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35、只为魔主

　　月夜清朗。
　　吱呀一声。
　　客舍的门推开一半。
　　有个颀长的身影悄悄走了出来。
　　陈玉张望了一下四方，确定无人，才缓步继续往前走。
　　啪啪啪——
　　有人忽然拍了掌。
　　“陈玉，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刘思昭横挡在路前，一身雪白，在月光下亮得醒目。
　　而向来白衣的陈玉，此时却穿了一身灰黑的布衫，在夜色里沉沉难辨。
　　“我去哪里，需要和你汇报吗？”
　　陈玉皱起了眉毛。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了？”
　　“你想去哪里，我知道。”
　　刘思昭呵呵地笑了，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轻飘飘，“你想去东屋，去找小薇师妹对不对？”
　　他一语道破陈玉的目的地，眉毛挑得更高，“陈玉，你如今可不是小云门的少门主了。”
　　“你有什么脸面、自信、地位，去见小薇师妹呢？”
　　陈玉咬牙，“我要见谁，又和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
　　“明日便是终比了！”
　　“小薇师妹此次是我们小云门的希望。”
　　“她该好好养足精神，怎么能被你这种无关人干扰？”
　　陈玉听着他的暗讽，拳头捏得咯吱响，声音都沉了下来，“刘思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
　　刘思昭忽然笑弯了眼，“我说你是天真还是蠢？”
　　“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跟在你身后伏低做小？”
　　“不过是因为你有着‘少门主’的身份，能让我得到好处罢了！”
　　“如今，你什么都不是。”
　　“就算你资质不错，可没了宗门资源支持，你陈玉最后只能是鞋底烂泥！”
　　“我还用得着再讨好你？”
　　陈玉微微一顿，沉沉看了一眼他，最后道：“看来，的确是我想得天真了。”
　　风光时，他是“陈师兄”，而当他落魄了，吐出口的便成了“陈玉。
　　他闭了闭眼，不再看他，甩开他径直往前走。
　　而刘思昭一把拦下，“站住，不准走！”
　　“路在脚下，我要走要留，你能阻我？”
　　陈玉一声冷喝，身上的气势陡然升起。
　　刘思昭装模作样地吓了一跳，面上表情夸张，“哟，我一个筑基期可怕死了！”
　　“陈玉！你是想对同门弟子动手？”
　　“按宗规，戕害同门，废修为，逐出宗！”
　　他说着话，往前贴近了陈玉，笑得极假，“你是金丹期又如何？”
　　陈玉死死盯着刘思昭的笑面。
　　笑容里，藏了多少嘲讽和兴奋。
　　这张嘴脸，恶心透了。
　　“玉师兄，刘师兄，你们在聊什么呢？”
　　忽然一声温柔悦耳的女音。
　　月光之下，衣着纯白的姑娘缓步走来。
　　正是医女余薇。
　　“是小薇师妹啊，今夜月色不错，我和陈师兄是出来赏月呢。”
　　刘思昭立马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面。
　　余薇笑了笑，“那我可要打扰你们赏月的兴致了。”
　　“有些事，劳烦玉师兄与我借一步说话？”
　　刘思昭一愣，马上又关心道：“小薇师妹明日还要参加终比，怎么不好好休息？”
　　“明日终比无碍的，谢谢刘师兄关心。”
　　余薇笑着，朝陈玉招了招手，“玉师兄，跟我走？”
　　刘思昭眉毛一皱，直接往前拦住了，声音都变冷了一些，“小薇师妹，我不怕告诉你个秘密。”
　　“陈玉已然不是小云门‘少门主’了。”
　　“他犯了错，被剥夺了身份，而剥夺他身份的，是主宗的九微尊上！”
　　“你可不要弄错了，最后遗祸自己。”
　　余薇看着他，忽然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唇边噙着笑，“我知道了，谢谢刘师兄。”
　　然而说完这句话，她直接越过刘思昭，朝陈玉招了招手，继续喊他，“玉师兄，跟我走吧？”
　　陈玉看了刘思昭一眼，绕开他，跟着余薇去了。
　　刘思昭被留在原地。
　　大半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恨很咬着牙，妒忌之色在眼里深沉翻涌。
　　凭什么？
　　凭什么！
　　他和陈玉一样是穷苦出身。
　　因为陈玉天资比他好了一些。
　　所以他受到师尊欣赏、宗门栽培、弟子爱戴。
　　他忍了，甚至主动讨好，以求得更多好处。
　　可如今他不是少门主了。
　　剥夺“少门主”身份的，还是剑宗的白九微！
　　主宗之人的命令，小云门往后不可能再给他任何资源。
　　没了资源，陈玉有天资又如何？
　　他不会再得到寸进！
　　可凭什么余薇还对他青眼有加？
　　他突然感觉心口一阵憋闷，忍不住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最后愤恨无比地离开原地。
　　另一边。
　　余薇领着陈玉，进了自己屋子。
　　“玉师兄，喝水。”
　　她轻柔地倒了一杯温茶，眉目映在烛火之下，缱绻温柔。
　　陈玉没碰茶盏，只说，“刘思昭说得不错……我不再是什么小云门的少门主了。”
　　“是九微尊上下的决定。”
　　“此后，宗门不会再培养我了。”
　　余薇眉眼依旧温柔，劝他，“修士修的是本心和大道，宗门资源只是辅助。”
　　“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求道之心。”
　　“自强则强。”
　　“还希望玉师兄，不要被杂音所扰。”
　　陈玉顿了顿，扯出一个笑来，“你说的也不错，谢谢你。”
　　余薇忽然叹了口气，站起身，而后双膝一软，竟是跪下。
　　“玉师兄，是我害你。”
　　她满面愧疚，臻首低垂。
　　“小薇，快起来！”
　　陈玉一惊，连忙去扶。
　　余薇仍旧是内疚无比，缓缓道：“我当初给你的药，是我偶然从遗迹里得到的，我以为是使人疲乏的小寒毒。”
　　“却没料到，是万古冻髓。”
　　“……若是如此，我怎会给你!”
