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珠玉》乔雨今

10、笑里藏刀

　　次日早上，延禧宫上下一片喜气，如过年一般。玉涵正在梳洗，小顺子捧来了花生、红枣、莲子、核桃等百果，“恭喜娘娘。”玉涵听了自觉好笑：这有什么可恭喜的？顺子见她笑了，以为主子是因为昨晚被皇上临幸，心里高兴，望着她，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
　　玉涵默默坐在一旁，看着小顺子在床上撒百果，心道：有些事情就这么开始，而另有些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么？
　　丫鬟打开窗子，欢喜道：“娘娘，今天太阳多好啊，御花园的菊花开得可盛了，待会儿奴婢陪您出去转转吧！
　　“我想独自在屋中坐坐，你们都下去吧。”待奴才退下，玉涵的泪已经流了下来。当着旁人，她不敢哭泣，甚至不敢不高兴。外面阳光明媚，她却不敢出去，不愿面对现实。望着窗外晴朗天气，玉涵的嘴却撅得老高。她花开正红，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别人求而不得的幸福尽在她手中，而她又怎是别人呢？人生之苦，莫过如此，冷暖自知罢！
　　有朝一日，云卿也会成亲，又有谁会那么幸运，成为他的妻子呢？风流倜傥，才高八斗，古道热肠，这样好的人却与玉涵无缘了。

　　皇帝晚晚都来，二人也渐渐相熟。玉涵惊叹于皇上言谈举止、神态相貌中自带那种帝王气质，才明白为何柳姐姐会如此惦念于他。但他那锐利的眼神令人生畏，果然是君心难测，怪不得姐姐会落得如此下场。玉涵暗自告诫自己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多说话、乱说话，否则万一不对皇上心思，她可要脑袋搬家了。
　　二人又下了一会儿围棋。几年前，玉涵的舅舅教她下棋，她练了几月，竟胜过舅舅。后来她见谁便央求他和她下棋，这一路杀来，竟没逢对手。而在景福宫和柳萧下时，柳萧险胜玉涵。玉涵惊赞她棋艺了得，柳萧却笑她少见多怪：这宫中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这玉涵这才明白，自己原本是个井底之蛙，这世上本来就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做人不可自满才是。
　　不过皇帝的棋艺却是不怎么高明。在开始二人还难分上下，可到最后，他总是比玉涵差了几步。每局开始，玉涵眼观六路，步步为营，只守不攻。皇上则只攻而不顾防守，渐渐地就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不觉间，玉涵见大势已成，再走几步胜负就成定局，便微微低头，嘴角不觉已经翘了上去。玉涵低头是为了不让皇帝发觉她胜券在握的笑容，而皇上却早就察觉了她这个举动，每次她一低头，便知她要笑了。而在这时，皇上则会眯着眼睛，笑看她暗自欢喜的样子。美人那窃喜一笑，如醇酒般，把皇帝看醉了。
　　等到胜负已经明显之时，皇上只好无奈道：“哈哈，又输了，又输了。”他折扇轻挥，连连摇头，心里却道：你又上当了。其实，皇帝是故意胡乱下棋输给她，为的只是看她在将胜之时，喜上嘴角的那一抹微笑。
　　连下了几场，皇帝觉得乏了，玉涵便服侍他就寝。

