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盛宴[无限]》月亮船上的兔叽

50、拯救，还是毁灭？

　　咕咕，咕咕——

　　荒草地上，时不时掠过几只斑鸠，发出时而嘶哑时而清脆的鸣叫。

　　鎏金色的天际泛起浅浅的鱼肚白，草地上的篝火早已灭了，只剩下袅袅的烟灰。

　　白术一大早便起了，正站在那台破旧的老爷车旁聚精会神地修理着。

　　眼尾如桃花瓣般艳丽地上挑，含情脉脉地盯着这台破旧的车。那头乌黑靓丽的卷发被她早早地盘了起来，与往常的妩媚动人不同，多了分利落飒爽的美感。

　　不一会儿，她放下修理工具，丝毫不在意手上的污渍，精神抖擞地冲着在溪水边洗漱的黎云琪招招手：“我帮你们把车修好啦！”

　　童谣听见了外边的响声，揉了揉眼睛，在她那张又大又软的床垫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

　　还记得童谣在乐园里购买的那张神奇床垫吗，这可真是派上了用场呢。

　　“豌豆公主的鸭绒床垫”

　　道具介绍：娇嫩的公主殿下哪怕铺了十九床鸭绒垫，依旧会被底下的豌豆硌得慌。作为检验公主身份的最佳神器，有了这个床垫，十米范围内的任何生物都会不由自主地为公主的气场所折服，为所有者带来最舒适的尊享。
　　价格：100点积分(划去，现价15点积分!!)
　　用途：做个好梦，？(不明)，?？(有待探索)。
　　ps：附赠全套床上用品，跳楼吐血大促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上个副本一直没用到它，因此这次使用它给童谣带来了很大的惊喜，还探索出了这张床垫除“做个好梦”以外的其他用途。

　　那就是“尊享公主级待遇”。

　　在乐园内使用时，因为她是直接在城堡里取出道具，而城堡中存在各类的NPC，因此只出现了这张床垫，而四周靠近她十米内的NPC便自动成为她的侍从，为她服务。

　　而这次在野外取出，她才发现了这张床垫的真正用途。

　　在闭合封闭式建筑内，它能让她享受到周围十米内生物提供的尊享待遇和舒适的睡眠。而在开放式环境下，这个道具直接就变成了一个提供尊享级公主待遇的小房间。

　　它的外观看上去只是一顶小小的斗篷，但进去后会发现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需要时会出现一个个木制的小偶人为她提供服务。

　　这些小偶人在她需要时出现，不需要时就自动消失，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舒适度也max。

　　一夜好梦的童谣表示，这张床垫可以算是她买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东西了。

　　床铺简直就相当于童谣的一个可折叠携带的小型私人空间，能在里面享受星级待遇，而且宽敞明亮，有着舒适的温度、湿度和芳香。

　　童谣起身，换上了漂亮的洋装，然后任由小偶人为自己梳洗打扮。小偶人尽心尽责，只要童谣心念一动，它们就能感知到她需要什么，给她编了几股精致的小辫子，戴上了金色小皇冠。

　　洗漱完毕，她将道具收了起来，身上焕然一新，挥舞着小丑魔法棒欢快地在草地上转了个圈，和一旁黑眼圈的几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黎云琪洗漱完毕，湿漉漉的水珠还挂在发梢上，像是只落汤小狗，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道：“白术姐姐比夏天厉害多了！我们的车修好啦！”

　　话音刚落，夏天就捧着一堆果子走了过来，选了一个递给他：“好啦！来吃一个。”

　　黎云琪有些赧然，伸手接过就打算咬一口。童谣想了想，最后还是制止了：“他逗你玩呢，这个果子吃了你的嘴得肿上一天！”

　　看着金毛少年被果子辣得变成香肠嘴还挺好玩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她打算跟着黎云琪去云朵一百一十一分厂打探情况，还是让他正常模样好些。

　　听到这话，黎云琪吓了一跳，连忙将果子丢在了地上。

　　果子掉在草地上，一只斑鸠连忙飞过啄起，往高高的天空飞去。

　　下一秒，就听见那只抢果子的斑鸠在半空中异常凄厉地叫了两声，然后猛冲到一旁的大树枝头上，连着树叶枝条和果子一同嚼了一大堆，才扇扇翅膀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黎云琪不寒而栗，连忙拍着胸脯直呼好险，然后躲在童谣后头对着夏天无能狂怒一番。

