便听得暗夜里忽然传来一声金属撞击声，声音不大，好像是刀离鞘时发出的蹭楞一声，这声音直钻入一行人的心里。众人慌忙向四周看，一只只巨鸟从屋顶上飞起，转瞬到了眼前。眼前有亮光一闪，喉间有凉意一掠而过。
　　坐在屋顶上的金小虎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夜色深沉，他看不清侠客们的身法，就只见白光一闪，便有人缓缓倒地。金小虎身边有一大罐子油，油是豫让从别人家里偷来的。
　　天黑后，众人来到这土坡前，侠客们散开在四周稀稀落落的土房子屋顶上，守住通往土坡的各个路口。
　　“他们会来吗？”金小虎问聂政。杀手把相同的法子用两次？金小虎怀疑，他们已在此空守了三夜。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蝎子是他们杀人的利器，他们对我们一击不成，肯定还会下手。”
　　像看慢镜头一般，十几个来人缓缓倒下，没发出一丝声音，直到地面上只有侠客们在站着。侠客们从死人身上卸下八个大筐子，收拢在一起。
　　专诸纵上屋顶来拿油，“给你玩个好看的！”他对金小虎说。
　　油泼上去，火种扔上去，轰得一声火苗直窜上天，筐子上燃起熊熊大火。侠客们后退到安全地带。
　　一片骇人的嘶嘶声响起来，那是蝎子濒临死亡的叫声，叫声编织成网，笼罩住金小虎，小孩子吓得捂紧耳朵。顶着火的蝎子从筐子里突围出来，向四周逃散，没跑多远便化为灰烬。
　　“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一起往回走的路上，金小虎感叹。
　　“怎么可能？”荆轲回一句。他白天的时候难道没睡够？他们白天无所事事，只有睡觉可做。他们烧了“稀里哗啦斯”城邦的圣物，与那城邦从此结下梁子。况且还有大祭司在暗中蠢蠢欲动！
　　“那些人究竟是哪一边的？”眼前的事解决后，豫让不由得惦记起两天前跟踪他们被他们甩掉的人。绝对不是蝎子帮或是祭司的人，杀手都在夜晚直接动手，没有理由先跟踪一通，不怕打草惊蛇？
　　“我这两天琢磨着他们应该是国王的人。”
　　专诸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为什么？”荆轲皱眉，这里还能不能呆了，他们居然被国王瞄上！
　　“你想啊，小虎跟美尼斯说了自己的梦，国王难道猜不出是谁要谋害咱们吗？无论谁要谋害咱们，他们最终针对的一定是美尼斯，一定是国王的远征大计！”
　　“此话怎讲？”豫让问。
　　“我们初来乍到，跟他们无怨无仇，若非被触及了利益，谁会大动干戈？我们的目的是帮着美尼斯统一埃及，埃及人都知道吧？”
　　“这个自然。”他们在大殿上当着国王和众人的面说出来。
　　“要杀我们的人大概忌惮我们有一身本领，或许还忌惮小虎的占卜能力。”专诸笑笑。埃及人真好骗，小孩子说几句历史，他们便以为他有神力。“忌惮我们应该是怕我们保护国王或是在征服下埃及的战役中发挥作用；忌惮小虎应该是怕他预见他们的阴谋。”
　　专诸真是智慧，所以他能想出把鱼肠剑藏在鱼腹里、在上菜时当场刺杀吴王僚的好主意。金小虎很佩服他。“那么，国王为什么不把祭司和希拉康波里斯的人抓起来？”
　　“现在美尼斯怎么好对希拉康波里斯和祭司动手？以什么罪名？有什么证据？就算有证据，又怎会为我们区区七个人与大祭司和希拉康波里斯翻脸？大战前，最是要安稳人心。”
　　“所以，国王指着我们收拾希拉康波里斯和祭司，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虬髯客闷闷地说，“他派人跟踪我们，怕是对我们有猜忌！”
　　“搞不好，等我们了结了祭司后，他立刻编织一个罪名拿我们问斩！”荆轲开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众人一时觉着国王的心机不可小觑。
　　“那么我们还要不要帮美尼斯了？”昆仑奴磨勒皱着眉头。
　　“小虎不是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的大时刻吗？”小虎还说他们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六个侠客，“这样的历史时刻我们必须参与！”虬髯客捋一把胡须。
　　“对！没错！”豫让非常赞同。
　　“说得没错！”聂政随声附和。
　　这二人俱是经历了生死，他们在伏剑自杀、魂游天外之际被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召集到一处。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可怕的，便是再死一回，也未必有先前的惨烈。
　　“我同大伙一起！”荆轲沉声说。他被秦王刺中八次，后来又被侍卫们乱刀砍死。谁怕！
　　“好，我跟大伙同进退！”侠之大者，舍身取义、杀身成仁！专诸心头热血翻涌。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做？”豫让问。
　　“我以为对付祭司和希拉康波里斯的事不妨先做到这一步，不可将他们斩尽杀绝。所谓‘养寇自重’，大家都明白。”专诸说。
　　“叔叔，‘养’什么来着？是什么意思？”金小虎趁着侠客们沉思的当口，轻轻扯一下专诸的裹腰布赶紧问。妈妈说大人讲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要随便插嘴。
　　“就是故意放着敌人不打，留着他们，使自己在君王的眼中变得重要。”这小孩除了脏点，没啥毛病，心地纯良且懂礼，专诸挺喜欢金小虎。“你想啊，咱们要是把祭司和蝎子帮的人都收拾了，替美尼斯除了心头大患，咱们还有什么价值？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有祭司和蝎子帮的威胁在，国王便需要我们牵制他们。”
　　“咱们提防着祭司和希拉康波里斯那些人，相机而动。”虬髯客接过话来。
　　侠客们一番话让金小虎看到了成年人的算计。
　　众人走远后，土坡周遭零落的泥屋中有几扇门打开，几个人走出来。
　　“怎么办？”
　　“去禀告国王！”领头的说。大王真是神机妙算，一听说那断臂的去偷了一罐油，便立刻让他们停止跟踪，专门来到城里唯一的土坡前守候？刚才一幕他看了震惊，他不为希拉康波里斯驾驭蝎子的手段或是中国武士杀人的手段而震惊，他震惊于国王居然预见到中国人要烧了希拉康波里斯的蝎子、猜到希拉康波里斯把蝎子藏在这土坡里。
　　论智谋，谁也比不上大王，否则他怎么能成为上埃及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