　　“以至于害你到如今的地步……”
　　她眼里似有泪光，陈玉心头一颤，连忙把人强拉起来。
　　“这不怪你。”
　　陈玉拉起跪地的余薇，还蹲下身去帮她拂去衣裙下摆的尘灰。
　　“我自己也有错。”
　　“我……那日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多厉害，那人一剑就可败我……”
　　“明明你对我有这样大的期望、小云门也于我寄予厚望……我却不行……”
　　“其实，我也生出了不好的心思……”
　　“以歪门邪道来取胜……总归下作。”
　　“……事已至此，我认了。”
　　他声音淡淡，似乎经此一事，不再有昔日的高傲自大，显得越发沉稳了。
　　余薇目光闪闪地看他，忽然问道：那……你是如何被发现的？这寒毒，你还并未用上……”
　　陈玉叹了口气，又略有些皱眉道，“是九微尊上。”
　　“他……似乎发现了我起了歹毒心思……”
　　“因着我还没用毒，刚开始便只蒙面来封我灵力……”
　　“后来虞长老把事情告到了刑堂，他才揭穿我……”
　　余薇听着，微微眯起眼。
　　“放心，我没有向他人说出你来，你且安心。”
　　陈玉说着，忽然转了话题，伸手拉住她，紧紧捏着余薇的手。
　　“时至今日，我也看清了很多人的嘴脸。”
　　“便只有你是一如既往。”
　　“相信我，我不会一蹶不振的。”
　　“就像你说的，自强则强，我以后会比现在更好。”
　　陈玉一字一句地说着，觉得掌心里的手滚烫起来，声音越发低了，“等我进了元婴期，我想……小薇……你愿意做我道侣吗？”
　　余薇面上浮出一抹羞涩的笑，抽出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那便等玉师兄元婴了……”
　　“再说此事。”
　　她温柔一笑。
　　昏黄烛火下的女子脸上，飞着红霞。
　　陈玉心下一片火热，原本的郁结和愤懑都淡了很多，这一刻只有甜蜜和喜悦。
　　“我明日还有终比，玉师兄该回去休息了。”
　　余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催着他离开。
　　陈玉当即站起来，点头道：“对，你还有终比，该好好休息。”
　　“我这就走！”
　　余薇笑盈盈地看着他离去，直到陈玉关了门，带起的冷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她面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消失。
　　“你不杀他？”
　　一声男音。
　　可虚空里显露出的，却是一个微胖的女人身影。
　　胖女人从黑暗里走出，渐渐显露在光亮之下，眉眼脸庞，正是虞长老。
　　余薇右手抵在左肩上，微微朝他施了一礼，眼瞳明亮，“宗主！”
　　“知道这件事的人，肯定越少越好。”
　　“你对刘思昭下了毒，却不动陈玉。”
　　“是真喜欢他？”
　　虞长老张嘴说话，吐出的声音却分明是男子音色。
　　“不是喜欢他！”
　　余薇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此人资质尚可。”
　　“潜伏三年，我已然确定，陈玉是杀生之骨，很适合修行天魔大法。”
　　“以杀入道，修行上限不会低。”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留他一命，可以为魔主效力！”
　　虞长老缓缓点头，“杀生之骨……若你说的不错，那的确是上好的根骨。”
　　“镇魂宗需要这样的助力。”
　　“那就留他一命。”
　　“明日终比，你看如何，能取胜？”
　　余薇脸上带出笑，很是自信，“第三峰的青翊和第九峰的青青，我都已得手，其他人，不足为惧。”
　　虞长老笑了一声，“药毒体果然是厉害，只要稍稍接触了一点，便能无声无息中毒……有意思。”
　　“可惜注定修为不高。”
　　虞长老叹息了一声，“不然，你会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那个人。”
　　药毒体，向来是罕见的天赋。
　　擅医、擅毒。
　　唯一的缺点，便只是被限制了上限，至多不过元婴期。
　　余薇抿着唇，似乎对于虞长老的“可惜之语”很是受用，她看着虞长老，声音虔诚，“余薇没有他想，只为宗主！”
　　“……”
　　虞长老顿了顿，却是纠正她，“不要为我。”
　　“镇魂宗一脉，只为‘魔主’。”
　　余薇低着头，顺从了她的意思，“是，只为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