　　夏天收起了笑，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唉，真是可惜。”

　　说完，他一脸促狭地冲童谣眨眨眼：“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嗯……这个恶作剧如果实施成功了，确实挺有趣的。

　　童谣一边可惜时机不对，一边对夏天怒目而视，理直气壮地指责起他来：“才不有趣呢，夏天哥哥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黎云琪在她背后默默吐槽，然后对着夏天做着鬼脸复述道：“坏心眼的家伙！”

　　夏天神色晦暗不明，紧盯他几秒，幽幽冷笑起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黎云琪哼一声，怕他又出什么坏主意拿自己开涮，赶紧缩回了后头。

　　白术这时走了过来，爽朗地笑了起来：“还在玩呢，吃了果子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

　　沿着地图的方向，童谣和黎云琪一路顺畅地开回了居民区。

　　街道上并没有安全区应有的模样，如污染区一样空荡荡的，黎云琪有些惊奇：“不应该呀，这里是安全区，怎么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童谣没有出声，只是示意他继续向前开。

　　又开了一阵，他们终于见到了人。

　　乌泱泱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嚎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

　　一百一十一分厂门前。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热辣辣地毒晒着大地，破旧的厂房铁门被炙烤得宛如烤肉的铁盘子，只要将肉放上去，就能发出滋滋的烧熟声了。

　　这样炎热的环境下，民众们看起来神色恹恹，却依旧撕扯着嗓子，对着铁门不停喊叫着。

　　“抗议！我听说其他分厂的管辖区都下发云量了！为什么我们还没有！”

　　“大家云量不足，都要性命堪忧了，你分厂长还不出来说话吗？”

　　“我们上交的云量，难道就是为了给你们中饱私囊的吗？”

　　……

　　咚——

　　沉重的敲击声撞在门上，发出闷重而沉的响声。随即铁门上竟然朝里鼓起了一个大鼓包，伴随着无数道叫骂声和斥责声。

　　佘楚叹息一声，抱头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她只是不想和其他分厂长同流合污压榨底层罢了。

　　其他分厂对那些无辜的居民敲骨吸髓，只要居民有任何行动、占领一分一寸土地，都要收取云朵税，还打着保护他们的旗号，只是每月假惺惺下发一些少得可怜的云量给居民，下发的云量远远少于收上来的云量。

　　这种把居民们当猴耍的举动，她一点也不想做。

　　因此，她从曾经风头无二的云朵加工厂下任厂长候选人，一步步下放，到了如今的田地。

　　被派来这样一个蛮荒的地方，见居民们苦不堪言，每个人都挂在云量用尽的那一线上苦苦挣扎，她一心只想要为居民们谋福利。

　　这里贫瘠，污染区的产云机产量岌岌可危，但佘楚不忍心向本就困苦的居民们索要更多的云量了。

　　于是佘楚咬牙用自己的云量和加工厂产的云量上交到总厂，补全了总厂规定的上交要求。她还免去了居民们一些不合理的云朵税，让居民可以自主拥有自己打猎获取到的云朵，希望能让他们宽裕一些。

　　饶是这样，她还是被居民们堵上了门，要她按照其他厂行事，要她立即下发云朵，质疑她偷藏云量，也是够不堪的了。

　　是居民贪得无厌吗？还是自己太天真？

　　出门看看，那些居民并没有过得多好，只是从生死线挣扎的惨烈档次，提升到了衣食匮乏的艰苦程度。佘楚尽全力弥补了他们，让他们得以生存下来。生存下来的居民自然有时间去思索更多，想要更多的生存权利。

　　但她的能力有限，哪怕将她的性命和云量全部舍去，用于喂养这批居民，她依然无法改变这个残酷的世道，也无法引领一百一十一分厂管辖的居民们走向真正光明的未来。

　　佘楚颓然地坐在墙角，麻木地听着那些越骂越不堪入耳的话，苦笑了起来。

　　她来到这儿没多久，就连最后一名员工都丢在了污染区内，现在的分厂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子了。

