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久别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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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北京，送走春寒，正是百花复苏之季。什刹海附近，一幢古楼被杏花簇拥着，仿若飘浮在一片香雪海中。
这是“香雪楼”最好的时节，能在这时香雪楼攒局的，也是北京城最有权势的主儿们。
顾乐正被人领着，绕过大堂，进入二层包厢。
一楼戏台上，演员们咿咿呀呀唱着折子戏，胡琴婉转悠扬，京鼓清脆铿锵。楼顶采用传统戏楼的穹顶工艺，让曲声均匀分散至每一处角落，但包厢却采用现代隔音技术，关上门窗，一楼的曲声只隐隐约约渗进来，恰到好处得仿佛戏台在河对岸。
顾乐正掀开门帘进入里间，一个女人已经坐在主位上，合身旗袍，齐颈短发，肤白丰腴，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角风霜，她戴着一对翡翠龙凤镯，捏起茶碗时，镯子轻轻磕到茶盅，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咛。
正是颜小姐，颜潇。
她叫顾乐正在自己身侧坐下，“乐正，我们好久没见了，上次见面，你才十六？还是十七岁？”
“十七岁，哥哥带我回山东老家，见得您。”
“今年你多大了？”
“二十七。”
颜潇拢拢头发，“十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你哥还好吗？”
“一切都好。”
颜潇给顾乐正沏一碗茶，“刚上的白牡丹，不苦，你们年轻人喝得惯，尝尝？”
顾乐正道谢，抿一口，清甜鲜爽，如有花香，果真是极品白茶。
“怎么想到来北京找我？”
顾乐正摆出乖巧的微笑，“我刚服完兵役，不想在台湾待了，知道您认识的人多，就过来找您。”
“你过来，哥哥知道吗？”
顾乐正笑，“他要不知道，我能出台湾嘛。”
“行，我正好在组一个项目。”颜潇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周导他们跟你在一块么？”
电话那头应一声，又说了句什么。
颜潇：“现在就过来吧，你们都过来。”
她给顾乐正仔细解释：“有个电影，刑侦探案题材的，双男主，但毕竟还是有点主次，委屈你做男二号，行么？”
“当然没问题！”
顾乐正兵役两年，虽有正常假期，但除了偶尔在军队唱歌，完全没参加演艺活动。等到当完兵，发现这世界已天翻地覆，台湾本土几乎没什么好项目，从歌手演员到制作发行，纷纷去到大陆。哥哥顾乐恺劝他在自家公司帮忙，做不到两个月，实在不想过“上班族”的日子，便提出也要去大陆发展，顾乐恺当然不同意，也不好把人拴家里，只是不许顾乐正原来的团队再跟他合作。
顾乐正明白这是想逼他乖乖就范，他偏不想认输，独身一人飞来北京。
往常一切事务都是凯文打理，如今没有凯文，他甚至不知该去哪里找活干，待在北京举目无亲得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晚上突然想起颜潇，颜家和他们顾家是山东老乡，算得世交。他辗转拿到颜潇的联系方式，终于鼓起勇气给她拨去电话，这才有今日的香雪楼一聚。
约莫过去二十分钟，一行人掀开门帘走进来。
为首的那个，二十五六年纪，西装革履，刘海用发胶固定，英俊立体的小脸，眉眼间锋芒初露，正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人和顾乐正四目相对，一瞬惊愕后两人俱都笑起来。
正是顾乐正难以忘怀的──傅允哲。
他们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足足抱了五六秒，才放开彼此，在颜潇身边坐下来。
颜潇来回扫了两人几眼，“我都不知道，你俩这么熟？”
傅允哲给诸人都倒上茶，说道：“09年我在台湾上节目，和阿乐一见如故。”
顾乐正也赶忙应着：“对！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说，没事的时候喜欢钓鱼，我心想这人太可爱了。”
“你还记得呢！”
“当然了，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傅允哲轻笑，将茶碗递给顾乐正，“来北京也不联系我，居然在颜姐这儿碰着。”
顾乐正一饮而尽，“所以说，咱们有缘分呢。”
“果真好缘分，如此甚好，”颜潇接过顾乐正的话，面向在座道：“你们看乐正演“秦慕”，还合适么？”
傅允哲为在场其他人做介绍。