　　一日午后，老佛爷邀后宫嫔妃到御花园吟秋轩赏菊。玉涵不愿意走大路，她嘴拙，不想遇到其它宫主子，怕说错了话，开罪别人，便带着小顺子，抄小路去了吟秋轩。
　　她忽地发现前面有一男一女，那男的，看身形，像是柳云卿；而那女的，却是娘娘打扮。玉涵不愿靠近，只远远跟着，看方向，他们也要去吟秋轩。他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穿过竹林时，柳云卿见道路坑洼，还伸手去搀扶那位娘娘。
　　玉涵见了老大不高兴，想想自从她病好，云卿就没再来过延禧宫，看来他对自己真是无意，才不闻不问。而他与那个女的，却像是老相识。
　　那位娘娘便是婉妃，婉妃本名纳兰·婉珍，性格温婉恬静，与世无争，又文思敏捷，能填得一手好词。可皇上并不喜爱婉妃，只因她出身贵族，父兄屡次在边疆杀敌立功，战绩显赫，婉妃才由贵人一步步升到妃子。虽然贵为妃，她依旧住在撷芳殿，足见皇帝有多冷落她了。
　　婉妃和柳云卿是多年好友，二人一个填词，一个作曲，双剑合璧，相得益彰。
　　云卿常去撷芳殿看望婉妃，二人弹琴作赋，真是知音。后宫人早视婉妃为宫中闲人，就算她与云卿走得近，也没人多加理会。这次，老佛爷邀后宫嫔妃赏菊，那二人也像玉涵一样，不愿走大路，抄小路去了吟秋轩。
　　福贵人到后半盏茶功夫，皇后便陪老佛爷一同到了。众人赏了一会儿花，便去吟秋轩听曲儿吃茶。柳云卿命乐师奏乐，为娘娘们助兴。
　　妃嫔们攀谈说笑起来，好不亲热。玉涵不喜虚情假意，只想捡个角落坐下，走到角落时却见婉妃和云卿，二人正在低声细语，完全没看到走过来的福贵人。玉涵赌气，不想与他二人同坐，只好转身，朝另一边的角落走去。
　　待坐定，玉涵抬眼向前面的老佛爷瞧去，只见她身边各坐着一人，皇后和嘉妃。此时嘉妃已有身孕，又被升为贵妃了。
　　皇后对老佛爷笑道：“当今后宫，最得宠的就是嘉妹妹了，她一连生了两个小阿哥，估计这次，又能一举得男了。”
　　老佛爷听了心里喜欢。嘉贵妃却不领情，她素知皇后口蜜腹剑，成心要给她难堪，满脸堆笑，对皇后道：“也不尽然，要论这后宫有幸能得蒙圣恩的，妹妹倒还算得上。不过这‘最’字，姐姐却是取笑妹妹了。宫中之人，谁不知在中秋佳节，万岁爷那句‘六宫粉黛无颜色’，可把姐姐夸到天上去了！”
　　嘉贵妃知道皇上那句诗本是赞美福贵人的，她假装不知，却说皇上在夸皇后。众妃嫔听了心中暗笑：这个嘉贵妃嘴上最是狠毒，她这旧事重提，可触及了皇后的伤痛之处。想那嘉贵妃已有身孕，没办法和福贵人争宠，反用激将法，刺激皇后去对付福贵人了。
　　皇后听了不悦，刚想还嘴，老佛爷忙打圆场道：“哀家素闻福贵人能歌善舞，今日大伙儿难得聚在一块儿，不如让她给咱们来一段儿如何？”众人连声说好。
　　玉涵怕跳舞丢丑，只得起身道：“玉涵的舞蹈，想必大家在中秋时候都已见过了。不如今日玉涵来弹个曲子，给各位助兴怎样？”老佛爷点头允诺，众人也连连称好。
　　玉涵命奴才在花厅中摆了古筝，弹起寒鸦戏水。筝声宛转悠扬，令人心驰神往。
　　曲罢，众人拍手称赞：“玉涵妹妹真是才貌双绝啊！这古筝弹得这么好，怪不得皇上晚晚都到你那里去了！”玉涵行礼道谢：“各位姐姐谬赞了。”
　　听了众人赞扬，皇后心中更是不悦，心道：这群见风使舵的势力小人，也不看看当今这后宫之中，到底谁才是正主！
　　她并不发作，面上仍带着虚假笑容，也赞道：“福贵人果然好技艺，本宫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才是。”她心中却暗暗发狠：哼！早晚有一天，我要收拾了这小妖精！”
　　众人说笑一阵，又出去赏花，后来一起吃了晚饭，便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