　　“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佘楚曾经在下放到某个较为富裕的分厂当副厂长时，依旧鼓起勇气，多次对着分厂长提议减少居民的云朵上交量。

　　那名分厂长是一名良心未泯的长官，他曾意外碰见厂内人员在外欺凌一个居民，严厉斥责并开除了那名人员，看上去正直而充满爱心。

　　这名分厂长并不是在众人面前如此作为，因为佘楚看到过他曾经偷偷给一名晕倒街道边的孩童赠送云量，然后又悄悄离去。

　　可就是这样正直善心的长官，依旧对她道：“你是在自取灭亡。”

　　长官对她说，世道如此，任何人的举动只能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你能拯救一人，十人，百人，但依旧还有千人，万人在受苦。

　　更不用说，减少民众上交的云量，只会引发混乱。民众手中的云量充沛，精力充沛，就会滋生抢夺和暴力；云量过量，又会滋生怪物，让更多的安全区沦陷成为污染区。

　　只有让居民们保持着能进行基础行动但不能产生纷争，保持云量相对匮乏状态，才能保证这个危险世界的和平。

　　毕竟云量过多，会造成灾难。而居民们是无知的，如果将云量管辖权下放到他们自己手中，他们只会一味地追求更多的云量，让自己能够交易来更多的物资和生存环境，然后争斗混战，让整个世界重新陷入混乱。

　　这个理论很让她绝望，但佘楚还是想要试试。结果就试到了这步田地。

　　果然是自认清高，天真得不行呢。没有办法真正将这些居民和云量分配管理好，就连自己的云量也所剩无几了。

　　佘楚觉得自己对不起曾经的理想抱负，对不起曾经的员工，也对不起门外那些居民，更对不起自己。

　　绝望之中，她将仅剩的云量凝结成了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佘楚的眼下尽是浓重的黑眼圈，衣衫凌乱颓然，整个人神思不属，一闭眼就要扣响扳机。

　　下一刻，灰白质地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片灰暗的影子。

　　暗影将烈日吞噬，将斥责声尽数隔挡。

　　黑色的阴影从墙角淅淅沥沥地渗透进来，她像有预感一般，最后抬头望了一眼那棵高高的银杏树。

　　淡淡的银杏苦香，夹杂着灰暗的密雪，洋洋洒洒地落下。

　　佘楚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事情没做完。

　　旧书中还存着一枚被遗忘的书签，还剩下几片面包在桌上放着没吃，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却没做。

　　“相信我，一切还没有结束。”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少女肤色胜雪，足下生花。她神色懵懂，乌黑如墨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直勾勾望向自己。

　　之前在污染区时，佘楚只觉得少女精致得瘆人，像被什么控制住心神的人偶，因此对她多加提防谨慎，甚至连下属的解释也没来心思听，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醒来后，佘楚看着二人在不远处过从甚密地对话，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什么其他厂派来刺杀她夺厂，什么政敌看她不满埋伏在此里应外合，什么被污染的下属即将与怪物一起调转矛头击杀自己这类的……越想越怕，她索性直接偷偷逃跑了。

　　逃跑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见少女戏谑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回想，佘楚只觉得讽刺。

　　直到此刻，直到想抛却生死的此刻，佘楚才真正完全地放下了恐惧，不带一丝情绪地看着那双眼。

　　那双眼的墨色极其纯粹，不含任何杂质。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其中不含一丝欲望。

　　权利，实力，胜利，控制，拯救，渴望，亲密……这些东西都没有。

　　无善无恶，那些沉重的东西都不需要。

　　这是佘楚所羡慕的，所可望而不可即的。

　　少女只是那样突然地出现在佘楚眼前，带着淡淡的笑意凝望着她，神色怜悯而冷漠。

　　苦涩的银杏叶和灰暗的雪飘落在她的肩头，一切是那么的昏暗，又是那么的光明。

　　神明嘴角微弯，朝她伸出手来。

　　究竟是幻想，还是现实？是天堂，还是地狱？

　　她不知道，但她一点也不怕了。

　　或者说非常向往。

　　佘楚长叹口气，绝望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