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正是三年前《雪夜来信》的导演周小野；旁边坐姿板正，身材略魁梧的中年人，是小说家兼编剧秦宇；还有位扎着小辫的清瘦中年人，是制片人包丛。
颜潇说的项目，正预备将秦老师的畅销书《完美受害人》改编成电影，由他亲自出任总编审，和周导、包老师一起把关制作，男主其一“骆铭”已经定了傅允哲。项目备案早就过了，开机暂时定在五月下旬，另一主演秦慕却迟迟未定。
秦慕这个角色，作为破案天才“骆铭”的搭档，主要负责打戏部分，面试的人很多，但一直没挑到特别合适的，制作方希望秦慕有些动作戏经验，长得也必需帅气，和傅允哲年纪相当，两人互动场面有CP感。出品方希望饰演者有一定人气，能够增加电影热度，最好还能带点招商来。市面上能满足两方要求的男演员，几乎都是一线、准一线，但还要人家给傅允哲做配，这就更加难谈。
这两年傅允哲发展不错，演了好几部偶像剧，也客串些电影，人气上升很快，但到底还算不上一线，《完美受害人》是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章少均和颜潇都寄予厚望，想要帮助傅允哲冲上一线，同时也是导演周小野上升的大好机会，炎盛早就开始做上市计划，一旦《完美受害人》大获成功，再用同样班底做一两部内容，公司就预备上市。
现在却卡在秦慕选角上，甚是苦恼，一行人已经发愁很久，想着实在不行就找个新人来，但如今顾乐正从天而降，简直是个大惊喜。
周导看着顾乐正，很是激动，“顾先生能演秦慕，那真是太合适不过了！您拿金马奖那部《追风》，非常好看，打戏热血利落，和秦慕太贴了！”他又问其他人，“两位老师觉得呢？”
编剧秦老师也相当满意，“顾先生还留着这么短的头发，连发型都合适！”
顾乐正挠挠头，“我刚当完兵，还没长长呢。”
制片人包老师也满意，但没多说话，他知晓顾乐正的身价，虽然事业停了两年，但两年前他就是一线偶像明星，人气相当高，金曲金马奖都拿过，还是台湾人，请他过来，片酬妥妥超支。但这种话，是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谈的。
颜潇明白他的顾虑，她看看顾乐正，又看看傅允哲，最后将目光放回到顾乐正身上，直接说道：“乐正刚到北京，我不能让你哥担心，得照顾你，片酬之类的，姐帮着你谈，好吗？”
顾乐正听到可以跟傅允哲一起演戏，恨不得带钱进组，哪里还在乎片酬，当下爽快地答应：“我当然都听颜姐的。”
几人又谈了些电影规划，在香雪楼用过晚餐，这才散场。
傅允哲和顾乐正一同出去，两人走在杏花园中，不约而同放慢脚步。
月色下，满树雪白杏花，微风吹过，花瓣飘落，恰似飘雪。
两年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雪夜，傅允哲恍惚，觉得时间好像从没过去。
顾乐正掏出手机拍杏花，转头对傅允哲微笑，他的笑容还是没变，阳光活泼，有些憨憨的。
傅允哲发觉，顾乐正没有丝毫改变，虽然他剪短了头发，身材也更加健硕，模样看着成熟不少，但本质上，他并没有变。
他在心底里，升起一丝自我厌恶，因为他变了。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将沈放送给颜潇，两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数不清自己送出去过多少人。不仅如此，从那时候开始，他果然常和颜潇见面，一开始是跟着章少均去饭局，后来是跟着颜潇去别人的局，他知晓也参与了太多的事。
就譬如顾乐正被迫来大陆，即便他不说，傅允哲也大体猜到原因。如今多少香港台湾的从业者全都到大陆来，其中原因，他再明白不过。
表面看起来，是中国经济腾飞，大陆机遇多，但所谓机遇，不会平白冒出来随便砸中谁，人们也不会非常简单得选择背井离乡。
接下来炎盛还要上市，他还会参与更多无法明说的事。
他也曾庆幸，甚至忍不住得意，他依附着对的人，所以不用随波逐流，稀里糊涂得被别人掌控生存条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掌控了别人的命运。但今日看到顾乐正，这一瞬间，他感觉悲伤愤怒，他想要回到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允哲？傅允哲？”
顾乐正叫他，他恍然回过神来。
杏花飘落如雪，暗香浮动，如水月光下，顾乐正笑得肆意，他伸出手来，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傅允哲下意识握住。
顾乐正说：“骆铭，我是秦慕，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久别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